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车祸

    “砰！”
    刚进城门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拐角处，只听得一声巨响。
    江城的马车和另一辆马车撞到了一起，他的前额撞在木杆上，磕出个小包，还擦伤了，渗出了不少血。
    脑袋“嗡嗡”响着，江城捏手成拳，手腕抵着额头，回头看向斜躺在车内的马车夫，奄奄一息，但依旧活着。
    撞过来的是辆漆黑的箱型马车，样式古典华美，车夫是一位身穿燕尾服，系着黑领结，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一副管家模样。他此刻显得十分狼狈，但没有受伤，恼怒的瞪了江城一眼，却没说半句话，而是急切地御马朝城门方向驶去。
    “真痛啊……”江城揉着脑袋，忍着疼痛，继续赶马驾车，尽可能快地朝医院行进。
    “撞了人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讲，真是不道德啊！”
    江城本就疲乏，被撞后更是累上加痛。他越想越气，想加重驱马的力度，可看到显露伤疲之态却仍在尽力驱驰的老马，挥鞭的手滞在了空中。
    他抚了抚它的大脑袋，叹息一声：
    “火急火燎地要出城，看来那位中年管家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吧……”
    江城现在只希望快点赶到医院，马车内的伤者看上去着实有点惨，弹片还在冒着血的胸口里呢，又遭一番重击，就这样还能有半口气，简直是医学奇迹。
    车夫“老马”是个快要步入中年的青年男子，肤色微黄，样貌身高平平无奇，除了那双三角眼外可以说毫无特点。
    破损了一角的马车，最终颤颤巍巍地停在离城门最近的医院内，车夫被抬近手术房时半口气怕是又去了一半。
    “还剩下四分之一口气，还不错。”江城的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担忧，只是淡定而认真地看向医院顶端的红色十字说：
    “我呢，仁至义尽；你呢，听天由命。”
    已经七点多了，太阳却并未完全落山，夕阳还亮着红霞，城门也还开着。江城费劲地揉着疼痛的脑袋，感受到肌肉传来的疲累，又在“老马”的床边多坐了五分钟。
    向医生交代了几句后，江城准备离开这儿。
    刚出医院大门，便有两名男子抬着担架与他擦身而过。
    “担架上的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城似有所感，揉了揉眼睛，快步走到那两名男子身后不远处，视线斜斜地朝担架上看去，紧接着难以置信地张开嘴巴：
    躺在上面的人，竟是之前撞车时的那名中年管家！
    他那谢顶的头部和腹部满是鲜血，燕尾服和白手套都染上了一层绯红，眼角还滴落着一行血泪……一股凉气莫名而迅速地升上江城的后脊，他惊异自语：
    “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
    江城一言不发地走向医院大门，可还没走出去，便又听到一个声音：
    “是他！”
    是在叫我吗？江城心中“咯噔”一声，今天出现了一桩又一桩的反常事……他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继续前行，但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蝴蝶结双马尾，淡粉的长裙，脚下是白皮鞋。
    “是他和林管家撞在了一起！”
    小女孩的声音像百灵鸟，但落在江城耳中一点都不动听。
    她的声音吸引了不远处的几名男女，一个高挑成熟的少女走到他面前，蹙眉问道：
    “就是你在城门的十字路口撞了林管家？”
    江城打量了她两秒，两名俊秀青年男女簇拥到她身旁，另外三位中年男性也走到少女的身边。他们身着华服，品貌不凡，但眼中似乎不怀好意。
    沉默了几秒钟，江城用疲惫的语气询问道：“林管家是谁？”
    高挑少女吩咐身边的女青年：“把林管家抬过来！”
    那位浑身鲜血的林管家刚被抬进医院的大楼，便又被抬了出来。他的伤势比马车夫还重得多，现在被这么折腾几下，到达江城眼前的时候，已经彻底断了气。
    “你们这是……”
    这是不把一位中年人的生命放在眼里吗？
    江城的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他甚至没来得及愤怒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管家死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少女发问：“你见过他吧？”
    江城没有回答，他半语不发。这几位青年男女衣着华丽、体态显贵，定然是有权势的人家；江城对本地的高官子弟一清二楚，这几人不在此列。
    他们是汉人，应该是天启的豪门子弟；可为什么要将管家出事和我相关联呢？江城心中浮现出两种可能性：
    一是了解情况，二是栽赃陷害！
    “我不认识他。”江城说。
    “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少女试图让语气充满威严，但这样的所谓威严在江城眼中只不过是另类的趾高气扬：“我问的是，你见没见过他？”
    “或许……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江城宁静从容地取下帽子，故作轻松地歪头一笑：“你记得曾经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见过哪些人吗？”
    “是吗？”少女也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但下一刻笑容变成了冷厉：“我怎么觉得，你该跟我们走一趟呢？”
    一柄黑洞洞的手枪直指江城的脑袋，那位男青年眼中充斥着杀机，满是威胁的意味。
    看到她对我笑就想杀我？还是看到我对她笑就想杀我？不会这么肤浅吧？江城试图故意往轻松的方面想。
    他今日又是步行，又是跟踪，又是打斗，又是驾车，受了伤，出了血，头上撞了个包，还给老马垫了一大笔医药费，已经疲惫到不行了。
    “如果此刻有张床从天而降，哪怕床上方是子弹雨，我也会躺下去。”江城冒出这个念头，然后一闪而逝，“要真有枪林弹雨，我怎么还有心思睡觉？假设不成立。”
    不过对于疲惫，从小习武的江城早已学会适应。他养成了一个习惯，疲困的时候就多思多想，想得越多就越容易解困。
    感受着飞速发散的无头思绪，江城心底自语：
    “如果下午对敌的是这个男青年而不是马车夫，我打晕他之后肯定不会施救，而是往脑袋上再补一枪——当然，前提是他没带手枪。”
    江城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少女直视着他，“你说呢？”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吗？”江城扶了扶眼镜，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意识到不对，果然少女又露出笑容：
    “已经要天黑了。”
    “那就不要拦我的路，我还要回家呢。”江城绕过他们往医院外走去。
    “小子，少他妈给我废话！”
    俊秀青年拦在江城身前，说起话来凶气凛然，与儒雅随和的相貌一点都不搭。
    “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江城眉头一皱。天可怜见，他压根就没见过什么东西。
    难道是那位中年管家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他莫名其妙地死了，东西不见了，于是这群人来找我的麻烦？
    江城又气又笑，反问道：“什么东西？”
    少女却没打算回答，说：“搜他的身就知道了。”
    “好好好，我给你们。”
    江城急忙往后退两步，将手伸进风衣口袋里，做出拿东西的架势。
    面对枪口，江城适时地表现出屈服之状——父亲要他做一个君子而不是烈士，他自我安慰着；不过下一秒，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左轮，和一支郁金香。
    他飞快地将枪口抵在少女的脑袋两寸前，这个动作瞬息而成，以至于那名男青年完全没反应过来。
    这是很正常的，男青年虽说有枪在手，但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少爷模样，即便拿起枪来，又能有多大的威胁呢？
    与此同时，水波状的白色气旋从江城的指间亮起，郁金香的花瓣顿时张开，一支闪亮的信号弹破空而上！
    “咻——！”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咫尺，再加上那一声长而尖锐的嗡鸣，两相刺激之下，少女“威严”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惊恐，男青年则怒声大斥：“放肆！”
    “你，你竟敢这样对我？”
    这是少女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她虽然有些恐惶，却并不相信对方敢真的开枪，于是下意识地叱骂。
    她是颍国公最小的女儿，从出生起就活在溺爱的蜜糖里；她无论做什么，都会有人为她铺路、善后，她几乎无所顾忌。
    枪口就在脑前，她的惊恐却已消散不见，转化成了实质般的怒火。她面无惧色，果断握住了枪柄，直视江城，目若寒刀，语气冷然：
    “你放肆！”
    不得不说，这是真正的贵族子弟，他们派头煊赫，底气充足，比内城的纨绔子们厉害不知多少倍。不过对于江城来说，这并不影响他掰开击锤。
    “我只想好好谈谈，”江城盯着她的眼睛，“我是灵武伯江稷之子江城，阁下是？”
    青年当即冷哼一声：“一个小小的伯爵之子，也想……”
    “你就是江城？”
    少女瞥了青年一眼，语气淡漠：“颍国公楚树仁之女，楚毓珊。”喜欢浮世群星闪耀时请大家收藏：(663d.com)浮世群星闪耀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