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驸马都尉巩永固二

    前世时，大明危亡的前夕，乐安公主病逝。皇帝对驸马巩永固说：“按照规定，公主去世后，金册、冠帽，衣服、器物，凡是带有龙凤图案的，全都要上交给皇家。”
    巩永固哽咽着说：“既然是规定，微臣遵命。”他回家之后，就检点公主的全部遗物。找出了金册（当年下嫁时的册封，相当于皇家颁发的结婚证书）、饰有珠翠的凤冠，织有云霞和凤纹的霞帔，又收检整理了公主的坐榻盆碗等生活器物，因上面都雕饰凤纹。还有公主的用车，四角上有金铜的飞凤，饰有特别花纹和流苏的车盖，红油绢的轿衣，都是皇家的专有标志。另有一些皇帝赏赐的丝帛绸缎，上面有龙凤图案。——凡是有公主符号的东西，全都清理出来，交还给皇家。
    对于巩永固来说，公主的去世，不仅带走了他和公主的共同生活，而且带走了他和公主共同生活的全部证明。
    交还遗物的时候，巩永固流下眼泪，很难过。他说，“取消遗念制度（就是驸马供奉公主的衣冠器物，以做怀念），祖制没有，是近些年的新规定。我曾经随公主拜谒福清等长公主的祠堂，那里都供奉有公主的金册衣冠，好让活着的人有寄托哀思的地方……”
    皇帝一听，很伤心和同情，就准许巩永固拿回公主的结婚证书和结婚礼服，回家供奉。
    眼看京城不保，巩永固对皇帝提出一个完全可行的建议：“不如赶紧迁都到南京，凭我的力量，招募几万人应该没有问题。大明从前的都城在南京，南方人对大明一直很有感情，很忠诚，可以从长计议，再图复兴！”
    崇祯皇帝不知怎么想的，左顾右盼，举棋不定，没有听从迁都的建议。等到京城被围将被攻破的前夜，皇帝召来巩永固说：“你现在能不能招募人手？我想迁都到南京去！”
    巩永固说：“当初我还有把握，可是现在……人心离散，只图自保，我没有办法，一个人都招募不到啊！”
    皇帝又说：“那么，你能不能带上家丁护送太子到南方去？”
    巩永固说：“家丁怎么能抵挡强贼呢！再说，我一向恪守本分，从来不蓄养家丁。不要说家丁，就连我自己，一向跟在皇帝身边，为了避嫌，手里连半个武器都没有！”
    君臣二人一时无言，只有相对垂泪。无言良久，巩永固猛然起身，冲出宫门，到崇文门去守内城了。
    眼看内城也将不保，巩永固退身赶往家中，路上看到一个农民军，牵着一匹马，好像在等什么人。巩永固杀了他，夺了马，狂奔回家——公主还留下几个孩子。
    家中的奴仆全都逃走，只有一个老奴安静地坐在院子里。
    巩永固说：“你怎么不走？”
    老奴说：“我在等着服侍您，给您收尸！”
    在满城冷兵器的撞击声中，在漫天大火中，巩永固在公主的棺木前摆下三杯酒，朝着北方端起酒杯说：“第一杯酒，还酹皇帝；第二杯酒，还酹公主；第三杯酒，给我自己。”
    公主留下五个子女，大的才十二三岁。巩永固把他们叫出来，用黄绳将子女全部缚在棺木上，说：“你们是公主的孩子，皇帝的外甥，不能受辱！”
    巩永固把全部的酒都倒在棺木上，又拿出仅存的公主遗物，以及全部字画文章，全家跟公主的尸身一起点火自焚。巩永固死时才三十一岁。当时，很多官员都是先杀了妻子儿女，再自杀，全家共同赴死。崇祯皇帝也亲手砍杀自己的妃子和公主，然后到后山上吊自杀。
    巩永固，身为崇祯皇帝的妹夫，一直关心时事，为崇祯皇帝出谋划策，在城破之时，不愿受辱，全家举火自焚，既是殉国，也是报崇祯皇帝宠爱之恩，崇祯皇帝的黄泉之路并不孤单，除了太监之外，至少还有与自己的亲近的妹夫一起。
    对于这样一个忠于大明的人，朱慈烺怎么能看着他去死，在这一世，虽然他仍然要与大舅子崇祯皇帝共存亡，不愿意抛弃崇祯南下，却被朱慈烺裹挟其子女（也就是朱慈烺的表兄妹们）为由头，硬逼迫着把巩永固带到了大沽口，可能是路途上太劳累再加上心伤乐安公主的病逝，巩永固到了大沽口处于了安全环境中后，反而一病不起，这一病就将近一年，直到前不久身体才逐渐恢复健康，而他又是一个有心胸抱负之人，怎么能甘愿在家清闲，朱慈烺是小辈，读书人的面子要紧，怎好向小辈开口，所以就求到了皇太后那里。
    冲完澡、换上舒适宽松的衣服，朱慈烺神采奕奕地赶到后宫。
    见礼毕，二妹坤兴即先与朱慈烺絮叨上了，“皇兄，你说姑父身体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在大沽口说病就病了呢，而且一病还这么长时间，才慢慢好转？”
    朱慈烺道，“当然是有原因的，一是当时他对姑姑过世伤心过度；二是猛然长途跋涉、体力不支；再就是心念父皇安危，以致于心火上攻、劳累成疾。姑父是我大明忠臣，表叔新乐侯刘文炳与他约定了，只要李自成攻破北京，他俩即当以死报国。十八号那天亏得我派人去得早，他已经在姑姑的棺木前堆满了木柴，准备全家举火自焚。是我令人强行把几个表弟妹，拉上大车，姑父还不肯走、他要陪着父皇一同赴黄泉，又是我令人强行把他拖上车带去朝阳门瓮城的。姑父是一个注定让旧明无数皇亲国戚感到羞辱的忠臣驸马，在他面前，那些皇亲国戚狗屁都不是！”
    历史上，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崇祯帝遣太监察召刘文炳、巩永固入宫。
    刘文炳先归家对母亲说，“有诏召儿，儿不能事奉母亲。”
    母轻轻拍着刘文炳的肩说，“太夫人已安顿好了，我与你妻及妹死而无憾！”
    刘文炳与巩永固进见崇祯帝，这时外城已为农民军所占领。崇祯帝问他们“二卿所集中的家丁能巷战否？”
    刘文炳对崇祯帝说，寡不敌众，崇祯帝惊惶不知所措。
    巩永固奏道：“臣等已将柴薪堆在家中，到时闭门自焚，以报皇上恩德。”
    崇祯帝说，“朕决心已下，朕不能守社稷，但能与社稷共存亡。”
    二人皆泪如雨下，誓死效忠，巩永固直奔崇文门。不一会儿，义军入城，巩永固、刘文炳进行抵抗，杀数十人，各自赶紧归家。
    十九日，刘文照正侍奉母亲吃饭，家人急奔进来报告说“城已陷落！”
    刘文照手中的碗跌在地上，两眼直看着母亲。
    母亲立即起身上楼，刘文照及二女随从，刘文炳妻王氏也上楼。
    挂上孝纯皇太后的遗像，母亲率众哭拜于像前，然后都自缢而死。
    刘文照上吊时又跌了下来，抚着母亲臂膀连声叫道：“儿不能死了，听从母命去奉侍太夫人。”
    只身逃走了，家人点火焚烧了这栋楼。
    刘文炳赶回来时，火烧得正旺，从后园进入，遇到申湛然、黄尼麓，都说：“恐都尉已烧了府第，自刎了。”
    刘文炳只说了声，“知道了。”便去投井，但又忽然止步说：“我还穿着军装，不可见皇帝。”
    申湛然把自己的头巾取下给刘文炳戴上，刘文炳投井而死。
    刘继祖归家也投井自尽，其妻左氏见大宅着火，忙登楼自焚，妾董氏、李氏都自焚。
    刘文耀见外城已破，冲到浑河，闻内城也被攻破，再入城，见自家房屋已焚，大声哭道：“刘文耀之所以不死，是因为有皇上和老母在。今已如此，我活着为了什么！”
    找到刘文炳死难地方，在井边石板上写道“：左都督刘文耀同兄文炳毕命报国处。”投井自杀。
    刘氏一家人死者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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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