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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天涯孤舟从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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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娘再回到十地弥卢岛之时,因舍得巨资,晏玉珩又督人日夜拼命赶工,在倚天崖下新建的“非天华鬘神宫”已然初具规模,果然壮丽非常。而上岛来投的教众此时已过三千之数,且还在日益壮大,顿扫之前阿修罗道的颓败景象,四下里皆是一派欣欣向荣之势。
    一旦离开了杨朝客身边,娘便仍旧又是行事果决、气势凌人而又心意难测的阿修罗王女。
    娘嘉奖了办事得力的鸾生劫生主晏玉珩,却又将素来与晏玉珩交好的适生劫生主姚吉贞换去,另外,还又重新加封了八个元屠剑主和十八个阿鼻剑主,更将我这个“魅鸑修罗”的封号之前又加上了“贴身护法”四字。有了这四个字,我在阿修罗道中的地位便愈发显赫。
    而我在教中的实际地位,除却时时随侍王女的显赫之外,还有些格外的与众不同。比如我身边的随从之数,虽然仅次于我娘,但这些人每隔十日便会被统统换掉;再比如,若有不知死活的教众见我位高便意欲攀附于我,随即那些孟浪家伙便会莫名消失;又比如我早上独自路过倚天崖之时,见崖壁上临风初开了一朵不死莲,便多看了几眼,午后等我回屋之时,那朵娇俏的红色花朵便已经枯萎在我的桌上。教中传言都说这是“魅鸑修罗”的尊贵,而我则十分明白,这是我娘送给我的“礼物”。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处境:对我而言,任何喜怒哀乐都是危险的。所以,我只能时时都冷冷沉默,除了我娘的话,其余一切我都听而不闻。
    那日在杨朝客府中,我已经被绑在冥玉之上,若非恰逢安平郡王突然派人来有事要见杨朝客,只怕我就要身遭一番大难了。
    我当时只道你不过是些皮肉之苦,事后才得知,原来那姓杨的面首所言非虚,一旦给冥玉穿入身体,便有毒性入血,哪怕只有一时半刻,也能将人损及根骨,纵然救下来,只怕也是废人一个了。若是熬足七日,则受刑之人必定要生生枯竭而死。一想到那日的不测凶险,我心中不禁也愈发后怕:万幸那日我不曾露出半点马脚,否则当真是不死也残。
    而更教人深感可怕的,则是那件事并非惩罚,而是试探——看似是杨朝客在做张做智地叫嚣,其实他并非主角,他背后一定是我娘的意思。那是我娘还在布局试探我。
    不过也真真要谢天谢地,那一赌,是我赌赢了。我那日对我娘表现出的拼命“死忠”,如今看来还是奏效了。虽然娘现在对我是一边重用一边猜忌,但毕竟还是重用在先,猜忌在后。
    我也明白要趁热打铁,自然不敢辜负这等“重用”。之后的日子里,原本已经几乎销声匿迹的阿修罗众,能够又陡然在江湖之中声名鹊起,不知令多少所谓正义之士胆寒心颤,这当中,便少不得我许多不眠不休且不计生死的功劳。
    我比旁人更明白,我能够得到王女的重用,不仅仅是因为我的不眠不休不计生死,更重要的,则是用我如石的沉默和与周遭除去我娘之外所有人的疏离,如此才能换得我娘对我的信任。我必须要给我娘看到她要看到的忠心,她才会将她的本事传授给我。
    虽然在眼前的情势下,娘还只将我牢牢看在她身边,并不许我单独行动,但随着阿修罗道对外的扩张不断加剧,事务日渐增多,娘迟早会不得不放手让我去做事。
    她想要的,是一只“放得出去又收得回来、且只为她一人出生入死却全然不顾其余任何人生死”的猎鹰,而非一只整日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的矮犬。我如今要做的,就是想法设法让我娘相信,水无昔就是那只她想要的猎鹰,而我,就是她想要的水无昔。
    至于我到底是谁,这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能够活下去,总有一日,我就必定能够做那个我想成为的“我”。
    但眼前的每时每刻,娘随时都可能在试探,她在寻找我的弱点。而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给出一个我的弱点,让她相信她能够扣住我的死穴。而实际上,我本就一无所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能有什么死穴?可笑。
    不,我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一个不会醒来的风儿,所以我所有的危险都与她有关。好在她不会醒来,因为我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愿意醒来,虽然我并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让她再也不愿意醒来。
    我不是没想过我不该冒险,我应该彻底了结风儿永绝后患,但我实在是太过孤单,所以每每在最后关头,我都听见自己在心里哀叹:留下她吧,她不过就只是个再也不会醒来的死魂灵,这个世上也只有她还能陪着你了,哪怕她就只剩下一个名字。
    每个人都有弱点。我还是一个人,那么我有个弱点是不是也可以被上天原谅?
    既然我的弱点就是我没能彻底丢下那一点子最后残存的记忆,那么,我娘的弱点呢?恐怕就是那个姓杨的面首了。相形于我,我娘的这个弱点可就有点忒明显了些。要知道,在这世上,一旦某人被知晓了弱点所在,那么某人的生死,就已经在别人手上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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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出奇,立冬那日就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而此后却一直都没有再下第二场雪,只是透骨的冷。虽不下雪,却也没有几个晴天,天上的铅灰色浓云仿佛也死死压在了九离山上众人的心头,教每个人的脸上都许久没有一点笑容。
    如今,山上每个人都知晓,原来当年叱咤天下的阿修罗道妖女水盈,竟然一直被囚禁在九离山后山的某处,一连十六年都无人知晓,却是一夕之间突然就逃脱而去。纵虎归山,而且还是恨意满满杀气腾腾的妖虎,这祸患都等不及成为后患,大有立时就卷土重来报仇雪恨、必要闹出无数腥风血雨搞得天地变色之势。此事如风四散,将九离山登时就推在了江湖各种诡异传闻的风口浪尖上,同时还给九离山留下了一连三桩丧事。
    吴天宝虽然年纪不过才二十五岁,却因为是庄可为的徒弟,在辈分上比秦正杰还高了一辈,所以这位掌门的师叔辈人物遭遇了不幸,丧事虽不必铺张,但也不能马虎从事,简而又简,前前后后也还是折腾了七、八日。而实际上教众人更为难过的,还是素来温文和善的顾澜生也无辜丧了性命,更可怜的,则是风儿竟然会被那妖女泄恨而遭了千刀万剐戮尸碎骨,最终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落下,这就实在是太惨绝人寰了。
    这三桩丧事才毕,随即便又陆陆续续传来种种阿修罗道在江湖上蠢蠢欲动的消息,自然更生出许多让人心惊胆战的传闻和预测,这一连串的打击让一向钢骨铁心的庄可为也承受不住,老头子勉强撑着熬过了徒弟的七七,便再也支持不住,心力交瘁之下大病了一场。
    病后的庄可为愈发瘦削,更颓唐苍老了不少,曾经的威严神采似乎一夕之间就不见了,老头子拉着李拒的手连连摇头:“你师弟也走了,如今就剩下咱们师徒两个,在这里也没意思,不如还回苦竹庐去。那边清静,离着离苍峰也近,咱们想去看看你师弟也方便。唉——他们这些纠缠的烂事比乱麻还乱,瞧在眼里实在揪心,动手管起来又处处都是勾连,秦正杰又不争气,算了,算了,我也早已经是黄土埋到脖颈的人了,倒不如眼不见为净罢。”
    这个素来盛气凌人从不肯示弱的太师叔此时如此老态毕现,让秦正杰见了心下也难受,只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再让他一把年纪拖着病体再回到那黄竹乱藤之间的茅屋中居住,是以便苦苦相劝再三挽留,总算是劝得这位向来固执的太师叔松了口,说好歹先留下,住到开春之后再带着李拒回苦竹庐去。
    这边好歹是留下了非要在隆冬天气里搬回后山住茅屋的太师叔,可秦正杰却无论如何也留不住那边要搬去崖顶住草房的大徒弟。
    那日是逸阳回家前与暮宇约定的十日之期,秦正杰素知自己这个徒弟一向言出必行,见他到了第十日的晚间却还不曾归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随手拿了本书,秦正杰却只是向着灯火发呆。
    终归还是心疼这个自己十几年悉心教养出来的大徒弟,倒恨不得是他此番回家被父母强留在家中,也好过他回到山上来睹物思人。可秦正杰又实在太了解逸阳的心性,知道这个外冷内痴的徒弟像极了自己,无论如何必定放不下风儿,就如同自己始终放不下芳伊一样。
    而教秦正杰更难受的还是风儿:原来当年水盈竟是为了嫁祸,而用水凝的女儿偷梁换柱换走了芳伊的孩儿,既然风儿并不是林芳伊的女儿而是水凝的女儿,那她遭逢的种种不幸岂非更加无辜更加可怜?若是自己不是执拗不肯与水凝相见,或许她们母女二人便可在死前相认,此生她二人都少了许多遗憾……
    还有芳伊,她的亲生孩儿到底又在何处?到底是生是死?难不成芳伊唯一留下的血脉,也早已断送了不成?
    思来想去,竟然是这许多人都被水盈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许多纠缠勾连的怨恨冤孽若是想有个了结,只怕也只有再设法拿住水盈这个始作俑者,才是唯一的法子。可水盈一向心思狠毒手段毒辣,即便能够再次抓住她,可又如何能够逼她开口说出芳伊和芳伊亲生孩儿的真正下落?最让人不敢深想的,是依着水盈的行事风格,只怕当时换了孩子之后,她便已经将芳伊的亲生孩儿杀人灭口且毁尸灭迹,而芳伊,只怕……
    将近三更时分,秦正杰忽然被外面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惊回了神,打开门,果然见是风尘仆仆归来的逸阳。一见秦正杰,素来矜持的逸阳登时几乎崩溃,跪在秦正杰面前失声痛哭,一时倒将秦正杰惊得不知所措。
    听逸阳诉说此番回家的经过,方才得知了风儿到在兴宁王府之后的种种所遭所遇,以及魏家小姐的丫鬟雪慧为主报仇、不惜接二连三地陷害风儿,秦正杰听得不由眉头紧皱,连连摇头,口中只是慨叹“冤孽,冤孽”。
    若是追根究竟,风儿的最后惨死确实是与逸阳脱不了干系,但眼见自己的爱徒此时痛断肝肠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样,纵然是秦正杰一想到风儿死无全尸的惨状就心痛不已,终究也不忍再雪上加霜。憾事已成,死者已矣,除非有回天之术,否则其余抱憾指责又有何益?
    听逸阳说决心要将余生之年都在升仙崖上陪伴风儿,秦正杰伸手按在逸阳肩上,一声长叹:“你这又是何必呢?想来,风儿与你终是无缘,既然如今你二人已是阴阳永隔,你如此自苦也于事无补,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都撂开手,于你于她何尝不也是个彼此的解脱呢?”说得自己心中愈发酸楚,不能落泪,只好又长长叹息一声。
    逸阳楞柯柯望着秦正杰,好半晌,只呆呆重复了一句:“终是无缘……”却也并不再坚持,木木然说了句,“既然无缘,那……那徒儿这就去升仙崖,与风儿道个别罢。”秦正杰劝他明日再去,逸阳轻轻摇了摇头:“暮宇还在崖上替我守着风儿,我不能食言。”郑重拜别秦正杰,就出屋去了。
    望着逸阳平静而落寞的背影融入夜色,秦正杰除了叹息,也只剩下叹息。
    对着突突跳动的灯火,一时想着逸阳与风儿,一时又想着芳伊和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秦正杰顿觉心乱如麻,坐立不宁,猛地心中狠狠一动,顿时醒悟,暗道一声“不好”,急急推门追出屋去。
    待秦正杰在暗夜之中急急火火追上升仙崖去,正见逸阳跪在风儿墓前,手中握着风儿的长剑,正朝自己颈间抹去。喜欢天须无恨我无心请大家收藏:(663d.com)天须无恨我无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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