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二）

    话音刚落，傅闻声的动作停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所以你未成年。”傅闻声收了手，转过头盯着乾和之的眼睛，似乎在问，又似乎已经有了答案。说到最后，语气都变得沉重。
    乾和之的神情却有些茫然，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但气氛突然的变化是清晰的，想必他也能感受到，所以眼睛飞快地眨动了几下，显得不安。
    乾和之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点什么。但到最后也没说出话来，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傅闻声的说法。
    傅闻声看着他，陷入沉思。
    乾和之瘪嘴，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到最后，傅闻声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走到书桌前开始操作电脑，打开了一个视频，再把耳机卡到乾和之的脑袋上，“看吧。”
    乾和之小心翼翼地觑了傅闻声两眼，傅闻声没理他，他就挪着屁股往椅子深处坐了点，开始安静地看傅闻声给他挑的企鹅纪录片。
    傅闻声也坐下，掀开倒扣在桌面的书。
    他的视线落在书上，心思却不在。
    他一贯不太能把人的年龄和外表准确对应起来，何笙女士第一次问起的时候，他以为乾和之只是长得显小，也没有放在心上。
    没想到乾和之真的没有成年。
    傅闻声的椅子比乾和之的靠后些，从他的角度，只要向前看，就能看到乾和之的侧脸。
    乾和之的脸被屏幕的光照着，跟着影片一闪一闪。镜头切到小企鹅摔倒，趴在冰面上，乾和之笑出声，然后又飞快地捂住嘴。
    乾和之头上的耳机被他笑歪了，他抬手扶了扶，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电脑屏幕的比例瞬间变得奇怪。他睁大眼，无措地看了会儿屏幕，手指悬着颤了颤，一副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样子。
    然后他回头，看向傅闻声，露出求助的目光。
    黑黝黝，湿漉漉的，像只小狗。
    傅闻声站起来，撑过乾和之的头顶，一只手支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帮乾和之调整画面比例。很简单，不知道乾和之为什么不会。
    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傅闻声是知道的，所以他很快就不再看某位童工，转而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的书：足底穴位大全。
    他前阵子听了项齐的建议，在网上花了一笔钱，由店家来为顾客精心挑选一些书籍，项齐说这就叫做“开盲盒”，会带来惊喜的。
    他的惊喜就是足底穴位大全。
    傅闻声不知不觉看了半小时的足底穴位大全，然后决定将这本书彻底雪藏，如果哪天何笙女士需要纸擦窗户，他会第一时间把这本书贡献出去。
    傅闻声合上书，发现隔壁小童工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那人脸枕在胳膊上，鼓起了一小块，面朝着这边，所以傅闻声能看到他整个睡颜。
    傅闻声没有注意到那透着傻气的笑声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这笑声和他翻页的声音一起被筛了出去。但在这一刻，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有点聒噪。
    傅闻声垂眸看了他一会儿，乾和之继续无知无觉地睡着。
    纪录片还在播放，字幕滚动到企鹅不像其他动物有固定时间的长足睡眠，为了躲避捕食者，它们总在能打盹的时候打盹。
    傅闻声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秉着关爱未成年人的基本社会责任，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还给乾和之带上了窗帘。
    离开书房的时候，傅闻声认为这个家政应该反过来付给他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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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