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信号』

        Aug.31PM05:20
御坂旅夜和一方通行进入的这所研究所占地相当广大。
眼前并排着三座宛如出租仓库般的巨大建筑物。这些建筑物是「妹妹们」的培养设施，「实验」中所使用的两万个「妹妹们」，都是在这些建筑物中培养出来的。建筑物里是一大堆金属平台，平台上紧密排列着无数个圆筒型胶囊，一直堆到了天花板的高度，模样类似图书馆里塞满书的书架。
三座巨大建筑物的旁边，有一幢被称为研究所的建筑物。
那是一幢两层楼的四方形钢筋混凝土建筑，跟三座培养设施比起来要小得多，令人难以想像那里才是研究机构的核心。
两个人站在研究所的门前。
门口有一台视网膜扫描机，但一方通行不予理会。他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冲击力」集中在门锁上，精准地撞断了金属锁头。
“……结果还是破坏啊。”
“你能指望我怎样？我的通行ID大概已经失效了吧。”
一方通行没理会旅夜的吐槽。“嘎……”的一阵轻响，门板慢慢滑开，宛如古老的西式建筑。
里面的模样与其说是研究所，更像是一间电脑计算室。排列在四周墙壁上的那些看起来像营业用大型冷藏库的机器，据研究人员的说法是最新型的量子电脑，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些旧时代的实验机种流用品。至少，看起来不像拥有能够代替「树状图设计者」的效能。无数的萤幕在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释放出诡异的光芒。大量的资料列印用纸从机械的排纸口不断吐出，覆盖了整个地面。整个房间里只听得见冷却用风扇的低沉声响。
这个房间虽然乍看之下不像是进行研究的地方，但其实也不见得跟研究天差地远。如果是使用人工生命的进化论实验、或是预测飞机空气抵抗力的模型制作实验之类以模拟为主的实验，或许有这样的研究室也是理所当然。
一个女人坐在实验室的中央。
「实验」中止前曾经有二十几个研究人员挤在这个房间里工作，但现在已经人去楼空。那个女人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桌上。只见她手里拿着从机器中吐出的资料列印用纸，以红笔在上面不断写下一些记号。所谓的礼节在这间房间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嗯？啊，你回来了，一方通行。你的ID还有九十天有效期限，所以不必把门弄坏的。”
“看，我就说你不用破坏吧？”
“要你管。”
也许是察觉到这里有其他人的声音，女人原本专注于资料列印用纸的思绪出现片刻中断，抬起头来时看见了一方通行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御坂旅夜。
芳川桔梗。
年纪已经超过二十五岁了，但脸上丝毫没有化妆。身上穿的是褪色的老旧牛仔裤配上在无数次清洗后早已磨损的T恤。唯有披在T恤上的白袍，依然像件新衬衫一样洁白明亮。
“哦？没想到现在还有其他客人来？幸会幸会，这位就是『阳电子炮』[注1]吧？”
“什么『阳电子炮』？我是御坂旅夜。”旅夜有些不明白芳川的意思，一方通行也没管那么多，只是随意介绍，“这位是『实验』的研究员，芳川桔梗。负责……我也不知道负责什么。”
“负责『妹妹们』的维护管理哦，当然也负责一方通行的。”
“你也需要维护管理？”
“少啰嗦！”
一方通行不理会旅夜略带嘲讽的语气，将视线沿着芳川手上，那条长长的资料列印用纸源头望去，只见大量的纸资源弯弯曲曲地堆积在每一寸地板上。
如今「实验」已经遭到冻结，因为这个「实验」计划是以「树状图设计者」的模拟演算结果为基础，而如今人们发现这个演算结果是错误的。但毕竟「实验」只是冻结而不是永久终止，只要能够找出演算结果中的「错误」并加以修正，「实验」随时可以再度展开。
但是，一方通行并不认为「错误」能够找得出来。「树状图设计者」的演算模式并不特别复杂，但是演算的量实在太过庞大。人类所使用的「1×10=10」的计算式到了机器上会变成「1+1+1+1+1+1+1+1+1+1=10」这样的演算方式，对机器来说或许这样的计算方法比较简单，但对检查错误的人来说却是个恶梦。光是将这些大量的算式看过一遍，恐怕就得花数十年的时间。
“你难道还想找出『树形图设计者』的验算错误？？！”看到地上大量算式的旅夜微微握紧拳头，此时芳川桔梗再一次从资料列印用纸中抬起头来，说道，“我现在正在调查的不是『树状图设计者』的演算数据，所以不用担心。”
“什么？你有多余的时间将那些像山一样高的数据丢在一旁，先处理其他事情吗？又或者，你已经放弃『实验』了？”
“我想等到那些数据分析完，你大概也已经寿终正寝了。所以对于你的问题，我的回答是『YES』。至少对我来说，现在手边这些资料比『实验』更重要得多。不然，在知道那位『阳电子炮』先生进入研究所的那一刻就会启动预警系统了。”
芳川的语气显得颇为焦急，旅夜不爽了：“都说了我是御坂旅夜啊。『阳电子炮』什么太夸张了，怎么可能是我一个异能力者能做到的呢？”
一方通行却是毫不在乎。如今的他需要的，只是可以为□□尚未调整完毕的最后之作进行□□调整的培养槽及各种设备，还有使用设备的知识与技术而已。他环顾四周，档案夹、笔记本、光碟片、资料报告等全部散落在地板上，简直像是刚刚刮过台风，根本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
“喂，妹妹们的个体调整说明手册在哪里？□□面及精神面……培养装置及学习装置两者我都要。还有，跟你借一套个体调整用的设备。别问我理由。就当作是『实验』被冻结后你们还没付给我的契约金吧。”
听到一方通行这么说，芳川显得有点惊讶。
“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就连我也是三个小时前才察觉事态啊。”
“什么？”
“不就是这件事吗？”
芳川说着，将手上的资料列印用纸举起来晃了晃。旅夜虽然看不懂，但是一方通行却知道上面列的是学习装置的演算脚本。
妹妹们是御坂美琴的体细胞复制人，藉由特殊的培养装置制造出来，制造过程只需约十四天时间。妹妹们的人格无法靠一般「学习」而形成，因为时间太短了。所以她们的人格及知识是用所谓的学习装置——说穿了就是一种洗脑机器，以电流的方式输入脑中。就好比将资料输入硬碟一样。
换句话说，芳川手上拿的演算脚本，相当于妹妹们的「心灵设计图」。
“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除错。”芳川用红笔在资料列印用纸上做记号，并说道，“我也是三小时前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还没检查完呢。”
“除错？”也许是这样的字眼太过于刺耳，御坂旅夜皱起眉头，旁边的一方通行也差不多的样子。过了一会，芳川的红笔停止了动作，“我现在正在从人格资料中挑出错误。不，正确的说是人为的命令文，或许应该称之为病毒比较恰当。”
“……等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虽然并非所有妹妹们的人格资料都遭到破坏，但那一个妹妹如果失控，很可能会将病毒传染给其他妹妹，所以危险性很高。对了，我还没跟你提过，妹妹们之中有个极为特别的个体，被称为『最终信号(LastOrder)』。”芳川微微摇头回答一方通行的问题，然后看向旅夜说道，“那边的御坂先生，虽然不知道你对这个实验知道什么样的程度，但是『最终信号』应该是不知道的。”[注2]
最终信号。
御坂旅夜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彷佛后脑勺有一阵电流通过。
“你说那家伙……是什么？”提前问出来的，是一方通行。
“你称她为『那家伙』，看来你跟她见过面了……这么说来，那孩子现在还没离开这个城市吗？”芳川转着红笔，看向旅夜一副欲言而止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继续说明，“好吧，我就把关于最终信号的事情及目前状况的来龙去脉全部说给你们听。其中或许有些部分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很重要，你们得仔细听。”
芳川说完这句话后便从桌子下来，在椅子上端坐。她指着身旁的两张椅子要旅夜和一方通行也坐下，一方通行不予理会。一方通行很不喜欢芳川的这种作风，好像自己是平凡世界里的教师。但旅夜没管那么多，坐在了离芳川较远的椅子上。
“御坂先生你知道多少关于『实验』的事情？”芳川开口却看向了旅夜，一方通行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全部。甚至这家伙还为阻止『实验』跟我干了一架。他不是外人。”芳川点点头接着说道，“事实上，那孩子并不是为了『实验』而制造出来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我以为那些家伙都是超电磁炮的劣质复制品，制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在『实验』中被我杀死。”一方通行的话刚说完，就收到了御坂旅夜的瞪眼。但一方通行并没有理会，芳川也没注意两人的小动作接着说道，“没错，但你记得『实验』需要进行几场战斗？”
“刚好两万不是吗？我常常怀疑数字为何这么刚好——”说到一半，一方通行察觉到了问题点。旅夜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没错，那孩子的编号是二〇〇〇一号，看来这你也知道。那孩子并非在『实验』中需要用到的个体。简单的说，她是种安全装置。”芳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想想看，我们制造出了两万个超能力者，如果她们造反我们该怎么办？工作人员不到二十个，有办法应付吗？”
“……我懂了，怪不得她会是一副完全没有战斗力的样子。”旅夜微微点头，一方通行则耸耸肩膀，“所以那小鬼就是你们的王牌？她到底是什么来头？人造的等级5超能力者？”
“那种东西我们制造不出来，就算制造得出来也没意义。如果人造的等级5超能力者也加入了造反行列，不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既然要当作安全装置，当然必须有一个信赖度更高的系统，让我们这些没有攻击力的研究人员也可以轻松掌握。”
“？”
“你们听过『御坂网路』这个名词吗？”
一方通行皱起眉头。如果没记错，这指的是各个妹妹之间的脑波联系现象。「御坂网路」本身拥有一个巨大的意志，可以操纵每一个「御坂」。
听到这个名词的旅夜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只要对她的头脑输入特定的电流信号，就可以反过来操纵『御坂网路』。也就是说如果发生紧急状况，可以对两万个『御坂』发出停止信号，让妹妹们绝对无法背叛……”
“没错。”芳川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最终信号身为所有妹妹们的司令塔，是不能获得自由的。基于这个理由，我们故意让她停留在未完成状态。其实最理想的是连意识都没有的植物状态，但没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并无法连结上『御坂网路』。”
听到这话的旅夜握紧了拳头。虽然很残酷，但经过几天在黑暗中的相处，确实很像这里的工作人员的风格。即使是其他妹妹们，功用也只等同于抛弃式的人型标靶。难怪最后之作跟其他妹妹们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原来她在□□及精神上都刻意被维持在不成熟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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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阳电子炮这个称呼其实之前提到过。
注2：原文中「LastOrder」有两种汉字标记方式，一为「最后之作(打ち止あ)」，一为「最终信号」，两者标音读法相同，指的是同一个人物。
人物百科：
芳川桔梗（よしかわ ききょ/Yoshikawa Kikyou）
曾是一名绝对能力进化计划的研究员，专攻为基因领域，除了妹妹们外也负责一方通行的维护管理工作。历经生死之后赋闲在黄泉川爱穗家和黄泉川、一方通行和最后之作一起生活。
在参与绝对能力进化计划的研究员中芳川桔梗属于想法最为天真的一个，努力想记住每个妹妹的脸，除编号外也曾试着为每个妹妹取个有人味的名字。但最终也只是天真而已，她并不善良，未站在反对实验的一侧，也未在10032次实验最后一刻阻止妹妹们，因为她的出发点只是天真地为自己着想。但看着决心救赎自己的一方通行，她也决心让自己善良一次，开始冒着风险拯救他人。
就同事天井亚雄看来芳川总是会在衡量机会和风险后再作出行动，故挺身拯救一方通行和最后之作的行为让他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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