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高三的寒假眨眼即逝，季然开学了。
    假期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交作业。
    不同于邵飞和谢鹏愁眉苦脸的奋笔疾书，季然悠哉悠哉的从书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摞试卷。
    字迹工整，卷面整洁。
    俨然一副好学生的做派。
    简蔚从最前排开始收作业，等他走到季然身边时，总感觉全班人的目光瞬间汇集到了两人身上。
    那种注视如芒在背，像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基情。
    他转身扫视了一圈，那些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带着些探究和打量，众人似是窃窃私语，很明显，讨论的主人公就是他和季然。
    “喏，作业。”
    季然得意的把试卷交给简蔚，身子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的样子活像个招摇的二世祖。
    简蔚拿起他的作业，大概扫视了一眼，他还来不及细看，鼻尖却突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
    像是橙花混合着玫瑰，这个味道，真的好熟悉。
    他疑惑的抬眼，却正好看到季然左手上那枚亮闪闪的戒指。
    他还没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串联在一起，心事重重的抱着作业从后门往办公室走。
    等他交完作业回来，脑中电光火石般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嗯，恐怖。
    他掏出手机，找到简悠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动态还是她情人节那天发的，那张照片里，十指紧扣在一起的手上，果然有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他把照片放大，再放大，那戒指的款式，明明和季然手上的一模一样！
    橙花和玫瑰味的香水，是简悠最常用的，甚至连她家里的香薰，也是这个味道。
    等等！！！
    那么放寒假前季然卫衣领口上那根长长的黑色头发，是简悠的？？？
    他强迫自己沉心静气的来考虑这件事，也许，这些只是巧合。
    仅仅只过了几秒，简蔚就兀自否定了这个想法，去他妈的巧合！
    戒指，香水味，头发丝！
    甚至还有季然突飞猛进的成绩和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学习态度，这他妈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他猛地转身，恶狠狠的看了季然一眼。
    后者好像感受到了那道非同寻常的注视，他抬眸看了看简蔚，嘴角突然出现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一天，简蔚如坐针毡。
    他不停的拿出那张照片看了又看，甚至刻意的路过季然的课桌。
    不厌其烦的确认之后，他终于面对了这个现实，季然身上的味道，就是橙花和玫瑰味，他手上的戒指，就是简悠照片上的那枚。
    寒假开学后的第一天，学霸简蔚破天荒的第一次没上晚自习。
    他翘课了。
    公交车晃晃悠悠的停在复大门口，简蔚背着书包下车，寒风猛地灌进衣领，他紧了紧外套，迎着凛冽的风往复苑小区走。
    他已经很久没去简悠家了，之前是因为临近寒假考试，后来是因为她交了男朋友。
    简蔚并不反对她交男朋友，反正他反对也没用。
    他隐约知道一些简悠感情上的事，她提起那些男人的口气总是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和冷淡，仿佛谈恋爱对她来说就是遵循自然规律做出的反应而已，她视线清凌凌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所有男人都不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对所有人都礼貌的微笑，清淡，疏离，薄情。
    简蔚掏出钥匙，打开了简悠家的门。
    屋子里漆黑一片，家里并没有人。
    熟悉的香味包裹了他，是橙花和玫瑰的香气。
    鞋柜里多了一双蓝白色条纹的男士拖鞋，就放在简悠那双浅粉色条纹拖鞋旁边。
    他拿出另一双男士拖鞋换上，走到沙发前坐下，打开书包拿出了今天布置的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处传来了“咔嚓”的开锁声。
    “是我忘记关灯了吗？家里怎么开着灯呀？”
    是简悠的声音。
    门打开又关上。
    “你们...”
    虽然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但是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时，简蔚还是不可抑制的呆愣了两秒。
    简悠换鞋的动作瞬间顿住了：“简蔚，你怎么...”
    “我，我没看错吧？”
    他似是无法理解面前出现的场景，马上闭了闭眼，隔了几秒又睁开。
    可是门口站着的两人，手牵着手，甚至季然手里还提着超市的购物袋。
    俨然一对浑身烟火气的老夫老妻。
    “你没看错。”
    简悠弯腰换了鞋，拉着季然的手往客厅走，两人坐在了简蔚身侧的沙发上。
    三人一时无言，面面相觑。
    简蔚看了看桌子上的超市购物袋，又想起刚才在鞋柜里看到的那双男士拖鞋。
    现在那双拖鞋就穿在季然脚上。
    他控制不住的扔掉手里的笔，指着两人问道：“你们同居了？”
    简悠“噗嗤”一声笑了，走到简蔚身边，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指：“那倒没有，姐姐还是有点良心的，季然住在楼下，你想多了弟弟。”
    简蔚丝毫没有因为简悠的话而收敛怒气，甚至因为生气，鼻翼也一扇一阖的，恶狠狠的盯着季然瞧。
    简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季然，随口问道：“怎么，你们要打架？”
    季然：“怎么会呢！”
    简蔚：“哦！”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简悠从未见过简蔚失控动手的样子，他好像从小到大就是个特别淡漠又内敛的人，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好了，别生气了，你吃饭了吗？”
    简悠耐着性子哄他，伸手捡起了被他扔在地上的笔。
    简蔚毫不领情，扭过头没回答。
    时间已经临近八点，这个点儿，他肯定是直接从学校过来的，没吃晚饭。
    简悠拿起桌子上的袋子，起身往厨房走，边走边说：“我去煮汤圆，你们两个，不许打架！”
    寒风不停拍打着窗柩，屋内却温暖如春。
    沙发上坐着两个少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纯净俊朗。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安静的小客厅里只能听到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简蔚先按捺不住，沉冷着脸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姐？”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不仅季然怔愣了一下，就连简蔚也后知后觉的败下阵来。
    这是什么鬼问题？？？
    明明，有很多其他的问题，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一个！
    就像吵架以后总感觉自己没有发挥好，简蔚现在后悔的要死。
    这根本不是个一击致命的问题！
    但是简蔚还是打算，不管季然回答什么，他都要呛回去！
    如果他说是因为简悠长得好看，那他就要说他肤浅！
    如果他说是因为简悠善良聪明，那他就要说他虚伪！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回呛他。
    可是季然沉默了几秒却说道：“喜欢能有什么理由。”
    简蔚愣住了。
    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对啊，喜欢能有什么理由？
    可是又沉思了几分钟，他重新开口道：“在她身边，我觉得自己能成为更好的人，那种人生，我遇见她之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在她身边，他可以成为更好的人。
    因为她足够好，他也必须变得更好。
    简蔚微抿了抿唇，想起了他期末考试时的数学成绩和工工整整的寒假作业，忍不住问道：“所以你努力学习，是为了我姐？”
    “嗯。”
    季然轻轻点点头，随即补充了句：“也是为了我自己。”
    简蔚突然感同身受起来，喜欢的人太过优秀时，总是会自卑又敏感。
    这种情绪太过复杂，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也许这种做法太莽撞，但是发生在18岁的少年身上，又出乎意料的合情合理。
    青春不就是莽撞的吗？
    等到了28岁，哪个月薪三千的男人还敢去追年入百万的白富美？
    那个年纪，太过于清醒自知，屈服于尊严和现实，合适比爱情来得更重要。
    简蔚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缓缓松开。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姐的？”
    问完这句话，他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这么像刺探别人隐私的八卦爱好者了？
    季然扭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开口时声音带着些笑意：“你初中毕业的时候，简悠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裙子去给你送花了？”
    “你怎么知道...”
    简蔚顿住了，似是第一天认识季然似的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你，你从那时候就...”
    “嗯，我从那时候就非她不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又想起了那日见到简悠时的场景。
    夏日骄阳烈烈，头顶尽是郁郁葱葱的梧桐树，耳边是肆虐的蝉鸣声。
    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她怀里抱着一束花，明亮的向日葵和洋甘菊。
    她穿着一件长至小腿肚的白裙子，马尾辫轻轻扫过她的后颈，她踩着斑驳的阳光，从长廊的尽头一直走到了少年悸动的心里。
    季然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任由它慢慢燃烧殆尽，烟灰随着少女最后一道倩影飘落到了地上。
    风吹散了那些烟灰，也吹散了他指尖的烟味。
    她身上该是清清爽爽的阳光味道，混合着一点点洗发水的味道，纯净的像是那件白裙子，怎么也不该沾染上一点烟味。
    他不再抽烟，却怎么也忘不掉她。喜欢他摘了一朵小野玫请大家收藏：(663d.com)他摘了一朵小野玫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