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崩塌

    “燕国......太、太子？”虽然沈册也很想把林墨这番话当做是他故意戏弄自己的玩笑话，但沈册知道，林墨并没有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的恶趣味。
    沈册静静地看着林墨，带着些恳切的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希望他能够明确的再告诉自己一次，希望确认自己并不是因为一时幻觉，或是方才在酒宴上喝醉了酒，而听错了林墨的话，抑或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阿文？”林墨不自觉的伸出手，扶了一把身形有些摇晃的沈册，他透过沈册的那双眼睛，赫然发现沈册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轰然崩塌，或许是他对自己的信任，也或许是他对沈家的依赖。
    近几年来，沈册愈发成熟稳重，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在很多人看来，沈册已经成为了沈家的依靠，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但是林墨清楚，一个人无论再怎么强大，他仍然需要一个依靠，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依靠，而是心和灵魂的依靠。换言之，倘若沈册没了沈家这个依靠，他就成了个孤家寡人，就连死后也只会是一缕游魂，无所归依。
    林墨这个时候本该和沈册把一切事情详细说明，但他看到沈册这个样子，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阿文，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好么？”
    “我......”沈册终于算是开了口，随着他开口，憋闷在肺腑之间的一口气也随之被吐了出来，一口气吐出，沈册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墨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扶住沈册，将他揽到怀里，他隐约听到沈册在昏迷之前似乎说了一句“我没事”。林墨心疼的无以复加，不明白沈册都这个样子了，究竟还怎么能说出“我没事”这三个字的，他虽然知道这件事情必定会对沈册造成很大的打击，但没想到居然会弄成这个样子。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林墨喃喃自语的说道，而后低头在沈册额头上吻了一下，抱起沈册向墨留园客房走去。
    林墨将沈册抱到了客房里，把他放到床榻上，让他躺好，而后侧身在榻边坐下。林墨看着沈册的面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当初在圣君院大牢里和赤刖的那番对话，当时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什么可怕的，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他就被自己说的话打了脸，他是有害怕的事情的，害怕沈册不再信任他。
    倘若是平常，林墨大概会直接把沈册給抱到自己房间里去休息，但是今天、现在，他是真的不敢，他不知道沈册在昏迷之前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知道沈册醒来后还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爱生忧怖，大概就是如此吧。
    林墨给沈册盖好了被子，转身走出了客房，对守在房门前的沈册的贴身护卫吩咐道：“你家宗主有些醉了，刚刚睡下，你们多留点心，照顾好他，若是有什么事就立刻去禀报我。”
    “诺。”护卫应了一声，然后看着林墨朝自己微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既然是沈册的贴身护卫，那自然也是知道沈册和林墨之间的事情的，他看着林墨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出了些许孤独落寞的感觉来，护卫抬手挠了挠头，心想莫非是他家宗主和林少主因为什么事情而吵架了？可是林少主那么个好脾气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着自家宗主的呢？
    躺在榻上的沈册睡得并不安稳，总是陷在半梦半醒中间，反反复复的做着那个梦，苍茫的大雪、远去的身影，以及哭得声嘶力竭的自己。
    翌日一早，林墨有些不放心地来到了沈册的客房前，一夜没睡的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他问身旁的护卫道：“你家宗主还没起么？”
    “是的，房里还没动静。”护卫拱手回道。
    林墨稍微犹豫了一下，而后道：“我进去看看。”
    林墨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绕过屏风之后看到沈册正坐在床榻边的地上，愣愣的发着呆。林墨没敢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了原地，他看着沈册，突然觉得这一夜之间沈册也憔悴了许多，之前的意气风发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林墨张了张口，试探着唤了一声：“阿......阿文。”
    沈册仿佛过了很久才听到林墨唤他似的，极其迟缓的转过头，抬眼望着林墨，但目光却没有丝毫焦距，目光仿佛穿透了林墨，望向了别处。
    林墨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半步，见沈册没有反对，这才慢慢走到沈册身边，准备扶他起来：“阿文，地上凉，我先扶......”
    “走开。”沈册却猝不及防地出手，推了林墨一把。
    林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推了一把，险些跌倒：“好，好，我不碰你，但是你先起来好不好，卫国不比楚国，地上又凉又湿，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沈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先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好，那我先出去，不过，阿文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完后，林墨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册，最终还是走出了房间。
    虽然沈册对林墨的这个态度看起来很是疏远，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但林墨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沈册没有冲他发火，这就说明沈册并没有迁怒于他，沈册不想见他，纯粹是因为沈册此刻心绪纷乱，确实是不想见任何人。
    守在外面的互为刚才已经听到了林墨和沈册二人的交谈，此刻看到林墨从房里走出来，不禁担忧道：“林少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林墨笑着摇了摇头，嘱咐道，“好好看顾好你家宗主吧。”
    护卫道：“诺，林少主放心。”
    沈册这边让林墨稍稍放下了心，所以林墨也就不能再继续闲着了，他这次回来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的加冠礼和接任林家宗主大典在即，有很多事情都等着他和林崇本商量定夺，林家的少主其实要比他身边的少总管还要忙碌，这话说出去估计很多人都是不信的。
    沈册仍旧在浑浑噩噩当中，还没来得及下令说自己这段时间不见任何客人，陶磊就已经拿着范增的拜帖来到了倾云府。当然，这份拜帖自然是先由白云舒递到了林墨的手中。
    林墨接过拜帖之后不禁摇头苦笑：“范老将军可真是，唉......太不会找时候了，现在阿文根本不想见任何人，但是范老将军毕竟德高望重，倘若不见怕是也说不过去。”
    “范老将军德高望重，不能不见，但范老将军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册儿千里而来，舟车劳顿，又加之水土不服，受了些风寒，便病倒了，为父觉得范老将军总不至于强人所难吧。”林崇本笑着说道，将如何推拒范曾的理由说的一清二楚。
    林墨听罢后也跟着笑了笑，对林崇本拱手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孩儿受教了。我这就去回复陶磊。”
    “去吧。”林崇本点了点头，看着林墨转身离开。
    林墨来到‘鹤鸣堂’，便看到陶磊正坐在客位上低头捻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墨走到近前，躬身施了一礼道：“原来是陶师兄亲自来了，方才我正与家父商议事情，出来晚了，还望师兄勿怪。”
    “林师弟客气了。”陶磊亦躬身还礼，而后抬头望了望左右，问道，“怎么，沈宗主没有出来么？”
    林墨放下双手，站直身子，笑了一下解释道：“哦，千文他病了，最近怕是不方便见客了，还请陶师兄见谅。”
    “病了？”陶磊蹙了一下眉头，心头生出几分疑惑来，“沈宗主亦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不差，况且自己还懂得几分歧黄之术，怎么会说病就病？”
    “你看，我就说吧，这件事说出来陶师兄多半是不信的。”林墨同身边的白云舒半说笑道，然后又转向陶磊，继续解释，“陶师兄说的是不错，但千文他无论怎样也终究是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更何况他早些年行走江湖，受过几次重伤，身体底子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好。他这次远道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到了这边儿还多少有些水土不服，昨晚饮了些酒，着了凉，所以就一下子病倒了。别说陶师兄不信，就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陶磊自然要适时的退让一步，笑着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我只好改日再来了，老师交代过，一定要将他的拜帖亲自交到沈宗主手中。”
    “其实让我代为转交也是一样的。”林墨说道。
    陶磊摇了摇头：“老师说那样显得没诚意。”
    “范老将军可真是......”林墨无奈的笑着叹道，“还是这么一丝不苟啊。”
    说起这个一丝不苟地范老将军，陶磊是十分的心有戚戚：“可不是嘛，唉。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送师兄。”林墨边说边和陶磊走出了鹤鸣堂，一直将他送到倾云府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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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