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佳人舍身救城主，城主命陨报佳人

    上清婉儿醒来时，已在凌波城城主府的客房里了。这正是三年前她离开城主府所住客房的模样，一切的陈设还没有动，还是按她所喜欢的方式摆设。
    她已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当睁开眼睛之时，却发现，早已是夜幕低垂了。
    外面很静，客房里灯火通明，上清婉儿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她已记不清昨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精疲力竭倒去的那一刹那，她的脑子里全都是叫南宫苑的那个男人。
    他究竟怎么样了？南宫苑会不会有危险？昨天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上清婉儿脑中一片空白，加之身体虚弱，竟一下子栽倒在床边，她只记得，若是阵法不成，南宫苑便因自己而死了，想着，便哭起来。
    就这样趴在地上许久，再无力气站起来，后来，便昏昏沉沉，只是一阵吱嘎的声音，房门被推开，眼睛沉沉，就是那么不争气，在没有力气多看一眼进来的那身影。
    再醒来的时候，只见身旁一人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上清婉儿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紧握着，掌心的温度是如此熟悉，而这人，正是南宫苑。
    “南宫苑……”她已经不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总之，这个人此刻能坐在自己身边，便好。
    “嘘——”南宫苑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抵住婉儿的嘴唇，虽没有半分笑意，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你想知道的，等你好起来，我都跟你讲。”
    一切仿佛是在梦中，却又是如此真实，她不知道自己昏倒过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她不敢多想，也不敢闭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南宫苑，把手握得更紧些，怕一闭眼，再一觉醒来，已是换了般模样。
    众人一再劝阻南宫苑回房歇息，毕竟身体虚弱，但南宫苑执意不肯，还将上来劝阻的人痛骂了一番。
    原是昨日危急之时，画扇赶来，竟也引出了这地狱之火，才让南宫苑化险为夷，秋风一再追问怎会这清幽师叔玄妙法术之时，画扇没有回答，只是将婉儿胸前那半块玉坠带了回去。
    后来画扇才告诉众人，自己跟随凌虚上仙在蓬莱呆了千年，自然懂得一些法术，至于这半块玉坠，乃名曰长生珏，是天地灵玉，长生珏本是两块合一，一曰长，一曰生。长是为休养生息，存于灵气，以续千年；生是为借用未来，消耗阳元，以达今用。
    而上清婉儿的那块玉，正是生玉。施术者以自己阳元为祭，短暂时间提升自身功法，却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为救南宫苑，本是法力消耗殆尽的她，又透支太多，而从脉象上看，上清婉儿，已是奄奄一息，也是活不过十日。
    为救性命，唯有一法，便是找到另一块玉，用以续命。
    还未及为南宫苑的重生而喜，转眼便要为这眼前香消玉殒的佳人而忧。
    世事多变，如此无情。
    只是这玉究竟到何处寻？书上从未有过记载，此玉本无主，不知这上清婉儿从何得此玉，而关于长生珏更是少有人知晓，众人发愁，最痛心的，便是这安守在床边的南宫苑。
    直至第二天天亮，南宫苑一夜未眠，上清婉儿直至很晚才睁开眼，肚子里咕噜一叫，不觉羞红了脸。
    南宫苑始见笑容，问道：“你饿了？我这就吩咐下人，去给你煮点吃的。”
    刚想起身，却被上清婉儿一把拉住，“不要走，我怕你这一走，我便再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去去就来。”南宫苑笑着，想挣开她的手，却不料被攥得更紧了。
    “我知道，我剩的时间不多了，就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婉儿的声音显得很虚弱，眼神里满是柔情。
    “别说傻话了。”南宫苑整了整婉儿凌乱的头发，“三月前，凌波城有难，你守孝在身，未能赶来，你给我的信我已看到，等你痊愈了，我们就在这凌波城问天台上完婚，我们还要生一堆孩子，我还要带你每天去东海边上看日出日落，赏花开花谢……”
    上清婉儿笑着，“我怕是等不到了。我且问你，那日你为何要将这婚约废了？”
    “我已抱着必死的心，怎会拖累于你？”
    “那你以为我会拖累你吗？”婉儿反问道，盯住了南宫苑的眼睛。
    “我已经找到了另一半的玉，很快就能治好你。”南宫苑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嘴边。
    “那不是个传说吗？”上清婉儿问道，“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最后这几天，能在你身边，那便足已……”
    “我堂堂凌波城主，岂能欺骗你这个小丫头？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被天下耻笑？”南宫苑说道，“三日之后，我会为你举行盛世婚礼，天下同庆，届时，长生珏现世，将治好你的身体。”
    上清婉儿脸上一阵绯红，不知再说什么好。已无父母，而师父又是云游开明之人，终身大事早已订下，想必师父也不会怪罪。
    “你要做的，便是养好身体，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是吧，城主夫人。”
    于是，南宫苑便出了这客房，吩咐下人，三日之后，于凌波城问天台举行城主大婚。
    凌波城一番忙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三日转眼便过，
    三日之后，凌波城一片盛装，只是因继任大典之事，众人多有余悸，加上婚事临时而定，四方人士已无力再来，只能快马加急，纷纷送来庆贺之礼。
    城主府无奈多显冷清，可是蓬莱众弟子与城中百姓，还是早已整装待发，纷纷道上恭贺之喜。问天台上，二人一身盛装，在司律大人主持下，行拜天地、祭先祖之礼。
    只是秋风与画扇在下看着，喃喃说道：“终于可以修成正果，羡煞旁人。”
    “却也是苦命鸳鸯，聚少离多。”不知何时，不食人间烟火的画扇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接二连三的的事情，让她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生活，或许，冷血的她真的开始改变了。
    “也许，这样，就够了。”
    “你说，这另一半玉珏会在哪？”画扇问道。
    “小姐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便更不可能知道了，凡是都是命中注定，一切莫问太清，或许，今天，便是最好的结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既是注定，只怕你与我也未必长久，罢了罢了，人间烟火，你便多耍些，我先回去了……”说着，还未及秋风反应这话中意蕴，画扇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只留秋风一人，这一晚，众人与南宫苑酩酊大醉，很晚才散，至于长生珏，无人提起。
    时间一晃，便又是三日之后，从凌波城传来城主南宫苑出事的消息。
    原来大婚的第二天清早，南宫苑便离开了轩辕城，留给熟睡中的婉儿一封书信，心中这样写道：
    “吾娘子亲启，吾二人两家世为交好，自幼青梅竹马，幸得指腹为婚，终成连理。未曾料想，命途多舛，幼年血脉枯萎，家父寻遍天下，偶得长生珏之长玉，寄予体内，重塑血脉，得以苟活。今遇诅咒，娘子以生玉舍命相救，今唯将长玉置于娘子体内，方能报其万一。今后凌波城大业，需由娘子操持，民生疾苦，百姓安乐，皆付与娘子一人，凡有难处，皆可登访蓬莱，秋风少侠可为依靠。纸短情长，来世再续姻缘。谨记，勿念。”
    自是如此，南宫苑经得住这天雷地火阵，每次创伤痊愈神速的疑虑再无人提起。
    只是听说那日清早，上清婉儿发了疯似的搜遍了凌波城，皆无南宫苑的身影，最后在东海海边的望海石上发现了他。
    那时的南宫苑，已是苍老了许多，憔悴虚弱，只是静静望着日出日落，上清婉儿靠在他的肩膀，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坐了三日，直至再听不到南宫苑的心跳……
    这便是宿命，便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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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