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牧宿星大概能猜到这些渠道商的想法。
    落井下石也好, 乘火打劫也罢，不外乎是仗着《画影漫画》非他们不可，现下的画影漫画再怎么恼火，也不可能真正和他们撕破脸皮, 抑或拒绝合作——
    星宁省的渠道商不算少，可当所有渠道商都被白云文化联系着串通起来，打定主意坑画影一把的时候，除非《画影漫画》今后都不再通过他们的渠道发行, 否则，这会儿他们再如何恼火, 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受着。
    在这一点上, 他们有恃无恐。
    虽然《画影漫画》通过网店的形式，一样能够将手上的漫画卖出去，但画影堂堂一个大公司, 总不能只靠网络销售的形式存活下去吧？
    眼前这位被派出来作为渠道商的中年男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咳嗽一声, 装模作样的道：“当然了, 作为合作伙伴，我们还是相信画影的实力的, 但是嘛……”
    说到这里, 他故意顿了一下，就等对方追问了, 然而牧宿星看都不看他一眼, 便干脆利落的道：“不用了, 既然谈不拢，那就解约吧。”
    “现在是特殊时期，画影漫画也不容易，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中年男人话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说了什么——这下大惊失色的，反倒变成他了：“你疯了吗？解约？星宁省全部的渠道商都在这里了，现在解约了，你打算以后谁替你卖漫画？”
    牧宿星耸耸肩，满不在乎的道：“我想这应该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问题吧？”
    中年男人微微皱起眉。
    短暂的失态过后——大概内心上认为牧宿星只是在诈他，中年男人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不再摆出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反倒用一副有商有量的哥俩好的语气道：“牧总，这做生意呢，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你又何必跟我斗气？你可能不太明白，我跟你说……”
    牧宿星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会真以为画影漫画非你们不可，离开了你们就毫无办法了吧？” 他真诚的问道。
    中年男人没吱声，但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告诉牧宿星，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个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傻.逼。牧宿星也懒得跟他废话，他当场拨通了手机中的某个号码，直接打开了免提模式，又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确保室内每一个人都能听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不到两秒的等待时间后，电话很快便被接通了，牧宿星也不墨迹，当即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道厉老板有没有兴趣在你的店里再增加一种商品？”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对面的人显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顺着他的思路问了下去:“哦？是什么？”
    牧宿星简短的回答:“漫画杂志。”
    厉睿明微微一愣。
    作为星宁市最大的音像连锁店老板，厉睿明当然也是个人精，结合近来星宁市盛传的那些事情，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牧宿星打电话过来的用意。
    厉睿明一下来了兴致。
    倒不是想落井下石——他开的是音像店，不是书店，跟杂志出版那些弯弯绕绕半点关系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就在一个星期之前，他还在位《魔法少女小圆》BD、DVD销售收益乐得合不拢嘴，双方的合作正是蜜月期，讨好画影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上赶着在明知道对方心情不太美丽的时候得罪对方？
    他又不傻。
    “本来是没有的，”厉睿明轻轻一笑，毫不忌讳的道:“不过，如果是牧导的漫画周刊，那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厉睿明话的是真心的。
    漫画杂志这种东西，向来不拘泥于书店的范畴，今日音响在漫画杂志这一方面没什么经验和根基，但对于两者来说，其实区别不大——音像店本身就和书店一样常见，反正都是卖漫画，价格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在书店买和在音响店买，难道差别很大？
    更何况，在从《IS》时期就开始与画影合作的厉睿明看来，画影的投资就没有不靠谱的，眼下的《画影漫画》若不是有人刻意举报，显然又是一个领域的梦幻开局。
    锦上添花虽然是好事，可能对画影雪中送炭的机会，却也不多啊。
    想到这里，厉睿明似乎仍嫌不够似的，又补充道:“今日音响别的不多，就是分店多。作为漫画杂志的销售点，我想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实际上，又何止今日音响？
    星宁省但凡叫得上名号的音像店，哪个没有和画影合作过，销售画影出品的爆款BD？在他们巴不得和画影保持良好关系的情况，牧宿星如果真当算借用他们的渠道，又有谁会一口拒绝？
    想到这里，不仅邱丰茂神色微变，那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也崩不住了。
    但这已经与牧宿星毫无关联了。
    挂掉厉睿明的电话，牧宿星利用公司内部座机直接叫来了楼下的保安，让人直接把人给“送”了出去。
    “借用音像店的渠道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用再担心渠道的问题了，”邱丰茂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却没有就此松开，他头疼的道:“现在在唯一让人烦恼的就是漫画人气的问题了。”
    无论他们内部对福尔摩斯系列的评价有多高，都不能改变如今《画影漫画》销量的确主要是依靠《攻陷拉斯维加斯》撑起来的事实，如今攻陷被迫下架，那么接下来的漫画杂志人气漫画不足的问题，又该用什么方式去解决？
    难不成再打造一个人气漫画？
    “不用这么麻烦，”仿佛看出了邱丰茂的想法，牧宿星平静的道:“不下架《攻陷拉斯维加斯》，保持原样继续发行第五期就行。”
    邱丰茂错愕道:“可是总局那边……”
    他有点儿懵了。
    总局这种官方机构到底是不一样的，既然官方都发了声，那么不论如何，画影漫画俨然就只有照做的份，可牧宿星又说，原样不变？
    这是什么意思？
    牧宿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抛出了另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疑问:“上一期周刊在星宁省以外地区销量有多少？”
    “大概有70万……”邱丰茂下意识答道。话刚出口，他自己也立刻反应了过来，惊讶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说——”
    “不是所有的地区都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审核机制的，”牧宿星说:“左右销量都要下降，与其在星宁市被阉割，不如保持它原本的样子，在不受其他影响的其他地区拼一把。”
    一开始的时候，牧宿星其实也考虑过，要不要干脆放弃攻陷，将其下架，然后让残缺的《画影漫画》继续发行。
    后来牧宿星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画影漫画》是一本漫画杂志，而不是为某一部漫画而单独存在的，虽说被勒令下架，可攻陷真的做错什么了吗？凭什么让一部无辜的漫画，来为其他人的失败买单？
    最重要的是——
    目光转向自己这几天累死累活赶出来的稿件，牧宿星摇了摇头:“明明我从一开始定的主推漫画就是福尔摩斯系列……”结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攻陷上。
    要知道，攻陷最多代表画影漫画的现在，可福尔摩斯代表的，却是画影漫画的未来啊。
    ——
    “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不知道卓老师休息够了吗？”
    仿佛例行惯例一般的询问。
    卓立鸣看着对方彬彬有礼而又从容不迫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等自己休息够了，然后回来继续连载一样。
    这是当然的吧？
    一个是眼看着就要陷入低谷、众叛亲离的新兴杂志，一个是已经成名多年，最高销量达六百万的顶尖漫画压制，但凡一个稍微聪明点的漫画作者，似乎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可是——
    他想起更早以前为杂志立下汗马功劳，却在被压榨得再无任何价值后，随手丢弃的《红月》、想起因为人气始终低迷，而被编辑要求增加卖肉情节的《守夜人》、想起这段时间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被迫下架的《攻陷拉斯维加斯》。
    卓立鸣忽然有些兴致索然。
    “不用了。”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的在办公室内缓慢却坚定的响起:“解约吧。”
    翌日。
    当卓立鸣表示，《风雪夜归人》已经全篇完结，最后的完结章与番外已交给了《白云漫画》，双方的合作关系就此结束的时候，整个漫画界都被震惊到了。
    这可是卓立鸣啊！
    《风雪夜归人》连载时期，仅靠作品便给《白云漫画》拉来至少一百万销量的卓立鸣！
    白云文化竟然肯放他走？
    正当其他漫画杂志为了早一步联系、乃至抢到卓立鸣而争分夺秒，抢的头破血流的时候，这个引起了网络沸腾的当事人，却带着一份包装整齐的文件套，站在了《画影漫画》的编辑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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