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节

    “叮铃叮铃——”
    “欢迎光临。两位吗？”
    “是，两位。”
    “两位这边请。”
    餐桌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早晨明媚的阳光照亮木质桌面。软沙发上铺着白色短绒布，绒布的花纹和周边镶着金线。
    “可以自己点单，也可以叫我们。”服务员手掌指了指桌角的位置，“桌上有二维码。”
    “好，谢谢，我们自己看吧。”
    “好，祝二位用餐愉快。”
    服务员离开后，蒙朝的坐姿稍微放松了一些，“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哎。”乾和之在手机上翻菜单，“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我选不出来了。”他问蒙朝，“你经常来这里吗？有推荐的吗？”
    “嗯…让我看看…”蒙朝随便翻了两页，“冻饼吧？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乾和之看了眼蒙朝那边的图片，“好啊。”
    “巧克力的？”
    “嗯？”乾和之摇头，“就原味的吧。”
    “那我要个巧克力的，还要一杯美式。你要什么喝的？”
    “喝的，我要这个，芒果西米露。”
    “OK。我再点一份焦糖海盐泡芙？”
    “可以啊。”
    “那就先这样，不够再点。”
    订单提交上去以后，服务员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柠檬水。
    “你没关系吗？刚放假就出来玩？不用陪家人吗？比如你哥？”蒙朝抿了一小口柠檬水，就把玻璃杯推到了桌边。
    乾和之也喝了口柠檬水，“我哥不要我陪，他说我一直在他眼前晃，把他眼睛都晃花了。”他郁闷地又喝了一口，“是他叫我没事出来走走。”
    “这就是兄弟的相处之道吗？”蒙朝笑了，“对了，上次忘了问，你哥怎么公选课只开了一学期就不开了？我两次想选都没找到。”
    “哦，那个啊。”乾和之的语调突然提高了，“他那次是和其他老师换了课上的，所以公选课就开那一次啦。”
    “这样啊，有点可惜，我没什么机会蹭课的。”
    “打扰了，二位的餐点。”服务员走到他们的桌边，“咖啡——”她边说着，边把咖啡杯往乾和之的面前送。
    “咖啡是我的。”蒙朝的声音有点无精打采。
    “啊，抱歉。”服务员的手小幅度地收了一下，白瓷杯里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了一阵，险险地没有冲破杯缘。
    她这才把咖啡杯放到蒙朝面前，然后把另一份放到乾和之那里，“冻饼和泡芙还要稍等一会儿，尽快给二位上。”
    “好的。”
    乾和之吃西米露的时候，向上偷瞄了蒙朝一眼，主动找了个话题，“你之前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后来你们有见面吗？”
    “没有。”蒙朝否认得很快。
    乾和之愣了一下，“为什么？”
    “为什么。”蒙朝看了眼瓷杯里，又看向落地窗外，最后看回乾和之，微笑，“因为我们离得太远了。上次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只是偶然见到了一次。”
    乾和之眨眨眼，“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蒙朝轻轻吸了口气，想了想，才说，“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乾和之不解地皱眉，脸上的小表情有一瞬间像在说“我长得也好看”。
    蒙朝笑了，左手握成拳挡在嘴前面，马尾在肩上轻扫。然后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回答了一次，“他给人一种很…骄傲的感觉。后背、脖子，挺得特别直，像在说…‘我的存在是绝对正确的。’”
    乾和之不太能把蒙朝的形容和人联系到一起。
    蒙朝也在乾和之表达疑惑以前先一步自嘲地笑，“我这是什么烂比喻。”她喝了一口咖啡，表情没有变化，“为什么问我这个？一般会对别人的感情非常好奇的，不是特别八卦就是自己有情况，所以，你也有喜欢的人了？”
    -
    乾和之最近很不对劲。他的不对劲主要体现在他从早到晚地跟着傅闻声，不吵也不闹，就一直盯着傅闻声看。以及，有时候会听不懂人话。
    这种情况是从乾和之出门见过那个叫蒙朝的高中同学回来以后才开始的。傅闻声最近偶尔会想，他劝乾和之和同学一起出门是不是一个错误。
    傅闻声用叉子卷了一点面起来，送到嘴里，咀嚼，咽下去。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卷第二次，而是直接放下了叉子，叹了口气。
    坐在他对面的乾和之没有立刻作出反应，过了小半分钟才眨眨眼，松开了撑着两颊的手，问，“怎么了？不好吃么？”
    傅闻声看着乾和之，“你一直盯着我，再好吃我也吃不出来。”
    “哦，哦。”乾和之把手收到膝盖上，摩了会儿，直接站了起来，上身横过餐桌，拿起了傅闻声用过的叉子，卷了一点面塞进自己的嘴里。
    傅闻声没出声，只有眼睛跟着转。
    “嗯…”乾和之尝了尝，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好像酸了一点…”然后他把叉子塞回傅闻声手里，“下次我少放一点番茄酱。”
    傅闻声这顿饭第二次放下叉子，他端正坐着，问乾和之，“暑假有作业吗？”
    这次乾和之反应快了一些，摇摇头。
    傅闻声提议，“要不要去老房子住两天？”
    乾和之继续摇头，“我放假回来之后去住过了。”
    “那…你和同学一起出去旅游？”傅闻声对这条提议有一些犹豫，因为乾和之只是去了一天，回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去个十天半个月回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在乾和之自己摇头否决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傅闻声先投降了。他几口把面吃完，然后把用过的餐盘餐具放到洗碗机里。
    他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乾和之把他的餐盘捞出来，开了水在洗。
    傅闻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上了楼。
    -
    下午，傅闻声在书房工作。
    乾和之捧着一本书跟进了书房。
    因为乾和之不说话，所以没过一会儿，傅闻声就把对方给忘了。过了一小时左右，傅闻声准备去一趟洗手间，一抬头就对上乾和之一双大眼睛。
    傅闻声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一小步。
    傅闻声这一退似乎叫醒了乾和之。乾和之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走，“您要下楼喝水吗，还是去洗手间？我记得您早上说过今天不出门。”
    傅闻声叹了口气，“我去卫生间。”
    “哦，哦。”乾和之点头，然后率先向卫生间走去。没听到傅闻声跟上的脚步声，他还特意停下来等，“不是去卫生间吗？”
    “你也要用洗手间？”傅闻声问他。
    “不用，我现在不用洗手间。”
    傅闻声走过去，把乾和之推回书房，“不用就在这里呆着。”他说完，还特意把门给带上，然后才进了主卧。
    傅闻声用好洗手间以后，回到卧室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开门，意外地发现乾和之并没有蹲守在门口。他松了口气，往书房去。
    乾和之给他重新拿了一瓶水上来。
    “谢谢。”傅闻声道谢了，虽然他总觉得乾和之不怀好意。
    “不客气。”乾和之回到他的位置上坐好，托腮，“我在厕所门口能听到。”
    直觉告诉傅闻声这时候不该追问。
    乾和之应付傅闻声的应付的方法就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在厕所门口能听到您上厕所的声音。”他一脸无辜地说，“我听说小便声音大，代表身体好，肾好。”
    乾和之煞有介事地点头，“您的肾肯定很好。”
    傅闻声一时之间没了动静。
    过了一分钟，他站起来，走到乾和之面前，迎着乾和之那双水润的、无辜的眼睛，一手抓住乾和之的后领，一手抓住裤腰，把人横着提了起来。
    乾和之缩着手脚在空中晃，“您要带我去哪儿呀？”
    傅闻声提着乾和之出了书房，然后松手，把人扔在了书房门口的地毯上，接着“砰”一声砸上了门。粗鲁的程度和愤怒的程度成正比。
    傅闻声的动作带起了风，乾和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他发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关上了。
    他呆呆地眨了会儿眼睛，坐在地上，向上够了够把手，发现门锁了。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最后趴在小地垫上睡觉了。
    -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一周之后，乾和之自己好了，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像到了时间，就自动摆脱了情绪难以自控的青春期。
    傅闻声终于愿意给乾和之一点好脸色看了，耐心也提高了不少。
    傅闻声周三要去一趟律所，乾和之问能不能带上他。傅闻声以为乾和之出门有事，但乾和之说他只是想在车上等他一起回家。
    这样无聊又无意义的请求，傅闻声都欣然同意了，足见过去一周受到的折磨多大。
    到了晚上，乾和之想帮刚洗完头的傅闻声吹头发。傅闻声一边说“不需要，头发会自己干”，一边坐到了乾和之面前。
    吹风一开，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乾和之边帮傅闻声吹头发边轻轻地按摩头皮，傅闻声很快就闭上眼睛。等后面的头发吹到七八成干，乾和之又去捋前面的头发和鬓角。
    乾和之会在吹这两个地方的头发时趁机摸傅闻声的脸。他看着镜子里闭着眼睛的傅闻声，看着自己的手停在对方的脸上。
    乾和之看着，想象着，他的手是怎样摸过眉毛和薄薄的眼皮，关节滑过鼻梁，拇指轻轻地蹭在颧骨的位置。
    他先是想象着自己的手，然后又想象着自己如何捧住傅闻声的脸，嘴唇吻过脸的角角落落，留亮晶晶的水痕。
    胡子还没长出头的人中部位要舔一口，可能会把上嘴唇一起舔到，然后一半感觉刺刺的，另一半感觉很软。
    “所以，你也有喜欢的人了？”乾和之又听到了蒙朝的问题。
    他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莫名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问题有一点危险。但他最后还是答了，带着鼓噪的激情和迫切，说，“是的！”
    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这种迫切惊到了，好像一个小孩儿在人群中拼命招手却始终没人看到，急得又叫又跳。
    蒙朝提到“喜欢”，乾和之的脑海里就直接跳出了傅闻声的样子，他甚至不用刻意去想。不过他觉得他对傅闻声的喜欢，和蒙朝那种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生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具体哪里不一样，乾和之对着傅闻声的脸想了一星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放弃了，不想了，决定以后只管做。
    -
    “咔。”乾和之关了吹风。
    傅闻声睁开眼时的表情已经有点不清醒了，不过他在看清镜中的自己后，前一秒还挂在脸上的困顿刹那间就烟消云散了。
    乾和之看天看地，但是不看镜子里。
    傅闻声看了会儿他被乾和之吹得乱蓬蓬的头发，然后直接看向镜子里的乾和之，质问道，“你这是在报复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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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朝，“是谁啊？”
    乾和之，“冻饼来啦！”
    蒙朝，“所以你喜欢的是谁啊？我认识吗？”
    乾和之，“泡芙也一起来啦！”
    蒙朝，“转移话题？”
    乾和之，“你点的东西都好黑哦！”喜欢根生请大家收藏：(663d.com)根生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