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人目光碰上，皆是一愣，一个目光幽暗，意味不明，一个故作平淡随即收回视线，转向了手上的书简。原本和谐的气氛也被打破，无人说话，显得有些尴尬。
    扶苏手上的书简未收，眼睛却不在看向那墨文，只幽幽的盯着嬴政，看起来古井无波，却只有他们两人知晓其中的火热。
    跟进来的人都默契地闭嘴不言，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脚下的木地板上的花纹，觉得甚有艺术感，一点不敢抬头。
    一直被人这么看着，且还有继续下去的趋势，嬴政就算是想装作不知道都没有办法。
    “看书，一直看着朕做甚？”
    不是不习惯有人一直这么盯着自己，作为统一六国的始皇帝陛下，嬴政其实是非常享受万众瞩目的。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被扶苏一直这么看着，却是怎么都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就是想动动，也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羞恼。
    “回陛下，并无。”
    扶苏看着嬴政，也知道不能再撩拨下去，展颜一笑，仿佛刚刚一直盯着看的人不是他一般。
    嬴政被这一笑晃了眼，毕竟是个美男子，就是再羞恼的姑娘被人对着这么一笑，也只知道面红耳赤，小碎步跑人了。
    只可惜嬴政这一晃眼，确是想起个人，扶苏的母亲，笑起来与扶苏是一个模样的让人忘了忧烦。
    回过神，暗自嘲笑，终归还是薄情了。
    看着嬴政这一走神，扶苏不知觉敛了笑，转过身，走向了另一个书架。
    嬴政看着他不知为何突然走开，有些疑问，终还是没有叫他停下。
    罢了，随他去吧。
    一排排走过，却没有心思停下来翻看，他知晓他现在心境不平。但是他此刻却不想强颜欢笑，更不想逢场作戏。
    这房内，只剩下了翻动书简和走路的声响。他们两个人，何尝不能看透对方，只是心知肚明，却也只是肚明而已。那心，知了，也不如不知。
    走到中间靠近最里面一个书架，停了脚步，还差这一架，这个房间，又要被填满了。转头，想往回走，却不知回去做什么，叹了口气，还是待会过去吧！
    从最近的架子上抽出一卷，草草过一遍，放回去换第二卷是，却并不再这里。
    这一册是何人负责，做事竟如此马虎。
    扶苏暗自批评一句，打算晚些回来再好好算账，做事如此不仔细可怎么行！
    从这隔壁再拿一卷，往后看时，发现又少一卷。
    扶苏拧了眉，他从来不相信巧合。就近再看了几卷，有些一卷不少，有些却是差一卷。
    陪着嬴政在在书楼用了晚膳。
    再夹起一块肉，也不见往常这个时候已经过来拆筷子的人说什么，疑惑的抬头看着。
    从书房回来后，扶苏便一直有了心事一般，屡屡走神。嬴政并不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但是却很是好奇今日是扶苏是到底是为什么。
    撇眼看看扶苏，被看的人丝毫没有自觉，依旧心不在焉的嚼着菜。
    手一抖，一块肉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暗响。扶苏回过神来，看了看，才发觉过来。
    略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夹起很自然地一筷子白菜，放到了嬴政的碗里。
    嬴政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筷子便将绿油油的菜扔出到了桌上。
    扶苏又夹了一筷子送过去。这一回嬴政没有把菜丢出来，顿了顿，还是夹起来送进了嘴里。
    这才发现，他早已习惯了两人这样用餐的方式。嬴政眼神暗了暗，两个人各怀心事，吃的这一顿饭也不甚痛快。
    吃完饭，扶苏让高四先送走了嬴政，自己转头又回了书楼，直奔李斯之处。
    堂内，李斯依旧坐在手位，衣衫凌乱，手中执笔确实刚劲，一边行云流水的写着，也不知是什么。
    “丞相。”
    扶苏在下位坐下，止住要起身的李斯。
    “公子今日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老夫这里？可是没有待够这书楼？”
    李斯端正坐着，吩咐上茶，笑吟吟地开口。
    扶苏一听心里就黑了，他才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要不是有事相商，如何回来见你这个中年老头子！
    面上依旧是笑开了，，说。
    “哪里，丞相真是说笑了。”
    喝口茶，扶苏继续说道。
    “今日我陪陛下在那书房里看了看，发现了些老鼠。”
    李斯一听，顿时起了疑心。
    “请公子仔细告知。”
    “这是当然。那书卷，有异。”
    李斯也顿时严肃起来。
    “今日我看到那书架上，有些书册，却是少了一卷的。”
    “少了一卷。”李斯喃喃道。
    “如何会少了一卷？”
    扶苏手轻轻敲了桌子。
    “而且卷数不定。”
    李斯眼神凌冽。
    “看来，是需要清一清的。”
    扶苏停了手，看着李斯，展颜一笑，甚是灿烂。
    “如此，就辛苦丞相大人。扶苏就先退下了。”
    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袍，转身欲走。
    “诶。诶？”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这、这，大公子？”
    扶苏暗暗运气，脚底生风，早已出了大堂，不见踪影。
    李斯垂了头，这怎的手上一桩事件还没完，又多了一桩？
    叹口气，他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年能折腾。
    如此一来，也没了心思继续写小册，干脆收了笔，领着李仁，回了寝房。
    扶苏从书楼出去后，没有在进皇宫，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子府。
    扶苏在房内看着自己的脸，也透过这张脸看向另一个人。但是他丝毫没有资格去嫉妒她，只能羡慕，甚至是这一张脸，他也动都不能动。
    愣愣地坐了半晌，隐隐传来更夫的叫喊，回神，熄了灯，躺回了床上。
    今日事，不要再带到明日。
    第二日，扶苏一大早带了城东的包子偷溜着进了宫。
    到是没有吓到年纪略大的高四公公，反而被扶苏眼底的一片青黑惊着了。
    “公子，你这是？”
    扶苏把手里还热腾腾的包子塞给高四，带着清晨的寒气就进了皇帝的寝殿。
    嬴政一夜也未睡好，直到更衣时，身体也还是软着没有什么力气，眯着眼假寐。
    侍女看着扶苏，张嘴欲说，被扶苏止了，接过她手上的外袍，亲手替嬴政穿上。
    嬴政感觉身后人停了停，本欲转身去瞧，又被继续穿衣的动作打断了。只觉得身后人服侍地更加舒适。
    双手从背后环过嬴政的腰，很是精瘦结实，就这轻轻的触碰也知道手感很好，最后戴好腰带。
    嬴政感觉有点不对，这个感觉……
    突然感觉肩上一重，扶苏的脑袋一头撞在嬴政肩上，嬴政也是一愣，忘了推开他。
    两个人就僵了一下，一个把头抵在另一个肩上，另一个僵着也不敢动。片刻，嬴政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推了推在自己肩上蹭的脑袋。
    “起来。”
    扶苏继续蹭了蹭，他很是不想起。
    “朕要去上早朝了。”
    脑袋再猛蹭两下，最后还是狠下心抬了起来。
    嬴政偏头去看，见着扶苏蹭的连那额头都红了一片。失笑：
    “你还不去上朝？”
    扶苏摇摇头，闷声道：
    “不去了，我今日身子不舒爽。”
    扳下扶苏勒着腰的手，转过身。面前的人，面色确实有些苍白，但是身姿依旧挺拔，除了那一片青黑，哪里是有病的样子。
    “算了，不去就不去吧。”
    说罢，也不看人，唤着高四。
    高四有些犹豫，偷着看了一眼。
    “陛下，这早膳还没用呢。”
    因着昨晚也没有睡好，今日便睡过了时辰，还是待高四在门外唤着才醒了过来。
    “不吃了。走吧。”
    扶苏闻言眉头一皱，这样哪行。收拾了包子过来，塞给了高四，对着嬴政道：
    “再如何也不能饿着，路上吃。”
    嬴政懒得与他说，最后收拾好了，便快步走出了殿门，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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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