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1）

    火红的枫叶落了满地，犹如天际弥漫的晚霞，艳色刺目。
    初冬黄昏的风透着一股凉意，雨淅沥而落，山间的雨声显得幽寂。
    山洞中闭目休憩的男人忽然被一声巨响惊醒，他兀地睁开眼，尽管右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依旧下意识地抓住腰侧的刀柄，视线在山洞外来回游移。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枫树林内的景物都显得模糊不清。山谷中寂静无比，只有雨水滴落与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让人以为不久前的那声巨响不过只是错觉。
    然而男人的警惕并没有轻易放下，他很清楚山野之中多是精怪妖兽，最喜在夜间袭击落单的人类。它们大多数力量其实并不强大，只是常常极有耐心等人类松懈，便伺机而上。
    警惕了良久，山洞之外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男人的手却始终未从刀柄上离开，他小心地观察着周遭，慢慢地踱步走出山洞。天完全黑了下来，雨也越下越大了，雨水打落在他身上，没一会就将他沾满血迹的破损甲衣彻底染湿。
    他谨慎地迈着步子，右手握着刀柄缓缓将刀拔出鞘。走了须臾，空气中忽然蔓延出一股淡淡的腥味。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包扎止血了，在雨中就更不可能产生气味。
    而这种连雨水都无法洗刷干净的血腥味定是重伤之人散发的。他念及这一点，稍稍安了心。他绕过七八棵枫树，顺着这股气味走去。
    黑夜之中，什么也看不清。他只觉得那股血腥味随着他的前行越发浓重，可是受伤的陌生人却因黑暗掩盖，让他在附近兜转了好一会都不见踪迹。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握刀的手腕，猛地将他拽过去，而那人另一只冷冰冰的手毫不犹豫地掐上了他的脖子，强劲的力道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陌生而古怪的语言从将他钳制的人口中发出，明明身上散发着雨水也无法清除的血腥味，双手的力量却让他吃痛。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他同样能轻易地听出语气中的警惕。
    他暗自松开刀柄，磨得锋利的刀刃便跌落在湿润的土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故作无辜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我可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只要你别轻举妄动，我也不会伤害你。”那人利落地换了语言，但说得有些生硬，一听就知道并不常说，“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看这情景，难不成是从海外来的人？男人心中已有盘算，张口却是故作顺从胆怯的语气：“你不要伤害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是鬼蜘蛛，这里是武藏国。”
    “武藏国？”
    这轻柔迟疑的声音竟有些舒缓，微妙地让人听得很舒服。
    那声音让鬼蜘蛛想起了他曾经劫掠过的贵族们，这些身处高位的人说起话来，似乎也是这样轻缓的音调，听上去便叫人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难不成这人是流落在外的一方贵族？
    ——真可惜是个男人。
    鬼蜘蛛撇撇嘴，他对男人并没什么特殊癖好。此人身上带了这样重的血腥味，想必已经受了重伤，力气很快就会耗尽，等会他就能趁机挣脱钳制。
    到时候，再看看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
    正在鬼蜘蛛暗自设想之际，对方却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腕，转而猛然将右手越过了他的肩头。
    还未等鬼蜘蛛趁此机会做些什么，他便看见面前一道白光闪过，不远处一只本出于隐身状态的妖怪现出了原形，已被卸成了数块，更加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那是一只蛇妖，看上去妖力不俗，想来它本擅于隐匿山林中以袭击过往路人，如今却在鬼蜘蛛面前瞬间身首分离。
    这人就算受了重伤也能一击将妖怪杀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个强大的阴阳师？
    身后的人终于放开了掐着他脖颈的手，但见到刚才那一幕的鬼蜘蛛已有了些畏缩之心，并不敢轻举妄动。
    “拿好你的刀吧，不过别妄想能做什么。”那人冷冷道，“现在，带我去你之前待的地方。”
    鬼蜘蛛默默地拾起刀，将其插入刀鞘。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么黑的环境下，对方居然还能看见他故意扔在地上的刀。
    难道是声音吗？可那么细微的声音，人类怎么可能会察觉。
    大概意识到自己踢到一块铁板的鬼蜘蛛，只好老老实实地带着对方到他之前找到的山洞去。他慢腾腾地搭起自己先前堆放的干柴，拿出随身带着的火石，擦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淋了那么久的雨，火石当然也湿透了。
    “请问……您身上有干的火石吗？”
    不过对方和他一样也淋了很久的雨，怎么想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东西。鬼蜘蛛轻轻叹了口气，山洞外的夹着雨的凉风吹进，湿漉漉的衣服被这么一吹简直让人忍不住打哆嗦地冷。
    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出去查探情况，又因为好奇招惹来了一个看上去不小的麻烦。
    “我身上没有那种东西……不过如果是要点火的话，我还是可以做到的。”对方话音刚落，鬼蜘蛛面前的干柴上就燃起火来，他惊诧地皱了下眉，随后抬起头看向对面。
    鬼蜘蛛不由将目光停顿在对面的人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黑色短发因被雨水打湿而紧紧贴在颊边，惨白却俊秀的脸上不怎么热切，尽管神情冰冷，却在橘色的火光笼罩下显得柔和，他身着来自彼岸国家的乌黑长袍，绣于其上的银纹既神秘又精致。
    奇怪……？
    无论是何种人，不过也就是终将被掠夺的物品罢了——在鬼蜘蛛眼中，人不过就是抢夺与被抢夺的关系。他是个年轻人，但他更是个强盗，他洗劫过平民甚至是贵族，如果有机会，他还会将贪婪的目光放在自己的同伴身上。
    但是，奇怪啊。当他的视线遇上了对面那个男人漆黑的瞳孔时，他的杂念一下子就消失了。转而替代的，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异样，像是轰然亮起的火焰在他的心胸之中猛烈地燃烧。
    鬼蜘蛛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但显然已经冒犯到了对方——因为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皱起的眉头。
    但他似乎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那种莫名其妙但是却让他几乎无法自抑的冲动迫使他开了口。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这个年轻的强盗问道：“你叫什么？”
    对面的男人没有出声，他的眼神仿佛湖面一般，冰冷而深邃。静静凝望时，鬼蜘蛛不禁颤动了嗓音：“你叫什么名字？”
    他又问了一遍。
    似乎是不堪其扰，男人将目光移向篝火，跳跃的火焰顿时倒映在他黝黑的眼眸中。
    “程安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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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