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跪雪

    二人夹着一个孩子，各怀心事的安静地走了一路，行至乱葬岗脚下，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半晌，魏无羡道：“蓝湛，你刚才问我，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其实我也想问人。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样。”
    是啊，不这样还能怎样，乱葬岗内忧外患，他是如此重要。蓝忘机听着他的话，内心触动不已，知他的大义，也尊重他的选择。只是前路漫漫且凶险，魏婴，我该如何帮你？谁又能来帮你？谁又能来渡我们...
    魏无羡又道：“弃鬼道不修吗？那这山上的人该怎么办。”
    “放弃他们吗？我做不到。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
    他道：“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
    他的声音浅浅地......每一个字，都灼心噬骨地刺痛蓝忘机的心。蓝忘机望着他，没有回答，心知正邪黑白、瞬息万变，这世上，从来没有这样一条路。世事无常，魏婴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一个了解你的人，让你释放这份压抑，哪怕只是作为聆听者.....
    魏无羡缓缓地道：“蓝湛，谢谢你今天陪我，也谢谢你告诉我我师姐成亲的消息。”
    这接二连三的声声“谢谢”让蓝忘机听着有些发怵
    他道：“不过，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也相信我自己控制得住。”
    此前担心他修习诡道损身损心性，而如今......如今他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这也终究会把他从自己身边拉得越来越远...蓝忘机微微侧首，眼里起了一层水雾，闭上了眼。
    就此别过...
    魏无羡转身的那一瞬，蓝忘机已然睁眼，二人相背而行，蓝忘机身体不禁颤抖的重重地踏出了离开的步伐，行至隐秘处，望着那抹黑色身影以及随风飘起红色发带
    阿苑道：“有钱哥哥到底还会不会来呀？”
    魏无羡道：“什么有钱哥哥”
    阿苑道：“有钱的哥哥，就是有钱哥哥。”
    魏无羡道：“那我呢？”
    阿苑道：“你是羡哥哥。没钱哥哥。”
    魏无羡看他一眼，突然一把夺了蝴蝶，道：“怎么，他有钱你就喜欢他啊？”
    阿苑踮起脚来抢，急道：“还给我……那是给我买的！”
    魏无羡把蝴蝶放在自己头上，道：“就不还。你还管他叫阿爹，管我叫什么？只叫过哥哥，平白地就比他矮了一辈！”
    阿苑跳道：“我没有叫他阿爹！”
    魏无羡道：“我听到你叫了。我不管，我要做比哥哥和阿爹更高辈的，你该叫我什么？”
    阿苑委委屈屈地道：“可是……可是阿苑……不想叫你阿娘啊……好奇怪……”
    蓝忘机：“......”
    魏无羡喷了：“谁让你叫阿娘了？比哥哥和阿爹更高辈的是阿爷，这都不知道？你真的这么喜欢他，早说啊，早说刚才我就让他把你带走了。他家里虽然有钱，但是可恐怖。把你带回去关在屋子里，从早抄书抄到晚，怕不怕！”
    阿苑赶紧摇头，小声道：“……我不走……我还要外婆。”
    魏无羡步步紧逼：“要外婆，不要我？”
    阿苑讨好道：“要的。也要羡哥哥。”他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道：“还要有钱哥哥，还要阿情姐姐，宁哥哥，四叔，六叔……”
    魏无羡把蝴蝶又扔到他头顶上，道：“够了够了。把我淹没在人堆里了。”
    阿苑赶紧把草织蝴蝶收进兜里，生怕他再抢走，又追问道：“有钱哥哥到底还会不会来呀？”
    魏无羡一直笑着。过了一阵，他才道：“应该不会再来了。”
    阿苑失望地道：“为什么啊？”
    魏无羡道：“不为什么。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有各自的路要走。自己家里就够忙活了，哪有空总是围着别人转？”
    阿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魏无羡一把将他捞起，夹在手臂下，哼哼道：“……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偏要那一条独木桥走到黑……走！到！……走到黑......”
    蓝忘机见远处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愈来愈空洞。魏无羡那藏在笑脸下的伤口，究竟又掩饰了多少灼心蚀骨的痛。
    “魏婴，你心中有大义，虽有孤独落寞，但所言所行皆坦坦荡荡。而我，心中只有我你，除了你，除了心疼和痛苦还有无休无止的纠结迷茫和挣扎...”
    待魏无羡和阿苑走远了，蓝忘机也御剑返回。
    回到云深不知处
    蓝启仁知他私自下山几日，想来又是与魏无羡有关，生气至极，竟不愿见他。
    蓝忘机在门外静立片刻，转身找来戒尺，重又来到叔父门前，在那青石地板上跪下。
    他知自己惹叔父生气，可魏无羡一腔侠义，护的是弱小之辈，并非杀戮有害之徒，为何叔父如此偏见，将他视之为“邪”。
    此次蓝忘机亲上乱葬岗看了，魏无羡并无开宗立派、剑指百家之意，他只是想借世人遗弃的一角，安置他想保护之人，又何错之有？
    再则虽修诡道为百家所忌，但当日若非倚仗魏无羡的诡道术，百家未必能够保全于射日之征，如今却反借其修诡道之名，引之为敌，这重罪，为何又是加于魏无羡身上
    蓝忘机想不明白。
    是非黑白，过失成败，岂能空口无凭，信口由来？
    这些话，与他素日所受教诲大相径庭，他不敢与叔父说，可是，他却开始怀疑，叔父说的话是否就一定是对的
    只是，出于对叔父一贯的敬重，他愿意领罚，以平他怒气。
    天已经在下着雪了。
    雪花飘落在屋顶上，在树上，在地上，落在蓝忘机身上。
    雪花在他头顶，发间，肩头沉积。松石地面，更是又冷又硬，寒意刺骨。
    蓝忘机仍是一动不动地跪着，身姿挺拔，气场坚定。
    不知跪了多久，直到一门内弟子传话，只留下轻轻的一句：“先生有言，不见，亦不罚......但望含光君，好自为之。”
    蓝忘机才默然起身离开。脚踩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从小到大，自己所有与雪有关的回忆，都是冰冷而绝望的。
    原来这世上，不是所有心事，都可以感同身受；也不是所有缘由，都可以说得清楚。我面对至亲，尚且如此无力，你面对天下悠悠众口，又该何其绝望......
    几日后，蓝忘机与蓝曦臣同往兰陵金氏赴宴，刚抵达金麟台下，便已感受到一片喜庆的气氛，满眼的红绸喜字、张灯结彩。
    立于这喜庆喧闹的金麟台，蓝忘机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闪过一丝怅然。他在金家的庭院里，看到了兰陵城罕有的荷塘与莲花，心道：看得出，金子轩很在乎江姑娘，魏婴你若知晓，应可安心
    人群攒动，蓝忘机并未上前围观仪式的细节，只听见耳畔的鞭炮和欢呼声......听见他们议论说，金家对此次联姻极为重视，金氏长子，江氏长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婚礼很隆重，很盛大。
    婚之上，江澄意气风发，江氏门生皆落座上宾之位，备受礼遇。
    这里的一切顺遂、安好......唯一，可惜，宴会上却没有蓝忘机心心念念最想见的人
    蓝忘机曾想过，向金江两氏进言，劝他们许魏无羡赴宴，亦或者让魏无羡混进蓝家门生之中，悄无声息地看一眼这场婚礼，免了他的遗憾。
    可后来，蓝忘机还是放弃了这些想法。夷陵老祖流言夭夭，风声正紧，蓝忘机若此时提议定没有任何说服力......况且魏无羡那么骄傲，若不能名正言顺出席，为了他师姐好，也一定不会答应偷偷前往
    出席亲人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固然是一种难得的喜乐；但每一个重要时刻都被人记得，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蓝忘机心道：这一次的重要瞬间，我替你参与和见证......下一次，还有未来更多次重逢的可能，你心里的结，我希望能亲手替你解开。我只想，把此刻眼见的一切讲给你听，告诉你，一切都好。人的一生中，的确会无法避免的遗憾。但还有一个词，叫来日可期。我相信，你师姐一定也在想你喜欢魔道祖师蓝忘机视角之蓝二哥哥追妻记请大家收藏：(663d.com)魔道祖师蓝忘机视角之蓝二哥哥追妻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