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傻了，我不该这么挥霍的。
    可恶，太习惯了，上个宇宙的我钱多到根本花不完，并且还有个富豪朋友供着，我还在他那一家独大的公司持有股份，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我，在这里换成硬币后花钱也是这么随意。
    那么随意的后果就是给迪奥带来麻烦了。
    同时也是我的麻烦。
    迪奥怀揣巨款——至少在贫民窟里是巨款——就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绵羊，尽管迪奥根本不是羊，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小狼，但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贫民窟里还是太危险了。
    这么多钱他当然不可能一下子花光，而迪奥赢了很多钱这件事估计会传开来，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得保护好这小鬼头，直到他去乔斯达家。
    毕竟他的麻烦也是我造成的，也算是我的责任吧。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
    “别那么快拒绝我，你从我身上赢了那么多钱，一个小孩拿那么多钱太危险了，至少在我身边我还能护你周全。”
    “……”迪奥沉默了一下，“不胜荣幸。”
    小鬼头还挺会装。
    我不作表态，只是在他身侧靠后的地方跟着他一起走，在我特意收敛气息的情况下，我的存在感低到没有人注意到我，因此还真有不少前来抢（song）劫（si）的人。迪奥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在看了我扔垃圾一样轻松解决所有人后，到最后已经是冷眼旁观见怪不怪了。
    “嗯？这不是你家吧？”
    我看着这家商店问迪奥。
    “得给父亲带两瓶酒。”
    迪奥简单地回答，提到他父亲达里奥时眉毛狠狠地皱了皱，脸色不太好，显然是非常讨厌自己的父亲。
    我看着迪奥拿起两瓶最便宜的酒准备去结账，伸手拦下了他。
    “回来路上那么多人袭击，看来你身上有好东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我不确定你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我估计你还拿这么便宜的酒去糊弄他，他肯定不会高兴的。”
    迪奥想了想，似乎挺赞同我的话，但他表情很难看，非常不情不愿地拿了稍贵的两瓶酒。
    我想起了达里奥这社会败类，觉得给他最廉价的酒都是便宜他了，我把迪奥的手按回去，拿了最廉价的一瓶酒，还向店员要了两个最贵的酒的酒瓶。
    “恕我直言，让年纪那么小的儿子出来赚钱，还要给他买酒，我估计你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对子骂父甚是无礼，然而迪奥没有说话，但是厌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说明了他是赞同我的。
    我把那瓶廉价的酒分成两半灌进那高级酒瓶里，然后灌水直到灌满，塞上瓶塞上下晃了晃，让两者混合均匀，并用那晃出来的泡沫掩盖一下。
    “反正你父亲肯定没喝过高级货，你只要咬定这是高级货就行了。”
    我把酒瓶塞到迪奥怀里，我为什么那么肯定达里奥不会发现，是因为手握剧本的我早就知道，迪奥已经给达里奥下了好长时间的毒了，现在那个糟老头子肯定没办法下床，完全不用担心他会识破。
    再过一段时间，迪奥就该入住乔斯达家了，这段时间我就暂时看着他吧。
    迪奥表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抱着两瓶酒回家去，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东拐西拐地。路过一家裁缝店时，迪奥停了下来。
    “怎么了？你要买衣服吗？”
    “不，没什么。”
    迪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眼神坚定地扭头走了。我看了眼店内，没什么特别的，和我之前买衣服的服装店不是一样的构造。
    我隐约察觉到迪奥的情绪不太对，按道理一家裁缝店不会有多么触动他的，里面的裁缝是一对老夫妇，看着还挺慈眉善目的，他们应该没有得罪过迪奥的吧。
    不，不对！等一下，这家裁缝店会收旧衣服破衣服，这样把布料半新半旧地混在一起又可以做出一件成品。
    旧衣服……
    我猛地想起来，达里奥让迪奥的母亲劳累过度而死后，还让迪奥把她的裙子卖掉来换钱给他买酒，这之后迪奥才加大了药量加速达里奥的死亡。
    那么……迪奥刚刚的反应是想把母亲的裙子买回来？
    不，迪奥不会这么做的，把裙子买回去根本无济于事，还有可能被达里奥拿来垫脚或者吐在那上面，并且会被达里奥拿来借题发挥，当着迪奥的面辱骂母亲。我猜那辱骂的内容估计就是说迪奥母亲死得太早，活着的时候也赚不到钱之类的。真是实打实的人渣，就连他去发死人财时，带过去的人也不是迪奥的母亲，而是在酒馆里找的一个女人。
    所以，尽管那条裙子是迪奥母亲唯一的遗物，迪奥也不会把它买回来，不是不愿意，而是他不能。
    我记下了这家裁缝店的位置，送迪奥回了家。他一打开房间的门，一个酒瓶就扔了过来，迪奥熟练地躲开了，但他一躲开，那酒瓶就朝我飞来了。
    啧，这小子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
    我接住了那瓶子，达里奥没心思去思考为什么瓶子扔出去却没有破碎的声音，他两眼紧紧盯着迪奥手上的高级酒，丑恶的嘴脸令人作呕。
    “听说你今天赚了不少？”
    “父亲，给您买的这两瓶高级货就已经把钱花光了。”
    不愧是父子，迪奥现在就是个小人渣了。
    达里奥信了，他是见过这些高级酒的，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机会也没钱去尝上一口。他迫不及待地拔开木塞仰头喝了起来，没尝过高级货的他自然没有发现味道不对，只是愚蠢地觉得有钱人喝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仙露琼浆，还不如以前喝的那种廉价的酒水好喝。
    “那么父亲，你记得把药吃了。”
    迪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放在床头柜上，达里奥仰头喝酒，摆摆手让他退下去了。
    迪奥关上门后，我轻声跟他告别，并表示会一直在那家酒馆里，如果他还想从我身上赚钱，就尽管来吧。
    反正在他眼中，我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傻子。
    傻孩子哟，要不是我放水，你可没机会从我手上赢那么多钱。
    挺好的，咱俩就互把对方当傻子呗。
    ————————————————————
    Z小姐还是把迪奥母亲的裙子买下来了，只不过她没有把裙子交到迪奥手里。
    她依旧是待在酒馆里，格格不入地混在那群酒鬼里。她跟人下棋，打扑克，扔骰子，什么都赌，什么都比，但她就是不喝酒，她觉得酒很难喝，她讨厌酒。
    酒鬼们听说了Z小姐是个有钱的冤大头，纷纷过来找她对线，这些挑战Z小姐全都接受了。
    然后三两下就把酒鬼的全副身家赢到手，搞得他们连酒钱都付不起。
    有人会耍小手段，在赌博时出千，Z小姐倒是不在意，看破了也不说破，只不过他们赢了之后，她给的钱还不如直接去赌场赢的多。
    几次下来后，人们也明白了Z小姐这是在耍他们，但那又如何，他们全部人加起来都打不过Z小姐，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上一个找茬的肌肉猛男已经被倒栽在外面的水槽里了。
    这些败类想着打不过Z小姐，还打不过迪奥吗？于是他们转移了目标，结果Z小姐像是有神通一样，还没见着迪奥的身影，他们就被扒光了倒吊在树上了。
    这下明白了，迪奥·布兰度这小子抱上大腿了，被大佬护着不能动，否则下场很不好过。
    看着在场上大杀四方的Z小姐在和迪奥对线时放水放到太平洋的举动，人们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
    ……
    迪奥最近听到了很奇怪的传言，说那个黑发黑眼的东洋人看上了布兰度家的小孩，想把人拐去当童养夫。
    黑发黑眼的东洋人显然说的就是Z小姐，但是「童养夫」是什么玩意儿？迪奥对此说法是满头问号。
    “什么？童养夫？他们这么无聊的吗？”Z小姐听到迪奥这么提了一句最近的谣传后，表情变得有点怪异，“得了吧，我对小孩子没兴趣，我又不是恋丨童丨癖变态。你放心好了，我对你没什么奇怪的想法。”
    Z小姐是这么澄清的，但迪奥却在她眼中看出了「您配吗小毛孩？」的意思，心高气傲的他顿时被嘲讽得怒火中烧。
    【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迪奥在心中恶狠狠地想，但是实力差距摆在这里，他只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后槽牙。
    Z小姐没明白他怎么突然生气了，但她想到迪奥本身就是个易怒的性格，所以估计是自己说了哪句话惹到他了。Z小姐并没有搞清楚情况，但人炸毛了就得顺啊，于是她抬手就在迪奥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瞬间被安抚是不可能的，就算这轻柔的安抚让迪奥有一瞬间想起了去世的母亲，以前她也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
    当然，Z小姐可算不上是温柔的人，迪奥也没有那么容易哄，想起Z小姐跟他下棋时还放水故意输给他，他直接就把她的举动看作挑衅了，气急败坏地拍开她的手。
    “搞什么？你怎么生气了？”
    “你在小瞧我吗？”
    这下轮到Z小姐满头问号了：“我怎么小瞧你了？”
    “那你别给我放水！”
    迪奥说着把棋盘重新摆起来，Z小姐给了他一个「你确定？」的眼神，迪奥毫不动摇，执着白棋走了一步。
    人家要找死，Z小姐哪会不从？
    于是迪奥被杀得怀疑人生。
    要不是Z小姐说他输了不用给钱，否则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这种事情看破不说破啊，我乐意给钱，你也能心安理得收钱，而且这也不算是白给吧，你不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赚钱吗？”
    迪奥自闭不说话，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眼神却又非常不甘地盯着输得一塌糊涂的棋盘，简直要把棋盘盯穿。
    Z小姐：没必要，小老弟，真没必要。
    Z小姐叹了口气，撑着脑袋，手指点了点桌面，让迪奥抬起头来看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你还没上过学吧？那作为补偿，我也可以顺便教你一些知识，如何？”
    迪奥盯着Z小姐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不好的情绪，但Z小姐始终是保持着平静，刚刚那嘲讽的眼神也不过是一瞬间，只不过这么倒霉地被迪奥看见了。
    “要是你教不好，我可不会饶了你！”
    ……
    ……
    讨厌麻烦的Z小姐自找麻烦，给自己安排了教迪奥知识的任务，而迪奥也确实是个麻烦的小鬼，故意提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干扰教学进度，然而我们无敌的Z小姐用她万年来得到的经验和学到的知识给糊弄过去了。
    出于报复，Z小姐给迪奥安排了不少数学课，迪奥每次都学得头秃不已。
    就这么互相伤害的教学情况下，Z小姐和迪奥的关系竟然还拉近了不少。显而易见的表现就是迪奥在摸透了Z小姐又懒又丧的性格后，天天在挨打的边缘反复横跳。说是边缘还真就是边缘，Z小姐从来没有揍过他，只不过会暗搓搓地布置更多的作业而已。
    迪奥把Z小姐看作超越的目标，在他眼里，Z小姐不管是学识还是武力，都是超越人类的存在，这个年代的英国，女子学习的机会少之又少，而Z小姐的谈吐气度，也不是什么贵族出身的小姐，但是Z小姐的学识几乎囊括了这全世界的知识，不管他问什么，她都能答出来，因此迪奥认为她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至于武力方面，除了刚刚提到的她不是什么贵族千金之外，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普通的女性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单手把人拎起来，连他见识过的最强壮的大力士，都没有她做起来那么轻松。
    因此他觉得Z小姐简直是超越了目前人类的极限。
    不得不说，他这猜测还挺准确。迪奥曾经吐槽过Z小姐，说她什么都会还强到离谱，到底还是不是人类，Z小姐是这么回答的——
    “人类？我以前当然是人类，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了，但我还是用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
    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迪奥持保留意见。
    “哼，你要想更像人类一点，就把你的口音改一改，你的某些单词的发音真让人难受。”
    迪奥现在已经敢口吐毒液地怼Z小姐了，完全就是有恃无恐——或许恃宠而骄也说不定。
    Z小姐的口音是英音和美音混合起来的，她学习英语时就是学的英式发音，但后来一直在纽约生活，不经意间就沾染了美式发音，两者混合起来，在纯正英国人的迪奥听来就非常难受。
    “行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改就是了。”
    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就是有人不知好歹上来找存在感。
    “你听到了吗？那个东洋猴子竟然说改口音，哈哈哈哈哈哈再怎么改也不是人类，猴子能成为人类吗？”
    “别这么说，人家可是要继续用人类的身份生活下去的，就算是猴子也有伟大的理想呢。”
    这么尖利刺耳的声音当然不是迪奥发出来的，他的声音还是挺低沉的。Z小姐和迪奥抬头一看，那是贫民窟里经常搞事的两个无赖，贫民窟里人渣很多，但这两人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烧杀抢掠，强丨奸丨乱丨伦，无恶不作，连达里奥这么人渣的父亲都有警告过迪奥不要和他们接触，因为他们的下手对象完全不挑，连小男孩都不放过。
    这对败类用不怀好意地眼神看向了迪奥，像是在打量商品一样，还很恶心地舔了舔嘴唇。
    在贫民窟这样的地方还能长得白白净净，还得多亏迪奥母亲强大的基因，也多亏Z小姐这点时间给他的投喂和打理。然而这张好脸虽然给了他不少便利，但同时也带来不少麻烦，不过迪奥有的是保命的小手段，还会趋利避害，因此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然而现在一碰就碰上了这两个该死的祸害，看到到那恶心的眼神，迪奥厌恶地皱紧了眉头。
    贫民窟里没人能对付得了这两人，他们非常狡猾，而且不怕死，出手又狠又毒，外面的警察更不会管这么混乱的地方，因此他们为非作歹到现在，却一直没能受到惩罚。
    Z小姐猛地合上书本，在草地上抓了一把草，拉着迪奥站起来。那两个人还在大声嚷嚷，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肆意侮辱和嘲笑。迪奥看到Z小姐的手上突然冒出了金色的闪电，那软趴趴的草便变得像针一样僵直起来。Z小姐看似随意地一甩手，那一把草便直接没入那两人体内，草上带着的闪电直接伤害到人体，两人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你想怎么解决他们？”
    Z小姐指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人问迪奥，迪奥回想起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怒上心头。
    他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
    “我想杀了他们。”
    Z小姐对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意外，迪奥就是个天生的恶人，是不可能变成好人的，虽然很大原因是他的生存环境导致的，但事已至此，迪奥也是不可能变好的。Z小姐在教导他时，也没有特意把他往正道方向上引导，她认为，连乔纳森和乔治这么好的人都没办法感化迪奥让他变好，仅凭她这段时间的教导，怎么可能让迪奥有所改变。迪奥杀人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他给达里奥下毒，不也是为了杀死他吗？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那行，今天不讲课了，我教你扔飞刀。”
    Z小姐给了迪奥几个银币，让他去买一些小刀回来。
    “那刚刚那招呢？”
    迪奥指刚刚Z小姐使用的波纹。
    “那招学了对你没好处，快去买。”
    波纹对身体很有好处，但Z小姐哪会给一个未来的吸血鬼教波纹，连卡兹也是变成究极生物后才会使用的，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过给迪奥教这个。
    迪奥把刀买回来时，Z小姐已经把两人钉在树上了，用的是树枝。
    Z小姐真的是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用飞刀，手腕怎么发力，姿势怎么摆，角度应该怎么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那两人早就被Z小姐刺穿了喉咙，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惊恐地看着他们，体会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怖，不用听到他们的污言秽语，迪奥也是心情愉悦。
    飞刀在两人身上留下了不少血洞，Z小姐带着迪奥查看时，发现有的太浅，有点的角度不对，于是便把刀拔下来重新练习。
    迪奥的学习力也是很强的，虽然比不上卡兹一听就会一学就懂，但经过几次练习和改正后，迪奥就能上手了。
    此时两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Z小姐让迪奥结束他们的生命。
    闪着寒光的刀子划破空气，插进了两人的心脏和喉咙里，由于头骨太硬，迪奥还没有足够的力气把刀飞进他们的脑袋里。
    “嗯，不错，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以后去其他地方学习吧。”
    Z小姐拍了拍手表示赞赏，带着迪奥离开了。
    这是迪奥第一次杀人，但他却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情绪，Z小姐也没有对此事有任何反应，杀人对她来说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有了这么个经验后，迪奥去给父亲下毒那是更加没有负罪感了。
    临死前的达里奥终于找回了一点父爱，把乔斯达的信件交到了迪奥手里。
    Z小姐得知迪奥要去乔斯达家后，依旧是波澜不惊的。
    “知道了，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于是在迪奥处理完达里奥的后事之后，回家收拾行李时发现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本书和一条清洗干净散发清香，还叠得整整齐齐的裙子。
    那是迪奥母亲的遗物。
    迪奥看着这条裙子久久无言，手却逐渐握紧，在布料上留下了褶皱，他猛地反应过来，伸手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动作又轻又慢，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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