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易失言惹众怒

    桑羽笑嘻嘻看向众人道：“都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了，你们若是担心，那我心里便会不舒服，我心里一不舒服，这病情可是会加剧的。”
    钱兴惊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桑羽咳两声道：“这病神奇得很，会随着主人心情的变化而变化，所以你们可要记得让我开心啊。”
    她的本意原是想要气氛活络起来，免得众人为了这破事儿伤神。可谁成想，钱兴一听便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就要拉着桑羽往门外走，边走边道：“这地方绝对是不能待的了，整日对着这空荡荡的大殿受罪，不见天光，还要受人利用欺负，应付这些...这些假山假水假君子，能心情愉悦才怪了。”
    “桑姐姐，我们快走，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你若是想去看人间，那我便给你提行囊；你若是想驰骋草原，那我便给你选马匹，若是想回泗水城，那咱们就回去，我还是帮你煎药。总之，哪里都好，就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桑羽哭笑不得，忙挣开了手，笑道：“你且等一等、等一等，别着急。”
    “桑姐姐还要带着什么东西吗？”
    桑羽笑问道：“钱兴你，你怎么了...什么受罪？什么假山假水，为何突然要走？”
    钱兴急道：“桑姐姐你就不要再忍了，你记着他们的恩情，可他们何曾疼惜过你。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地方，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白白受罪。更何况现在情况已然更加严重，他们从头到尾又都做了些什么？就连那治病的方子也是你自己学了许多年才制出来的，偌大的龙宫就没有一个能学巫术的人吗？他们不是没有，是不想，他们从始至终就...”
    桑羽脸色淡下来，开口道：“够了。”
    钱兴并不听，继续道：“你又何必为他们再遮掩，桑姐姐，我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鬼地方。”
    “钱兴，你...”
    “钱兴，你这是何意？”敖易终于忍不住走上来问道：“你说的这些话，我怎么有些不明白？”
    “三殿下就不必留着这层窗户纸了，我是什么意思，您不会听不出来吧。”
    敖易本就是西海太子，高位惯了，哪里受过凡人这等慢待，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娃。他眯了眯眼，微怒道：“我看在你是桑羽带回来的人，给你几分薄面，你还真当自己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了？”
    “兄长...”
    钱兴回视着他，丝毫不觑：“六界之中，生灵平等，又何分资格与否。我说就是说了，不劳三殿下给我薄面。”
    “呵。”敖易闻言哼笑一声，转头对桑羽道：“这就你带回来的人？”
    他回过头，敛眉沉声道：“你论理，那我便给你讲理。你方才口口声声说龙宫一无所为，可若是那样，只怕她到现在也不知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吧。”
    “？！”
    桑羽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一时震惊无言，心里久久压抑着的的酸涩苦楚终于翻腾了出来。
    “敖易！”黄尚苦蹙眉道：“你有些过分了。”
    敖易不明所以，愤愤道：“我哪里过分？我说的不是真的？分明是他在口口声声污蔑龙宫！”
    “病是龙宫找人查出来的不假，可你也不想想她究竟是为何患病的，龙宫当真就没有一点责任吗？为她治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难道还成了你们值得说出来的功绩了？”
    敖易顿住，抿唇敛目，眼含幽光。
    楚行舟淡淡道：“三殿下若是真的把桑羽姑娘当做妹妹，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敖易突然抬头道：“我确是将她当做妹妹的，这是真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桑羽已从方才的悲痛中缓过来，开口道：“小事，小事。”
    钱兴急道：“桑姐姐，这怎么能是小事？”
    桑羽闭了闭眼，道：“钱兴，你先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我恨不得现在立刻带你出去。”
    桑羽闻言睁开双眼，眸子里半是疑惑半是惊讶。
    钱兴自知失言，却还是坚持道：“桑姐姐，走吧，跟我们走吧。”
    “不能走。”敖易抬声道：“你不能走。”
    他垂着眸子，固执道：“父王费劲心力才找到你，他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钱兴也有些气愤：“桑姐姐这个样子，全拜他所赐。”
    “你休要血口喷人！”敖易怒道：“是那蛇妖使的下作手段，施加的咒术，怎可怪到我父王身上？说到底，我父王他也是受害者。”
    “倘若不是你父王好色，他又怎么会被蛇妖迷惑？”
    “你闭嘴！”
    “敖易！”桑羽怒道：“你敢动手？”
    敖易喘着粗气，半晌才收回了掌间法力，恨恨道：“他污蔑父王，其罪当诛。”
    “他说的没有道理吗？”黄尚苦将钱兴护在身后，沉声道：“你有何理由辩驳？”
    敖易怒气冲冲，瞪着的眼睛里没有什么色彩，只剩黑漆漆的一片，他开口道：“是蛇妖，是那蛇妖道行太深，任是谁也会被她迷惑的！”他顿了顿，继续道：“总之，没有父王的准许，你不能走。”
    “凭什么，桑姐姐根本就不是你们龙宫的人，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在这里受罪。”
    黄尚苦蹙眉道：“敖易，你变了许多。”
    敖易一愣，眼神微动。
    “自这次见面后，我便觉得，你变了不少。”他缓缓开口：“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敖易顿住，而后忙摇头，兀自重复道：“没有，没有。”
    黄尚苦暗了眸子，最后只道：“你将龙宫看的很重。”
    “龙宫是我的家，我自然将它放在第一位。”
    “是吗？”
    “是，就是这样。”
    “三殿下，既然你有自己的家，那桑姐姐也该有自己的家。”
    敖易双瞳渐黑，道：“这里就是她的家。”
    钱兴抿唇，咬牙道：“三殿下，请你平心而论，真真实实地回答我一句，桑姐姐在龙宫的那些日子里，可有真的开心过，高兴过？”
    敖易蹙眉：“自然是有过的。”
    钱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气笑：“自欺欺人，不过如是。”
    敖易道：“我没有。”
    “你们不必理他。”黄尚苦转过头来，开口道：“桑羽姑娘，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走？”
    桑羽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钱兴拉了拉她的袖子，握住桑羽的手，轻声道：“桑姐姐，不要再委屈自己了。你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辜负谁。现在，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桑羽微低头看着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自己曾经顺手一救的孩子，已然长高了不少。烟雾状的游鱼混着波光在殿中飘动，他的眼睛里迸发着夺目的光芒，那是鲜活的生命力，是坚定，是希望。
    这个名叫钱兴的孩子，其实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成熟且勇敢。
    桑羽弯下腰，和他平视，伸手轻抚过他的鬓角，用他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轻声说道：“钱兴，谢谢你。”
    钱兴闻言抿唇，紧张不安地等着她的下文。
    桑羽看着他，忽然觉得心中充盈无比，一切纠结随之释然——管它呢，随便吧！
    她笑了起来，笑容是那样灿烂阳光，连海底的璀璨明珠都不及半分。
    “那就走吧，去哪里都好，是不是？”
    钱兴蓦地睁大了眼睛，像是雨后春芽般重现生机。他重重点着头，乐道：“是，是，哪里都好，一起去！”
    桑羽也跟着他笑起来，重复道：“一起去。”
    “不可！”敖易在众人身后突然道：“你们不能走。”
    黄尚苦看着他全然发黑的双眸，开口问道：“你说说，为何不能？”
    “父王不准。”
    “桑羽和你父王是什么关系？”
    “父女。”
    “不是亲生，毫无血缘。”
    敖易顿住。
    楚行舟一直观察着他的状态，而此刻恰逢黄尚苦转过头来，楚行舟便与南明君目光相对，双方立时会意。
    楚行舟幽幽开口，清冷的声音顺着水波流到耳中：“倒也有些关系，你是她的舅舅，亲的。”
    敖易猛地被那一声“舅舅”刺到，一刻间乱了心神，混乱道：“不，不是，我...”
    黄尚苦一个手刀劈下，西海三殿下便没了声音。
    众人将他藏在厨房的灶台后，用装海虫饲料的麻袋遮掩住，这才推门而出。
    桑羽终究还是有些担心：“我们就这样走了，万一那些海虫将饲料堆弄倒...”
    “放心，他身体好的很，最多被砸醒。”
    楚行舟笑起来：“南明君不愧是有分寸的。”
    “多谢楚兄赞誉。”黄尚苦看着他笑道：“方才楚兄说得真好，一句话就让他神志混沌了。”
    “黄兄也做得很好，一个手刀就要他安静了。”
    两人对视片刻，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桑羽也笑道：“方才我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敖易被南明君一个手刀打晕了。”她看着二人道：“说起来，你们真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那是自然，我和楚兄已是多年旧识了，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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