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6.兽潮⑥

    后世对这场几乎改变历史进程的兽潮起因知道的并不详细，直到两百年后，人们对兽潮依旧所知不多，不过至少那个时候，人类对于生存已经拥有更多选项，眼光投向更加广阔无际的太空，这种几乎定期出现的异兽变异发狂早已不再是人类的困扰。
    但至少在联盟547年时，差点席卷整个世界的兽潮对许多人类城镇造成灭顶之灾，经受异兽蹂躏的地区惨不忍睹，大多数及时逃出死地的幸存者谈到异兽时心有余悸：它们会撕碎面前的一切物体，无论是牲畜，平民，还是异能者或者机甲，就像潮水汹涌而来的异兽似乎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它们不知疲倦，一心向前，而谁也不知道异兽的终点在哪里。
    在接连丢失永安，普安，定安三个永居点之后，猎警布下的防线总算在阿卡林河一线拦下了兽潮，但人们忧虑地注视着河对岸越来越多陷入狂躁的异兽，谁也不知道单薄的防线能阻拦多久，联盟政府以最快地速度撤走平民，不过，时间总嫌不够。
    与一片混乱的前线相比，新柏林地区虽然也发生了大规模兽潮，但广袤的森林成为人类最好的缓冲区，猎警学院双胞胎送出的警报很及时，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用处——那时兽潮的消息已经到处都是，人心惶惶，新柏林开启了森林中的前进营地，但除此之外，能做的并不多。
    “我们不可能去救他们。”中年男人尽可能耐心地对满脸愤怒的杨米尔斯解释：“人手不足。”他匆匆地在前来寻找他的副官手上的便携光屏上签字，而后转头继续说：“杨米尔斯，现在是非常时刻。”
    “正因如此更要组织救援队！”杨米尔斯深吸口气，仍无法掩盖焦虑：“那是最好的学生！最好的后备军！不仅是我们的，还有猎警学院的孩子……”他强迫自己放缓声音，让它听上去让人同情又诚恳：“前线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我们需要新血……”
    中年男人——新柏林地区猎警总长帕米尔——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帕米尔显然被这个理由打动了，但片刻之后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瞥了一眼身边行色匆匆制服各异的路人，“我承认你说得对，”猎警总长压低声音，“但我们已经派不出哪怕一架机甲，找不出一个还空着的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杨米尔斯，你和你剩下的学生已经被就地编进了预备队，调令马上就会下达，”他缓和了表情，神色间掺上同情：“我很抱歉，杨米尔斯，关于那些孩子。”
    杨米尔斯的脸色彻底变成惨白。
    关于督导教官与猎警总长的争执，一年级生理所当然一无所知，他们的行程一开始很顺利，绝大多数异兽已经跟随兽潮离开，空荡荡的森林里只留下稀少毫无威胁的野兽，军校生一路顺利，不过当他们进入贡嘎山脉之后，轻松的时光就告一段落。
    “还没找到路吗？”克奇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听起来很忧虑，不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进入山区，一年级生被迫放弃飞行，复杂的气流让飞行变得艰难，机甲一一降落，不得不选择步行，不过，崎岖陡峭的“山路”——兽径——并不比气流更简单。
    “这里的岩石风化得很严重，机甲太重了，”前出探路返回的谢忱说，“我们必须绕路。”
    “大约二十公里外是一片高地树林，也许我们可以从那里绕过去。”刘浩提议道：“地图上标注那里应该有一个弃用的前进营地，我们甚至能休息一会儿。”
    “只能如此了。”克奇说，听上去很郁闷，他咕哝道，“该死的岩层。”然后退出了通讯频道。
    吴畏操纵着机甲小心斜靠在岩壁上。刚才他仅仅是走了几步，脚下松动的岩层便化为碎石，哗啦哗啦地向着下方的深谷滚落，为保证安全，机甲的离子引擎不敢关闭，但长时间保持低速运转，能量消耗相当可观。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一年级生的四架机甲已经有两架濒临能量见底，另外两架情况也不乐观，他们必须找到一个可以修整的地方，为机甲补充能量。
    沉重的机甲踩着哗哗作响的碎石在光秃秃的倾斜山坡上艰难前进，队内通讯频道里只有某人偶尔无意义的咒骂或者低呼，除此之外，没人想说话，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对抗这个令人恶心的地形，每个人都迫切希望下一刻营地就能出现，而他们也不必再和容易打滑的碎石，角度夸张的山坡纠缠。
    也许走了半个小时，更长或者更短，但营地最终出现了，谢忱驾驶着机甲冲了进去，几秒钟之后他在通讯频道里疲惫地开口：“安全，都进来吧。”
    虽然是已经废弃的营地，但仓库中还留有可用的资源——包括能量弹，核聚变电池和一些机甲备用零件，吴畏第一次发自内心想要感谢猎警后勤工程部——至少他们合格地完成了工作。
    克奇宣布他们将在这里休息三个小时。
    “我们距离贡嘎峰南坡还有大半天不到的路程。”刘浩嘴里塞着应急食品，声音含混不清，“如果顺利，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公主坡，然后在那里宿营，明天一早出发，嗯，”他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老天保佑，一路平安，三天之后，我们大概能看见新柏林的房顶了。”
    “再远的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安杰鲁说，“总觉得就跟到隔壁宿舍串门一样简单。”
    “那倒是不可能。”刘浩翻了个白眼，“虽然我非常希望能如你所愿。”
    “一路上最大的危险是什么？”吴畏问。
    “很多。”刘浩坦率地说，“这里地形复杂，气流也相当不稳定，我们飞不了，只能走；而贡嘎峰属于特高山，一向是大型飞禽异兽的势力范围，大概率会进入它们的领地，只能赌这些家伙已经跟随兽潮离开。”
    “赌？”谢忱敏锐地注意到刘浩话中的重点。
    “只能赌。”刘浩叹了口气，“我们没时间去选一条更安全的路，实际上，贡嘎峰南坡已经是所有选项当中最不坏的那个，当然，我个人表示谨慎乐观，兽潮对高阶异兽的影响相当大，按照常理来说，那些生活在贡嘎峰的异兽应该都离开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刘浩的言外之意：除了赌一赌，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
    正如刘浩所说，贡嘎峰是一个和舒适毫无关系的地方，这里只适合危险而致命的异兽生存。对于人类，则相当致命，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和这个鬼地方扯上关系。
    “现在唯一能谈得上好消息的是，”刘浩在智能终端上点了点，将一张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地图发给队友，“之前地图更新时，贡嘎山相关的资料也进行了更新，虽然最危险的北坡探索还相当不足，但新柏林对南坡的调查已经相当充分了，他们标注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我想之前应该就有人使用过这条路。不过看时间，”他在全息地图上凭空点了点，“最近一次是三年前的六月。”
    “希望至少是地形在这三年里不要有太大的变化。”安杰鲁咕哝道，“新柏林的人这三年居然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应该是第一阶段的探索已经结束了。”谢忱说，“联盟这种远离定居点，地形相对复杂的地方探索强度并不大，毕竟，相比这里，许多区域更有价值。”
    安杰鲁撇了撇嘴，他不得不承认谢忱说的是对的。
    “这段路程分为三个部分。”刘浩打起精神，开始为队友认真解说：“第一部分海拔是三千到四千左右，地形较缓，应该有两个小型的高山湖泊，也是全程路最好走的部分；”
    “第二部分，海拔陡升至五千到七千，机甲应该有自动氧气装置，所以不必担心高原反应，但离子引擎输出的功率会受到影响，加上这一段的路不好走，”他徒手画了个圆圈，将画面的某个部分标记出来，“几乎都是兽径，风险相当高。”
    “最后一个部分，攀顶之后海拔降低到四千左右，山势就缓和许多，气流也趋向稳定，机甲可以飞行，如果我们足够小心，到了这里，基本可以选择直接飞回新柏林。”
    他一口气说完，咕嘟咕嘟灌了半瓶能量饮料。
    一年级生暂时没人说话。
    “现在重新编组，谢忱一号机打头，吴畏二号机接应，安杰鲁和欧新三号机居中，”克奇说，“我和刘浩，四号机殿后。大家尽量保证在一起，不要擅自行动，”他专门看向安杰鲁，盯着他说：“我们没有发生意外的资本。
    再度出发时，安杰鲁的三号机甲被吴畏和克奇严严实实地夹在中间，吴畏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多一架机甲就多一分安全的保障，克奇一定会把安杰鲁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牢牢地看死他。
    他们很快体会到贡嘎山的严酷之处。
    哪怕在刘浩口中最简单的路程，从未来过这里的四架机甲走起来也异常艰难，强烈的狂风在山口刮出尖啸，碎石被卷到机甲的装甲上，劈啪作响，哪怕驾驶舱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勉强可称为山路的兽径挂在半山腰上，到处是松动的碎石，一不留神就会踩滑，而体积庞大的机甲在这些羊肠小道上行动相当困难，每一步都需要一年级生们集中起所有注意力。
    吴畏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这里的确是人类文明的荒原。哪怕他坐在重重保护之中的机甲驾驶舱，但荒凉的景色依旧透过光屏铺面而来。星星点点斑块状的残雪堆积在石缝或者背风处，在这里，九月过后就会迎来第一场雪。
    举目皆是毫无生气的青灰，偶尔有衰败的芒草在狂风中摇曳摇摆，但就连这样的植物残骸也仅有几处而已，倒是种类不明干枯的皮毛，白骨时不时就撞入少年的眼中，无声地提醒他，此地绝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
    艰难地跋涉过一个漏斗状的山口，一年级生们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补给点——位于一片峭壁之下，当年新柏林曾在这里不惜工本地堆积物资，只为为负责探索任务的猎警进行保障，不过三年之后，哪怕还剩下什么残存，也被永不停息的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原地修整十分钟。”机甲之间靠得很紧，场的联系相当稳定，克奇的声音清晰得就像在耳边，“大家注意机甲状态，有问题赶紧提出来。”
    没人说话，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操纵机甲，精神高度紧张，一旦放松，吴畏只觉得累得半死，随时都能躺下。他勉强坐直，喝了两口能量饮料——不敢喝太多，不然尴尬的事在后边儿。
    “我们现在到哪儿了？”欧新有气无力地问，操纵机甲他帮不上什么忙，紧张却不会少半分。
    “标记为Q1的休息点。”刘浩很快回答，“基本上，可以理解为贡嘎峰南坡的山脚。”
    “也就是说，”克奇补充道，“我们实际上还没开始爬山。”
    通讯频道里传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打起精神来。”一年级生的队长说，“这才只是开始。”
    他是正确的。当四架机甲再度艰难地跋涉在山梁之上的小道，先前的路程简直就像林荫大道一样舒适又安全。山道几乎垂直，而狂风不息，吴畏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风雪拍打到机甲上的声音，下一刻他就发现这并不是幻觉。
    “下雪了！”打头的谢忱咬着牙说，“把引擎功率提高！不然根本走不动！”
    提高引擎功率意味着能量消耗，不过他们之前刚补充过，暂时还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吴畏打开外部摄像头，迎面而来的雪团简直像要扑到他脸上，他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
    “温度很低，雪块很快就在装甲上凝固了。”安杰鲁报告，“只有引擎附近还没有结冰！”
    “开启热循环！”克奇当机立断，“赶紧除雪，不然一会儿把管道冻裂就麻烦了！”喜欢自由之民请大家收藏：(663d.com)自由之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