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

    佐德将军（General Zod），这是那位入侵者堂而皇之地报出的名字。
    伊娃娜不认识他，她在孤独堡垒中所了解到的氪星历史与文明只是这个无数年前氪星的前端哨站中所存储的那些，时效性并不强，而随着克拉克飞船一起带来的那些消息又用了大量的篇幅描述氪星毁灭的原因。至于佐德，这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同样在氪星毁灭的浩劫中幸存下来的氪星人，他们对他一无所知。
    但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
    佐德是敌是友？
    伊娃娜盯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电视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本台记者接到最新消息，本次全球性质的信号干扰活动已被确认为某极端组织的恶性电子入侵，请近期谨慎点击来历不明的邮件或推特消息，提高警惕……”经常看的那个新闻频道里已经有了所谓的“最新消息”，安抚民众的国家机器开始运转，屏幕莹蓝色的光线明明灭灭，打在一众人的脸上，BAT侦探事务所里陷入了暂时的寂静。
    而此时，露易丝下意识地往伊娃娜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个大胆的念头从她心里冒了出来：
    也许，夜魇就是这个所谓的“氪星之子”？
    仔细想想，这真的有很大可能。
    夜魇有着远超寻常人的力量、有着未知的能力、甚至有着可能的双重身份，而且她刚刚从北极回来，这个自称来自“氪星”的家伙就追到了地球……
    露易丝越想越觉得肯定，看向伊娃娜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奇怪起来。
    其实也不怪这位女记者有此猜测，毕竟一切都是那么凑巧，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夜魇就是“氪星之子。
    伊娃娜察觉到了从身边射来的那道带着谨慎与探究的目光，稍微一想就猜到了这位女记者误会了些什么，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克拉克，开车把莱恩小姐和她的同伴送回去，出了这种事，路上不一定安全。”伊娃娜朝着脸上绷得死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氪星大男孩儿眨眨眼，笑道：“其他的，回来再说。”
    少女的语气坚定又坦然。
    她总是这样，仿若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有她在，就总能迎刃而解。
    克拉克心里一下子踏实下来，他看了眼已经陷入自己思绪中的伊娃娜，应了一声便带着今天的两位访客走出门去。
    刚刚那个佐德将军从屏幕上出现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是的，那个瞬间，他的脑子空空如也。
    茫然，无措。
    他该开心氪星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他该警惕这个幸存者不按常理，高调出场，看起来来势汹汹吗？
    克拉克不知道，那个瞬间他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又似乎各种思绪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可这没关系。
    这个氪星大男孩儿的步履依旧坚定，面上的笑容宽和阳光，甚至依旧带了些微微的腼腆。
    因为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的伙伴。
    无论如何，都是这样。
    **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BAT侦探事务所里静悄悄的。
    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外面的阳光透过事务所紧靠着少女座位的落地窗里打进来，一切都沐浴在阳光灿烂的金色里，空气里的尘埃静静的，随着人的呼吸缓缓落下。
    可伊娃娜却觉得有些发寒。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次的状况有多么棘手。
    刚刚在电视里，在全球范围的宣言中，那个自称为佐德的氪星人不仅要求地球交出克拉克这个氪星之子，而且还威胁，一天的期限一到他就会率领他的“战舰”发动攻击。
    伊娃娜早已连上位于她另一个基地里的蝙蝠电脑，而看着从军方截获的卫星数据，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佐德将军所言非虚。
    此时，大面积的未知波动正从距离地球大气层不远的太空中传来，它们前后呼应着，组织严密有素，而地球上几个大国的军方却到现在为止依旧没办法完全确定这只“舰队”的数量和组成。
    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在这座星球所有生命的头顶。
    氪星的科技水平超过地球太多了。
    伊娃娜心下一沉，以防万一还是决定亲自去太空进行探查。
    虽然那样的环境中绝不适合一般人类生存，但有魔法辅助，对于常人来说属于绝境的真空环境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的老师古一本就是个喜欢在各个位面和各种环境中旅行的家伙。
    不过在动身之前，还有一个问题是需要事先琢磨清楚的，那就是——对方现在前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一定是克拉克？
    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金色头发的少女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漫无目的地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大都会旧城区中午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市井气息浓厚，无数不同肤色不同身份的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各自在各自的生活里拼命活着。再往远方看去，如山岚叠嶂般的钢筋水泥筑成的巨兽们中间，有一片地方正反射着中午最灿烂的灿金色，一幢幢高耸入云的摩天楼宇好似一座庞大的帝国——那是大都会中心城区。
    一个星球的幸存者找到了另一个生命星球，他会做什么？他能做什么？他心中最迫切，最渴望的念头是什么？
    建设、繁衍。
    对，就是这个。
    一束光划过伊娃娜本就在高速运转着的大脑——
    载着克拉克一同到达地球的飞船里的信息曾经提到过，在氪星这个由具象化的基因库掌握生命延续的星球上，为了进行最后一搏，他的父亲乔-艾尔盗取了一个被称为“生命宝典”的东西，并将其中数据融合进了克拉克的身体里。
    根据伊娃娜先前的推测，这个“生命宝典”很可能就是氪星那个具象化基因库的实体部分，而如果她的推测是真的，此时克拉克身上便携带着一整个星球尤其是氪星人种族的全部可能的遗传数据。
    这是一个种族繁衍的全部希望了。
    想到这里，那么这个佐德将军的目的便不难猜了——这个家伙，他想要利用克拉克体内的“生命宝典”重启氪星的造人设备，他想要重建氪星，他想要……让氪星的辉煌蚕食着地球血肉，活下去！
    “呵，”伊娃娜冷嘲了一声。
    一切欲望的源头都逃不过某个终点，而当她知道了这个终点，那么推测出前往它的道路又有些什么难的？
    这一刻，眼瞳中露出锋锐光芒的金发少女仿若就是那位端坐于战舰拱卫中，俯视众生的外星领袖。
    接下来佐德能干的是什么？
    他面前只有两条路：
    共存，或者毁灭。
    这取决于他对地球以及人类文明的态度——
    要为自己的族群争取到活下来的地方，所依仗的从来都离不开军事力量，同人类国家建交，争取一块领土慢慢发展氪星文明这种和人类和谐共处的方式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可在人类没有拿得出手摆上谈判桌的同等的武力威慑的情况下，率领舰队直接毁灭人类，或者更聪明些——奴役人类，在此基础上，重新建立氪星岂不是更加简单高效？
    他们能得到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星球。
    氪星，并没有毁灭。
    金发少女撑着脑袋，眯起眼睛注视着广袤无垠的湛蓝色晴空，而在那之上的更远处，现在正盘踞着一名危险的氪星领导者正对这个星球虎视眈眈。
    佐德会是人类之敌。
    伊娃娜毫不犹豫地下了判断。
    可比起从未在心里升起过的恐惧，她却只想咧开嘴放声大笑，心里忽地觉得悲哀又有趣，因为她想起来，在这个星球上，在美国，在大都会，在某条车来车往的公路上，有一个从堪萨斯州的农场里走出的小镇男孩儿，他正开着车尽职尽责地把刚刚来采访他老板的女记者送回公司，他对他背上的命运毫无所觉，他还不知道——
    地球与氪星，他注定只能选择一个。
    **
    克拉克再次回到BAT侦探事务所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没有伊芙，没有夜魇，没有访客，什么都没有。
    心里空落落的。
    他在桌上找到留给他的便签，上面的字迹很熟悉，那是老板伊芙的：
    “我被人盯上了，会在安全地点待上一段时间，夜魇已出发探查，之后联系。”
    而压在便签上的，是一枚U盘。
    克拉克深吸了口气，他闭上眼睛仔细听起来——世界上所有的喧嚣一瞬间灌进脑子里，他听见楼梯间入口旁的观赏植物生长的声音，听见下面车流的响动、衣料的摩擦、心脏的跳动以及每一个人嘴里吐出的话语，他听见地上的微粒被扬起又抛下，他甚至能够捕捉到地球的另一端的声响，听见一片海浪轻轻拍击在冰山上，可他听不见她们。
    一如既往，一个都听不见。
    氪星大男孩儿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枚小巧的U盘，压下心里对两位同伴的担心，打开事务所的电脑查看起里面的内容来。
    里面先是一份定位在太空的卫星报告，上面正实时标注出一处不明能量场的位置，这很显然是之前那个自称为“佐德将军”的氪星幸存者所在的位置；之后，是一份不算短的详细状况分析，上面列出了包括老板伊芙和夜魇的猜测在内的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关键词从“生命宝典”到“激进派系”甚至是“氪星建国”应有尽有，克拉克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一字不落地读完了它。
    然后这个二十岁还没过半的小镇男孩儿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我怀疑当中。
    他有个血脉相连的同族他想要侵略地球？
    他可能会把所有人统统杀光？
    最好的情况是大家统统被抓去当奴隶？
    最后，克拉克你可能得考虑给你们氪星建个国？
    克拉克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两个家伙跑得那么快了。
    老实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可以让他躲一躲，现在他就想忘记自己是谁然后赶快逃过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世界还是照常运转，无论怎样强大的人总也抓不住时间。
    克拉克坐在BAT事务所属于自己的那张电脑椅里坐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很静，空气里味道一如既往，阳光和白玫瑰混合在一起，淡淡的，暖洋洋的，安心又熟悉的。
    克拉克什么都没想，又大概什么都想了一遍。
    可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太阳斜斜地自天空的一侧坠入深渊。
    小镇男孩儿抬起手，却忽地看见之前那张便签的背面，那写了另一句话。
    抛开一切，你想不想见见他？见见他们？
    他好像能看见问出这话时，少女那双带了些笑意，坦然又坚定的蓝眼睛。
    只一句话，克拉克就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血液都要涌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伊芙问的是谁，那是佐德，又或是他在这个广袤无垠的宇宙里最后的族人。
    最后的。
    于是在那个自称来自氪星的佐德将军的全球性宣言发布后的那个傍晚，在美国，大都会，无数人目击到了一位身着蓝色战衣的身影划破火红的日光。
    一直向上，划过楼宇，冲破天际！
    男人最终消失在一片红色的天空中，人们在他红色的披风卷起的尘埃里惊叹着，无数相机拍下了这个不知名的男人胸口闪亮的“S”。
    想，非常想。
    克拉克想见见他们，无论是怎样的情形，怎样的纠葛——他想见见……他的族人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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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