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至圣遗篇》?

    朱慈烺点点头，道：“具体是什么，朕也不是很清楚，锦衣卫旅顺情报处正在快马加鞭地送来，送到后，请胤正你鉴定一下《至圣遗篇》的真伪。”
    儒学对古代明廷人的影响，绝不限于考试做官那么简单。因为儒学不仅仅是一套政治理想，它同时也包含了对于宇宙、自然、万物的思考和认知。
    在后世被批倒批臭的朱程理学之所以会在宋朝兴盛起来，归根结底就是完善了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在吸取了释道二教的养分后，对儒家所欠缺的宇宙观、世界观进行了弥补。形成了以天理为宇宙万物之源和为伦理纲常之源的思想体系，为儒家的政治哲学披上了天理的神圣外衣，将“存天理，去人欲”变成天人合一而成圣的方法。
    在宋朝，这种以天人合一为基础，将政治哲学神圣化，将儒学名教化的做法，让儒学在和释、道二教的斗争中占据了上风。
    但是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因为始终无法通过推究事物的道理（格物），以达到进一步认识真理（致知）的目的，使得理学无法发展出自己的自然哲学，而逐步陷入僵化和保守，成为了一种禁锢思想，约束君主和士大夫行为的“礼法之学”。
    而被这种“礼法之学”所约束的，不仅是君主和士大夫，也有广大劳动人民。被封建礼教约束起来的劳动人民，一味的要去除人欲，自然也不再具有创新精神了，甚至连抄袭西方的奇技淫巧都显得太人欲了。
    当然了，就算劳动人民有创新精神也没什么大用，因为理学没有办法形成自己的自然哲学体系。虽然很早就提出了“格物致知”这个目标，但是始终处于“无法格，不得知”的困境当中——提出“格物致知”容易，但是要提出“格物致知”的方法就难了．反正从宋朝格到现在，都五百多年了，也没有形成什么突破。
    这就是连门都没有入啊！
    而在理学陷入死胡同的同时，阳明心学就应运而生了。阳明心学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格物”，正因为不知道怎么“格物”，所以才发现了批判朱子之学的切入点。所以阳明心学就通过破坏理学陷入保守和僵化的体系发展壮大。但是在破坏之后，也只能拿出“致良知”、“心即理”、“心本论”、“知心一”这些东西，归根结底还是怎么成圣贤，而不是怎么建立一套追寻真理的体系。
    如果说“心学”比“理学”有什么进步，那就是条条框框少了，方便以“心有良知”的人们去抄西方的自然哲学思想。
    但是“理学”的影响始终存在，而“心学”又容易陷入虚无，谈空说玄，引儒入禅——在砸碎了“理学”的框框后，心学抄什么也不受控制啊！心即理嘛，想到什么就抄什么呗。
    所以到了明末，心学其实已经衰微，一部分人入禅、入玄；一部分则学习西方入了基督教；还有一部分提出什么“慎独”，也是道德修行的路数．只能说是一片混乱。在这种情况下，理学又有了复兴的苗头！
    如果朱慈烺想要大开金手指去造电动机、内燃机什么的，是不是需要用到逻辑思维，用到实证试错，用到科学方法这些严谨的西方自然哲学思想呢？
    如果不用，靠天人合一、天理人欲、致良知，靠人能慎独便为天地完人的这些套路能行吗？或者，干脆不涉及哲学、科学，就靠手工工匠强行发展？那又要怎么个强行法？
    所以，他得另辟蹊径，假托孔圣之言，从基础开始，引入逻辑学、辩证法、实证主义、科学方法等学科经典理论和推导公式，依孔圣的口气写成‘子曰……’将它们变成孔圣语录，变成儒家经典，作为儒家格物致知的工具和方法。在他看来，按部就班的发展，才是真正的捷径，而想要抄捷径走近路，往往会在不知不觉间绕了远路！
    于是，才有了上文提及的伪造竹简、伪造的竹简内容‘子论格物篇’以及‘子论格物篇’的来龙去脉的故事。
    ……
    大功坊上书房，孔胤正放下了记载竹简内容‘子论格物篇’以及‘子论格物篇’的来龙去脉的小册子，说道，“不错，这个序文所述，是对的。
    我们孔家确实有这一脉旁支，现在的当家人应该叫孔胤熙。他十八岁时中了秀才，然后就一直蹉跎到了年近而立。清军攻打曲阜时，他跑路到了登州。用带去的本钱在登州开了饭馆，还从曲阜老家请了几个不错的厨子（曲阜孔家在儒业上没什么成就，但是在美食方面却是代代精进，所以曲阜的厨子可是大大有名），经营了几年居然赚了不少。
    有了钱的孔胤熙不再买地，买船投资了海运。先是跑登州——天津航线，现在则跑登州——旅顺航线。而且还在旅顺口城内买了地，建了一条“美食街”，生意那是越做越红火了。他家上十几代，就喜欢捣腾点古玩字画什么的，他呢因为家传、也有点眼力，勉勉强强够得上专业级水准，但还没到能到处给人掌眼的地步。
    却没想到，早在1000多年前，他的祖宗就把孔圣遗篇给搞到手了。陛下，孔胤熙现在在哪？”
    李廷表急忙插话道，“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失误，锦衣卫旅顺情报处一个下属，听说了孔胤熙那儿有这么一个宝贝，就把它偷了出来，偷出来的目的不是独占它，而是想鉴定一下，看是否是真的，结果找行家鉴定是真的。
    他就给孔胤熙送五万两银票去，东西肯定是不会还他了，行家说了，东西不是宝贝，文字内容才是宝贝。结果到他家一看，孔胤熙死了，因为他发现传家宝被盗，一时想不开自杀了。这是我们的失误，没想到孔胤熙竟然如此看重这个东西，竹简也送来了，就是一堆破烂。许多字都看不清了，朽烂的太狠。”
    “圣公，钱中堂，史制军，这是晚生让下属抄录的小册子正文语句，都是‘子曰……’，等孔圣语录。”李廷表拿出来五六本手抄，发给了几位大儒每人一本。
    钱谦益拿过其中一本手抄，看到“子曰试错可以寻真”、“子曰解者九也第一节发也第二节选题第三节案也第四节析第五节建法第六节择第七节草行第八节功较第九节准化。”等话语，看了又看，眉头渐渐的就拧起来。
    他本来对遗篇的事情将信将疑，并没有太当回事，总觉得即便是有关格物的遗篇，最多也就是要细心观察之类的谆谆教导，不可能是什么颠覆性的东西——儒家格了那么多年的物，也没格出什么知，难道孔子的一个遗篇就能让大家豁然开朗了？可当他看到了这遗篇的抄本，钱谦益总算知道了“子”的学问到底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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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