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之物

    芭芭拉刚开始对伊娃娜的印象并不好。
    她姓戈登，是哥谭警察局局长詹姆斯·戈登的两个孩子中的老大。受家庭影响，她嫉恶如仇、尤其看不惯那些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穷人血汗还毫无罪恶感地过着优渥生活的公子小姐们。
    芭芭拉看得到身为警察的父亲那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心，听得到父亲下班后一声声疲惫至极的叹息，感受得到那半夜呼啸而过的蓝红警笛……而这有多少是迫于上流社会压力的无可奈何、是对于那些光鲜亮丽之下污浊腐败的无可奈何。
    她的父亲是那样正直的人，可来自世界的压力那样的大，她真怕有一天，父亲的背影会颓然倒下。
    芭芭拉·戈登非常努力，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拼尽了一切去做到最好。她活泼、开朗、爱笑，她是父亲的骄傲，是学校老师的骄傲，她是个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女孩儿。
    可伊娃娜与她截然不同，那个女孩儿对待周围的一切人事都谦和有礼又显得过分客气，她成绩很好，几乎次次都在班级里名列前茅，可她却不会在课上抢着回答老师的问题，不会因为作业受到表扬而欢呼雀跃，她也从没参加过任何一项学校的课外活动。
    伊娃娜·韦恩在班级里就是个永远谜，她既不会和那些来自富裕家族里的少爷小姐们交好亲近，也没有冷漠疏离那些来自普通家庭的孩子们，她总是淡淡的，甚至不会因为听到了那些别人对她的风言风语而皱一下眉头。
    芭芭拉和伊娃娜总是班里的头一二名，可与芭芭拉的好人缘不同，伊娃娜总是一个人。
    于是自然而然地，芭芭拉对这个名叫“伊娃娜”的同龄女孩儿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
    芭芭拉对伊娃娜的印象真正发生改观是在一次体育课。
    那天阳光很好，就是有些太好了，盛夏的烈日炙烤着一切。
    这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尽管天气炎热，可在教室里闷了大半天的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找到自己喜欢的运动痛痛快快跑跳笑闹着。
    原本芭芭拉想和几个相熟的姑娘一起去踢足球，这是她的长项，可今天不知怎的，或许是因为上午刚刚公布的考试成绩她是第二而伊娃娜是第一，又或许是一些别的少女心思，总而言之，芭芭拉拒绝了她的小伙伴们，随着伊娃娜的身影往反方向跑去。
    “为什么你不和大家一起玩呢？”那是那时候还很年幼的芭芭拉对着那个树荫下的女孩儿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女孩儿似乎对她的到来及突然发问感到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按之前的打算舒舒服服地坐到了树荫下才开口道：“我只是单纯地有些不习惯。”她说罢，似乎是感觉阳光有些刺眼，眯了眯眼睛又调整了下坐的位置。
    “不习惯什么？”芭芭拉下意识地问道。
    女孩儿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她坐下来。
    芭芭拉有些狐疑地学着她的样子席地而坐。
    阳光晒过的青草香气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地温暖舒适，绿色的草叶子扎得她有些痒痒的……可她身边的女孩儿却再没说一句话，
    过了一会儿，芭芭拉感到有些无聊了，她看着那边已经开场的球赛，无奈地转过头没话找话道：“你就没有什么擅长的吗？我是说，除了学习。”
    女孩儿闻言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她嘴角弯了弯，蓝色的眼睛对上了芭芭拉的，“这倒是有，我挺会打架的。”
    “怎么样，要打一架吗？”
    要是在伊娃娜面前的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也许就大叫着跑开了，甚至还会到老师那儿告她一状，可芭芭拉却并非是一般的孩子，身为戈登局长的女儿，她自然有受过基本的防身训练。要知道，她的父亲可是众多哥谭地下势力的眼中钉，也是领导哥谭正义的最大的那个靶子。
    芭芭拉捏了捏拳头，眉宇间已初见飒爽英气，她毫不犹豫道：“好啊，被打趴下了可别说我欺负你。”
    **
    打架的结果是毋庸置疑的，尽管芭芭拉的技巧比起同龄孩子来说已经算很好的了，可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算，她依旧与伊娃娜有很大的差距。
    芭芭拉被击倒在地的时候沮丧极了。
    柔软的青草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她摔得并不痛，对面的女孩儿也明显留了手，并没有什么狠厉的手段，甚至连拳头都没出，就只是巧妙地卡死了她的进攻步伐然后趁她重心不稳时将她摔到地上而已。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芭芭拉捂着脸坐在地上想着，她本以为会听到女孩儿自得的夸耀，就像所有打赌获胜的孩子那样，故作矜持地得意洋洋一番，
    可她没有。
    “你的进攻意识很好。”女孩子很客观地评价道，“就是看到我避让时有些心急了，才让我逮到了空子。”
    “来吧，要再来一局吗？”
    芭芭拉把捂着脸的手移开，就看见那女孩儿向她递出的掌心，她撇了撇嘴有些别扭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女孩便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我叫芭芭拉，很高兴认识你。”
    在她对面的女孩闻言眨眨眼睛，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
    “我是伊娃娜。”
    **
    孩子的友谊总是来得简单又迅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两个看似性格天差地别的人却迅速成了好朋友。
    暑假里，伊娃娜不时会去芭芭拉家写作业，然后赖在她那吃个午饭，到晚饭前再回自己家。如果有时实在不想回去也可以，戈登局长可不会介意家里多个小女孩儿，正相反，他很高兴能够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女儿单方面被逗得咯咯直笑就是了。
    布鲁斯和阿福也乐见其成，甚至为此专门调整了训练计划，他们还是很高兴能看到伊娃娜正渐渐地走出过去的阴影，像个普通孩子那样交个朋友，开心幸福地活下去。
    “老爷，小姐的笑容变多了些。”阿福有次将伊娃娜送去戈登家之后，回到家笑着对布鲁斯说道：“她看上去很喜欢和芭芭拉小姐一起玩。”
    布鲁斯的目光有些悠远，他透过窗子看向远方，微微一笑。
    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不是吗？
    **
    伊娃娜七岁了，不同于往年，她的这个七岁生日过得很惊喜。
    芭芭拉为她在自己家里准备了生日蛋糕，两个小女孩儿并一只黑猫就在一起庆祝伊娃娜诞生的那一天。
    欢笑、气球、彩色拉花，
    蛋糕、蜡烛、尖尖的生日帽……
    女孩儿一直笑着。
    她轻轻吹灭了蛋糕上所有的蜡烛，双手轻轻拍了两下，郑重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你许了什么愿？”芭芭拉见她神秘兮兮地，便凑过来迫不及待地推推她，“快说快说。”
    伊娃娜只是摇摇头轻轻地笑，她的笑容里盛满了幸福，可芭芭拉却总觉得这笑里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那只黑猫像感觉到了什么，跳上女孩儿的膝盖轻轻蹭了蹭。
    晚上睡觉时，两个半大的孩子就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芭芭拉正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说些少女心事，说父亲忙碌的工作，吐槽些哥谭市最近不安分的势力……
    她是个乐天派，哪怕遇见再不开心的事也很快就能过去。
    伊娃娜就在一旁静静地听，她睁开那双蓝色的眼睛盯了女孩儿卧室里雪白的天花板很久。然后就在芭芭拉说得累了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听见了身旁的女孩儿那无比清醒的声音，
    “芭芭拉，你觉得自己幸福吗？”
    芭芭拉一个激灵，睡意全散了。她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儿，伸出胳膊碰了碰她的额头奇怪道：“这也没发烧啊，怎么，挨你爸骂了？”
    伊娃娜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打开女孩儿伸过来的爪子，“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有些睡不着，想和你讲些……以前的事。”
    芭芭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晃了晃身边的人，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惊喜道：“你终于肯说了？上次我问的时候你可发了好大的脾气！”
    “好了好了，我都为上次凶你的事情道过歉了。”伊娃娜扶了扶额头，她真怀疑自己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和这个咋呼鬼成为朋友，但在她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嘴角就已经勾了起来，
    “我以前不住哥谭。”
    一句话，芭芭拉就安静了下来，只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对面的闺蜜。
    “那时我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家里很穷，但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后来我妈病了，我度过了一段比较灰暗的日子，所幸布鲁斯和阿福找到了我……”女孩顿了顿，“但我妈最后还是去世了，那以后我就彻底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就这样？”芭芭拉瘪瘪嘴表示抗议。
    “就这样。”伊娃娜却笑了起来，她此刻的气息平静而温和，就像是终于放下什么千斤重担。
    伊娃娜不会忘记曾经的哪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那所有折磨过她的冰冷苦涩黑暗绝望毕竟都已经过去。
    她不断地往前走，曾失去，却又得到。
    布鲁斯，阿福，芭芭拉，K，甚至是戈登局长……
    人生是一条长长长长的单程道，懂得怎样接受并放下过去，才是真正成长的开始。
    伊娃娜是个内心真正强大的人，她面对那些苦难，接受那些伤痛，并终于终于能够轻轻一笑一笔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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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那样一段梦一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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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