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简悠在老家待了大半个月，又和徐慧芳回家看了看外公外婆，在三月底的时候才回到厦海。
    一回来她就联系了卓凡的负责人，对方说明天就可以直接去公司面试。
    财大气粗的卓凡公司在厦海的总部就在世贸国际大厦的对面，华创中心，两栋擎天高楼只有一江之隔，这里有厦海的地标建筑明珠塔和浦江，是最寸土寸金的地方。
    在楼下前台做完登记，到了公司所在的楼层又做了一遍登记，最后在总经理秘书台做了第三次登记，简悠才站在了那位和她联系过的许经理的办公室门前。
    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两个字，才缓缓推门进去。
    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前伏案忙碌的男人听到推门进来的声音时，握笔的手竟不自觉的紧了紧，他悄悄微抬眉眼看着她，却还是在一瞬间乱了心神。
    简悠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他的五官没怎么变，她却怎么也无法把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男人起身，顺手理了一下西装下摆，把鼻梁上的镜框拿下来，嘴角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悠悠，好久不见。”
    简悠愣在原地，听着这声“悠悠”，她试探的问道：“你是...许诺？”
    “是我。”
    他大步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男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声音慢慢朝她靠近：“悠悠，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
    她下意识的抬眸向他看过去，偏偏他是逆着光走过来的，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从刺眼的阳光中走过来，只是眨眼间，他已经从那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在球场上奔跑的少年，变成了一身笔挺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成熟男人。
    他们，曾经是彼此的初恋。
    许诺带给简悠的，是情窦初开时最青涩最纯真的感情，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再见到他，还是会想起那些日子。
    那时候坐在教室的窗边，午后洒进来的阳光好像总是格外明媚温暖，夏天的叶子格外绿，冰棒也特别甜，就连蝉鸣也是悦耳的，到了冬天，雪花拍打在窗户上，厚厚的围巾和雪地靴，香甜的烤蜜薯和烤板栗，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家里传出了妈妈做好的饭菜香味。
    老师的讲课声，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沙沙”声，课间走廊上调皮的嬉笑打闹声，不远处操场上篮球撞击篮板的“哐当”声，所有声音交汇在一起，组成了那些美好却短暂到转瞬即逝的日子。
    那个曾经最喜欢在运动后喝一瓶冰汽水的少年，现在也变成了会熟练使用茶具泡茶的稳重男人。
    “这是峨蕊，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他把玉白的小茶杯推到简悠面前，示意她尝一尝。
    她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小一口，茶叶的清香顺着舌尖滑进胃里，回味甘甜。
    她把茶杯轻轻放回桌子上，这才开口说道：“许总，今天的面试，就不用了。”
    许诺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茶杯边沿磕在他的嘴唇上，他微微抿了抿，才把茶杯放回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为什么？你觉得卓凡不够好？”
    简悠回答的一针见血：“不是，我不想和前男友在一起共事。”
    许诺端着杯子，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低低的笑了笑说：“我可是公私分明的很，怎么？你难道对我还有别的想法？”
    简悠也没反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当是你说的这样好了，今天见到你很高兴，许诺。”
    她拎起包，起身要走，下一秒，手腕处隔着衣物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悠悠。”
    许诺的声音软下来，像极了当初乞求简悠和他在一起时的语气：“你留下来好不好，就当帮帮我。”
    简悠腕上微微用力，竟没有挣开，她转身看着他，一脸不解。
    “不瞒你说，厦海这边的业务我刚刚接手，我真的很需要一个信任的人在身边帮我，许家的产业是我爷爷一手打拼下来的，我爸是大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叔叔和姑姑家的孩子都还在北津总部，爷爷单独把我派来厦海，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希望我能接许家的重任。”
    “悠悠，当我看到你发来的简历时，我真觉得老天爷都在帮我！悠悠，我真的很信任你！也很需要你！”
    他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半分虚假隐瞒，倒让简悠觉得心里没那么别扭了。
    她微微用力把手抽回来，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上，思躇良久，她看着他，只说了四个字：“公私分明。”
    “好！我一定！”
    许诺站得笔直，右手举起来，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工作谈妥，简悠还是决定搬出来住，她在公司附近的小区转了转，发现这里房价高的吓人，每平到了30万，妥妥的富人区。
    她闲着没事，开车转着转着，突然转到了复大。
    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刻意往这个方向开，手里的方向盘好像是无意识的就跑到了这边来。
    既然已经到了这边，她停好车，打算在这附近逛逛。
    复苑小区门口的店面换了很多，唯一熟悉的只有那家干洗店和一家小甜品店。
    她推开甜品店的门走进去，发现老板竟然换了人，在店里转了一圈，买了点海棠糕和梨膏糖。
    提着东西从店里走出来时，看到复苑小区门口那颗熟悉的梧桐树下，坐着几个正在打牌的老奶奶，其中一个看起来眼熟的很。
    她仔细的想了想，突然记起来，那是原来房东的姐姐，孙奶奶。
    她站在甜品店门口，婷婷袅袅的身影被橱窗里五颜六色的蛋糕映衬着，清傲又绚烂。
    为了今天的面试，她穿了件白色的半高领衬衫和黑色及膝半裙，天气还有些冷，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羊毛开衫，腰间系着金属扣腰带，脚上是一双方扣中跟鞋。
    也许是久违的，突然在熟悉的地方遇到了熟悉的人，她不由自主的抬脚往那颗梧桐树的方向走。
    厦海的春风仿佛格外撩人，虽然带着些凉意，却温柔的很，拂过脸颊的感觉，像是轻柔的纱，上好的绸，丝质的绢。
    她在梧桐树下停住脚步，引来了树下几人的注意。
    孙奶奶也抬头，看到她，像是看到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只瞧了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桌上的牌局。
    简悠把手里的糕点递给她，还未开口，老人家就接了过去，自顾自的说：“姑娘，你来看房子？”
    她还维持着伸手递东西的动作，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了发生在那间小房子里的点点滴滴。
    很奇怪，明明她应该对那里有很强的抵触情绪，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记得玄关橱里的情侣拖鞋，桌子上的琉璃花瓶，冰箱里的新鲜芒果，卧室里的玫瑰干花，还有，沙发上认真学习的少年...
    那扇被打破的黑黝黝的窗口，吹进来的，也不是记忆中刺骨的夜风，而是少年跳进来时周身裹挟着的温柔的春风。
    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想到，现在就能见到他，该多好。
    不，不对，要是下一秒就能见到他，该多好。
    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嗯对。”
    孙奶奶撑着身子起身，提着手里的小纸袋往前走：“你跟我来吧姑娘。”
    她走在前面，简悠跟在后面。
    可能是因为她买了海棠糕和梨膏糖，孙奶奶待她亲近了不少。
    可是刚走了几步，简悠就发现了不对，她急忙快走几步跟上去说：“孙奶奶，这路不太对吧。”
    “不对？哪里不对？”
    孙奶奶脚步慢了下来，指着不远处的楼房说：“你不是来看房的吗？”
    简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栋楼根本不是她之前住的那栋。
    她指着反方向的那栋楼给孙奶奶看：“我要看的是6号楼4单元402。”
    孙奶奶轻轻摇摇头，把手里的海棠糕递给她说：“姑娘，那里有人租了，不好意思啊。”
    简悠急忙把糕点塞回去，口不择言的说了句：“孙奶奶，我出两倍的租金！”
    “两倍的租金？”
    孙奶奶紧了紧攥住袋子的手指，眼里有了些惊喜的波动，她想了想，还是领着她往那边走：“其实啊，那边的租客也快到期了，我们过去谈谈，可以让他先搬到我那边的房子住。”
    “这院里啊，那栋房子是我老哥哥的，他随着我侄儿去了国外，房子就空了，他托我给照看着租出去，这边的房子，是我老伴儿的，他走了以后，我也不愿意自己住在这儿了，就去我姑娘家长住，偶尔啊，回来和几个老姐妹叙叙旧。”
    “不过我老伴儿不是在这房子里走的，我这屋啊，干净的很。”
    许是听了简悠说的两倍租金，孙奶奶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边走边说个不停。
    “不过那边租房的小伙子啊，据说是个开飞机的，长得啊是又高又帅，每次他飞完回来，这院里啊，小到两岁半，大到八十三，那是都盯着他看个不停。”
    “院里的老婆子们啊，都乐意把自己的孙女外甥女介绍给他，可是听说，人家有女朋友了，还是空姐，又高又瘦又漂亮。”
    她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楼道口，摸出钥匙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简悠心口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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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是时隔许久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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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