犬夜叉（3）

    在一个乱世之中，像这样和平而繁华的地方，恐怕只呆上一日就会让人舍不得离开。
    街道上人来人往。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夜色一点一点地渲染上整片天空。就像为艺术不知疲倦的画家，一遍一遍地用手中的染料为天空星河慢慢涂上最美的色彩。
    城镇中央的河流上漂流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偶尔路过的华贵船只，正在桥上驻足的人们热情地对划桨的船家打招呼，木桥两旁的夜市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
    大麦茶浓郁的麦香与清酒甘冽甜美的气味融合，叫人垂涎三尺，更有天妇罗煎炸出的香气飘荡在街道上。叫卖着花灯的小贩摊前已聚集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姑娘，不时地传来几声娇笑。铺张着各色布匹与和服的成衣店也是忙活地如火如荼。
    随着市镇外的人不断涌入，一伙强盗来到了此地。
    这群凶神恶煞的杀人魔在洗劫杀戮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后，由他们年轻的头领——罗刹鬼带路入城。即使不对任何人露出恶意，但他们身上因杀人无数而产生的煞气也可令人退避三舍。
    强盗们一边扒窃着路旁的小摊，一边哈哈大笑地从宽敞的木桥上走过，路过的姑娘们纷纷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偶尔有走过的贵族，也会不满地微微蹙眉，只是却没有出言，有些稍有正义的武士正想拔剑教训教训这群嚣张的家伙，却被同行的同伴阻止。
    “那些可是最近周边村庄最猖狂的强盗，还是不要上前触霉头的好。”
    “这些强盗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据说他们都已经劫掠过好几个村庄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交谈都是私底下小声地进行，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些强盗面前做出头鸟。
    当然，晚间出来逛夜市的，多半还是结伴出行的夫妻和初到此地的游人。
    然而今晚除了强盗，还来了个很少见到的异国人。
    及地的飘逸黑袍上勾勒着隐有流光的银纹，在周围灯光的照射下，还在熠熠发光，那漂亮的纹路让人移不开双眼，而穿上这身长袍的青年实在很是俊秀。
    只是他神情太过冷淡，朦胧的灯光映在他惨白的脸颊上显出鬼魅般的阴冷，这才让微微侧目的姑娘们不敢上前搭话。
    这样一位显眼的青年停驻在人来人往的花灯摊前，接过了一个描绘有数株墨竹的四方花灯后，便慢悠悠地转身朝木桥上走去。
    桥头的酒楼之上，鬼蜘蛛一边漫不经心地浅饮着清酒，一边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在人群中穿行的程安予。他的目光既灼热而又贪婪，仿佛商人在对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进行估价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将对方的身姿与自己记忆当中的女人们进行对比。
    那步态不如摇曳生姿的少妇，也不如青春美丽的少女，与花楼中风情万种的□□更是没得比。但他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虽然有些锋利却比武士更加优雅，仿佛从宫闱之中缓步而来，连带着脚下廉价的木板也像是镶上了黄金，显得尊贵异常。
    待不见了对方人影，鬼蜘蛛才蓦地起身，酒盏在慌忙间打落，可他却来不及管那因酒水而湿的衣襟，他匆匆下了酒楼冲入人群。
    鬼蜘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横冲直撞，一路上因此叫骂声不断，他却根本不管那些，只是蹙眉在拥挤的人群中跑动间四处张望。
    可哪里都没有。
    夜市灯光璀璨，街道上俱是华美精细的纸扇、纸伞，还有缭乱人眼的花灯，都是极尽其工艺的精致物什，鬼蜘蛛置身于其中，却感觉不到半点欢愉。
    极度失落之下，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鬼蜘蛛略微惊喜地回头，却只是看见另一位熟识的强盗头目，罗刹鬼。
    “没想到还能碰见你啊，鬼蜘蛛。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算很好。之前的那个队伍解散了，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结伴的强盗。”
    鬼蜘蛛与罗刹鬼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顺着街道往回走。
    “那你可以加入我们嘛！最近我可是在附近村庄里劫掠了不少好东西哦，”罗刹鬼的笑容一下变得有些暧昧，“你恐怕是不知道……我们几个最近可都是在这座城最顶级的花楼里享受，那里面的女人……啧啧，可是真是让人爽快！顶级的就是顶级的，实在是与以前那些乡野村妇没办法比！”
    “哦，那你还真是享福了啊。”鬼蜘蛛不甚在意地敷衍了一句。
    罗刹鬼十分自得地点头，随后领着鬼蜘蛛过了木桥，指向街道旁一家装潢十分奢侈华丽的新花楼。
    “看见那里没，”罗刹鬼很是兴味地指着的花楼影影绰绰，二楼的窗口那还有个探头探脑的花哨男子，“我以前也还只是听说，真没想到这里前不久就开了一家。也不知这男子与男子之间……是不是像其他人说得那么舒爽。”
    “男子与男子？”鬼蜘蛛微蹙了眉。
    “是啊！”罗刹鬼看着鬼蜘蛛微惊异的清俊面容，调笑般地道，“难不成你还不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也是能行那房事的。”
    “我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事……”
    鬼蜘蛛虽从未动过这种念头，但却是听说过的。强盗之中，他也曾碰到过有此癖好的人。不过他向来只对女人感兴趣，对男人却从没有生出过别的念头。
    臭烘烘的男人抱起来有什么可爽快的。
    “哎呀，这种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就没听说过那些贵族之间的事？他们可还将男子间的互相恋慕作为雅谈啊，哈哈哈！”
    “这倒也确实听说过……”
    ……鬼蜘蛛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和着，他回过头去，却只看见川流不息的人群将街道填满，令他失魂落魄的人并不在其中。
    程安予？
    他轻轻念着这来自异国的名字，望着桥下漂流而过的花灯微笑起来。
    如果下次再遇见——
    就抢过来吧。
    纯白的雪绒浩浩汤汤地在整个世界飞舞。
    在孤独而平静的雪地中，身携四魂之玉的程安予碰见了一位年轻的巫女——名为桔梗的巫女。
    说是碰见似乎也并不准确。
    关于除妖师丢失四魂之玉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原本该是被除妖师们委以重任、帮忙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桔梗，也在一直马不停蹄地寻找四魂之玉。
    而这使多方面人物兴师动众的玉石，确实并非凡物。
    它诞生于除妖师村落附近的山洞之中，是数百年前出名的巫女翠子与无尽妖怪同归于尽之后，从他们死后也不断交战的灵魂中凝聚出的结晶。这枚由世间极善之魂与极恶之魂所孕育而生的宝玉，传说拥有着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力量。
    世间的巫女与除妖师，都拥有着守护这枚宝玉、不被心地险恶之人夺取的责任。
    而灵力强大到几乎可以与巫女翠子相媲美的桔梗，因她心性高洁为人正直，而早被除妖师族长相中，作为守护四魂之玉的最佳人选。他们很早就互相约定好了交接四魂之玉的日期，只是在这关键时刻，却发现四魂之玉被暗中盗走，这才致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寻找失落的宝玉。
    巫女桔梗天生拥有极高的灵力，她纯粹的灵力可以使她轻易感受到四魂之玉的存在。如果在四魂之玉附近，她甚至能够准确地判断四魂之玉的方位。就算将宝玉掩藏，她依旧能一眼看出玉的所在。
    这个年仅十五的巫女长途跋涉了两个多月，没日没夜地孤身找寻被盗走的四魂之玉，灵敏异常的灵力令她赶在除妖师之前追查到宝玉的下落。
    此刻，桔梗正将弓弦拉得大开，泛着冷光的箭矢对准了她对面不远处的男人。
    对方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肤色苍白不似常人，眉眼清俊且身着华贵的黑色长袍，不若他人身披斗笠艰难在雪地中跋涉，这个人却是撑着一把青伞自在地行路。
    桔梗眼神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雪絮在无风的荒野中徐徐下落，身着黑袍的男人执伞而立，他的眉眼似乎比雪还要冰冷。若不是周围荒无人烟，更甚有雪妖出没。他倒真像是不谙世事、特地出游赏雪的大家贵公子。
    ——实在可疑得很。
    “将你身上的四魂之玉交出来。”桔梗一直维持着将箭头对准对方的姿势，虽然蓄势待发，却也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她似乎更愿意和面前的人交涉一番。
    “四魂之玉？”程安予看着面前满身敌意的年轻巫女微微蹙眉，他思忖须臾后，没入衣领牵出挂在脖颈上的宝玉，淡淡地开口，“你是说这个？”
    年轻的巫女脸上有些动容，她垂下拉着弓弦的手道：“请把它交给我。”
    雪还是在扑簌簌地下着，甚至有愈来愈大的趋势。桔梗甚至已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她在静默中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一个人类似乎太过防备。
    “我是来自枫之村的巫女，受除妖师所托守护四魂之玉。”桔梗放软语气，“你只是个普通人，拿着那块玉可能很快就会丢掉性命。所以还是请将它交给我吧。”
    强大却怀有一颗怜悯之心的人……这样的人是多久没见到了呢？
    面前的巫女与遥远记忆中某个人的姿态重合在一起。
    程安予忽然回想起一个棕发蓝眼女人的模样，那是威廉姆斯夫人。她是个很强大的魔术师，却也怀有一颗纯净的心。只是……留下她的女儿以后，她也与那个家族的诅咒一同被埋在地下。
    怀念故人的心情既感伤又温柔，程安予凝望着年轻的巫女，缓缓将脖颈上的四魂之玉取了下来。
    他缓缓地踱步过去，将瑰色的晶莹宝玉交到桔梗手中。
    桔梗没想到坦白后居然会如此顺利，她垂头望着掌中的宝玉，不由得抬首望向面前的人。
    “非常感谢。”她轻声说。
    素不相识的男人表情依旧冷淡，他似乎不愿与人过多接触，只朝桔梗稍稍颔首，便转身离开。
    桔梗捧着四魂之玉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于飘扬的大雪中。
    真是奇怪的人。
    不过以后可能碰不到了吧……桔梗原本是如此想的。
    然而冰雪消融后的第二年初春，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说不清楚了，似乎察觉到的时候，村里结伴去城邑的孩子们就都吵吵嚷嚷着交谈起了他们认识的一个温柔的哥哥。
    往后的日子里，村里总有事没事就爱往附近人见城跑的孩子越来越多。直到这群孩子将那个男人拉来村里做客，桔梗也还没能立刻认出对方来。
    存在于桔梗记忆当中的这个男人，原本是该与去年的那场大雪一般，永远带着让人瑟缩的冰冷。可他每每被村子里的孩子前后拉拽，脸上的表情却是温和的。
    特别有耐心并且温柔的人，总是会受到小孩子的欢迎。
    当桔梗年幼的妹妹阿枫头一次撇下羞怯，与其他孩子一起凑到程安予身边的时候。
    桔梗看着那个被孩子们簇拥在其中，眼神竟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男人，忽而释然。
    ——意外中的模样。
    这个人只有在面对孩子们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表情啊。喜欢[综]予安请大家收藏：(663d.com)[综]予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