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

    那时，他们都对未来有无限向往和期待，以为时间很长，长到他们可以一同熬到战争结束，长到他们可以有无数次邂逅，可以拥着心爱的姑娘，长到可以跳无数支舞，长到——他能够看清那人真实的模样，也能够分享她的快乐亦或是悲伤。
    巴基从没想过原来死亡来的那么快，快到只是那一瞬交错而过的指尖，就是一辈子。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徒劳地挥动双臂试图抓住一切可能能够到的东西，却别无他物，只有从指隙划过的冷透了的风雪。
    “不——！！！！！”
    史蒂夫绝望的呼喊随着他一同坠落，巴基闭上眼睛，唇畔竟浮起一抹微笑。
    对不起，再见。
    刹那的眼泪在风雪中冻结成冰，和雪峰上无数冰粒相拥。
    詹姆斯·巴恩斯，一位英勇、正直偶尔风趣又带了三分痞气的大兵，永远地，牺牲于此，葬身在永无止境的风雪里。
    **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率领的咆哮突击队又一次成功完成了堪称传奇的作战任务，他们在一辆疾驰的火车上截下了九头蛇武器研发的总工程师左拉，最令人欣喜的是，这条一直巴巴地跟在约翰·史密斯（红骷髅）后面摇尾乞怜的家伙竟然没有同其他狂热分子一样服毒自尽，这使联军获得了一个大突破口，所有人都期待着能从这个恶贯满盈的纳粹嘴里橇出些金子。
    但这一切都和史蒂夫无关了，超级士兵血清虽然能让他感觉不到疲惫，可痛失挚友的沉痛哀伤却依旧让他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难以挺起胸膛。
    美国队长拖着沉重的躯体穿过虚伪和客套的海洋，穿过所有捧上鲜花和掌声的人海，他甚至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他恨不得快点儿逃离。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儿！
    史蒂夫悲怮哀嚎。
    没能拉住的那只手，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
    那时，他们都对未来有无限向往和期待，以为时间很长，长到他们可以一同熬到战争结束，长到他们可以有无数次邂逅，可以拥着心爱的姑娘，长到可以跳无数支舞，长到——他可以等到期待已久的和平，可以与心爱的人相守余生，白头到老。
    史蒂夫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冰海，红骷髅的尸体就躺在机舱甲板，而在这个恶棍的两只眼睛中间的地方多了个血洞。
    是的，他死了，这个九头蛇的头头终于死了。
    永恒的长眠即将来临，史蒂夫竟觉得有几分轻松起来，至少他在最后完成了最重要的一项使命。
    “不，史蒂夫，一定有什么办法。”
    佩姬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她带了哭腔。
    我很抱歉，没能陪你走完一生。
    史蒂夫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温和，他微笑着许下了一支明知道永远无法完成的舞。
    皑皑冰海骤然在眼前扩大，没有疼痛，只是冷，冷到他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没有战争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哦，巴基，真遗憾没能替你看到。
    **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为阻止九头蛇首领红骷髅那炮轰纽约的疯狂计划，冒着生命危险登上了一架载满炸弹的昆式战机，最终，他们双双坠入冰海，那位英勇奋战的队长以同样决绝的方式光荣牺牲。至此，联军的战斗进入尾声，同年五月，在兰斯的一所很小的红色教学楼里，德军代表签署投降书。
    时间的奇迹在于，它总会抚平一切，无论你是否愿意。
    历史翻到了崭新的一页，世界仿若骤然被和平欢乐海洋所淹没，而那些曾声嘶力竭抗争的骨血渐渐被冲刷得模糊不清起来。
    夜魇顺利结束了她为联军效力的最后一个任务，她拖着沾满了血迹与污泥的身躯回到指挥所，迎接她的却是黑洞洞的炮口与荷枪实弹的大兵。
    也是，战争结束了，没了用处的武器就不再趁手，反而成了隐患。
    “别逼我下令开火，伊娃娜·韦恩上尉。”马奥尔·德雷布莱将军看上去还是那么慈祥，他老迈的声音不疾不徐，就好像胜券在握，“放心，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在你之前执行过的任务中有些疑点需要澄清。”在他身前，是恨不得武装到牙齿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围成的包围网，在更高处，装填完毕的榴弹已经跃跃欲试。
    伊娃娜隔着头盔嗤笑了一声，她看着那些大兵们齐齐指向她的枪口——她身上曾穿着和他们同样的军装、戴同样的军帽、踏同样的军靴，她也会在上战场前去临时酒馆里哄笑、也会在受伤后被抬去营帐让军医包扎……
    呵，战争。
    夜魇躲开了大部分向她射来的子弹，又险险避开了不知道哪个混蛋手抖发出来的榴弹，爆炸掀起的冲击令五脏六腑都好像在挣扎着向外渗血，可伊娃娜仍然杠过剧烈的爆炸，把那专门为她设计好的包围圈给硬生生撕开了一个缺口。
    “嘿，你该后悔来这。”伊娃娜咧开嘴，看着被她掐着脖子苦苦挣扎的将军，露出了一个张扬又嘲讽的笑，“回去调查？我还不清楚你和那群老家伙们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吗？”她的声音不急不缓，低沉婉转得仿佛要去赴一场夜宴。
    那个“慈祥将军”那堆满了褶子的老脸憋得发紫，他徒劳地挣扎着，可夜魇的力气可不是他这种已经好久没自己端过枪的老家伙能抵挡的。
    “那么，再见，你们这群恶心透顶的混球。”伊娃娜在将军还差口气就彻底一命呜呼的时候终于松了手。马奥尔像是快被淹死的人一样大口将空气压入肺叶，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砰的一声，眼前是骤然放大的水泥地面和满脸的剧痛，带血的牙齿碎了满地，夜魇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带着些漫不经心，“治好了你的假脸，不用谢——”
    马奥尔充斥着愤怒与惊恐的眼睛再抬起来时，留下的只有满地痛苦□□的大兵以及一个依旧决然挺拔的背影。
    自此，伊娃娜·韦恩即夜魇被以叛国罪定罪通缉。美国军方对于她的追捕一直在暗中继续，但没人再见到过这个昔日联军最趁手的兵器。
    **
    “你信这堆屁话吗？！佩姬！”霍华德将最新出版的报纸狠狠扔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看着上面属于“叛国者伊娃娜”的大头照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屁话，屁话，都是屁话！什么解释不清楚的龌龊事都往她身上扣！”
    卡特紧皱着眉头，她当然清楚媒体最近大肆宣扬的“伊娃娜叛国潜逃”这事，可现在德国已经投降，事情发生时她和霍华德都被调回了美国，留在欧洲战场执行收尾任务的伊娃娜的真实情况他们一概不知。
    “菲利普斯将军可能会知道些内情，霍华德，你先别急。”卡特只得先安抚旁边气得直跳脚的小胡子富豪，但她自己的眉头却依旧皱得老高。
    “内情，还要什么内情？佩姬，我知道你一向以自己是一名S.S.R特工为豪。”霍华德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都快打了结，“你还看不出来吗？战争里那所有的龌龊事都要开始清算了，实力强又不受控的伊芙成为了最好的替罪羊，我现在都不敢说是不是联军已经抓到了她而只是谎称潜逃！”
    “不，不会的！”卡特这样说着，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霍华德叹了口气。战争结束，和平来临，这似乎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他以前也这么认为，至少他有大把的时间泡在游艇和大波美人身上而不用担心下一秒会被炸弹轰成渣渣，但……
    “我想那群家伙了。”他说。
    “我也是。”卡特的眼眸黯淡下来，他们失去了太多太多，朋友、爱人……好像战争的结束并没有让想象中的一切变得更好，反而让他们所熟悉的全部分崩离析。
    “小佩——”霍华德趁机牵起英格兰玫瑰那只漂亮的手，他向前倾身，微微嘟起嘴，那双焦糖色的眼睛含情脉脉——
    “啪！”卡特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想趁机揩油的小胡子富豪向后踉跄。
    “不带你这样的。”霍华德捂着脸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罪魁祸首，他似乎还装模作样地想再口花花几句，结果就像是老天都对这个没个正形的混蛋看不过眼去，叮铃咣啷噼里啪啦，像一支滑稽舞——脚下一枚倒霉催的零件咕噜噜地转，小胡子富豪脚下一滑，挥舞的双臂直接扫向旁边高高叠起的各种实验器械，叮铃咣啷，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金属零件全砸了下来，噗通，正中靶心。
    “救——救—命！”霍华德在一堆零件下哀嚎。
    卡特翻了个白眼，但唇畔却多了抹笑意。
    “还是这副鬼德性！”她伸手把人从地上的金属零件里刨出来，摇了摇头道：“行了，起来吧。凭联军现在的实力，伊芙想走的话绝对没人能拦得住。我去联系一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霍华德依旧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委委屈屈地盯着她道：“等你的好消息，长官。”
    也许战争的确改变了很多，但他们曾一同度过那样动荡却真实的岁月，总有些明亮珍贵的东西会悄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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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们以为战争已经结束、死者已然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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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