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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野海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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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草这一晚心里急得起起火落落火。
    陈少当家的来过花舱之后,蔓草就悄悄地踅摸回了屋里,一眼就看到小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坐在桌子边上,整个人都委顿着,目光呆滞,偶尔像突然惊醒了一样,抬头茫然四顾,双眼毫无焦点。然后,映寒突然就站起来了,自己开了楠木箱子,翻腾着找出自己随身的包袱,又从包袱最底下摸出一方手帕。这一次,她没有把帕子攥在手里,只任凭那箱子大敞四开着,自己坐回了桌子前,把那帕子细细展开,在桌面上平平铺匀了,手指尖沿着那帕子角上的一朵绣花,轻轻地摸啊摸,摸了一遍又一遍。
    蔓草知道,那里绣的,是一朵青色的莲花。听小姐说过,原来的表少姑爷,姓诸葛,名云亭,号青莲。
    是啊,原来的表少姑爷。现在,蔓草也不知道,未来的表少姑爷到底是谁了。
    映寒就这么痴痴地坐在那儿,坐了大半夜。
    蔓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问,更不敢打扰,不敢说话,到了后来,觉得连自己喘气的声音都刺耳了。她只能静静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呆呆地看着映寒烛火下的背影,不知不觉地竟然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蔓草醒过来时,蜡烛已经燃尽了,感觉窗子外面透进隐隐的天光。她陡然惊坐而起,发现花舱内已经空无一人了,连忙拿了件小姐的外衣出门。
    门一开,发现映寒就站在甲板上,背对着花舱,脸看着海上。船上的人都还没起,四下里都静悄悄的,连海都显得温柔无声了。
    远处的天边,霞光微露,一片火烧一样的殷红,可那红是暗的,还没有得了势,只温吞吞地侵染着天边狭窄的一缕,边缘泛着熹微的白光,连接着夜色,头顶上还是深沉瓦蓝的夜空,颗颗星子如水滴露珠一样地凌凌地闪着。
    蔓草将衣服披在了映寒的肩上,说:“小姐。”这一声叫出来,急得都有点哽咽了。
    映寒也没有转头,也没有看她,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蔓草,你说咱们女人家,最后是不是必得归一个男人所有?是不是一定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有没有人像我现在这样,在家既没有父,离家又没有夫?”
    这几句话,说的像绕口令,一下子就把蔓草兜晕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是……吧。大部分人家的女儿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父家就手把手地直接交给夫家——小姐这样的,大概是……没有的。”
    映寒笑了,笑得有点哀伤。
    难怪玄渊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就这么定了。”
    他心里一定早已把她当成了一件无主的,待人认领的货物了。他肯“订”货,只怕是怜惜她,是出于好意,是给她的恩赐呢。眼下除了跟着他,难道映寒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也对,这一路走来从头到尾,她一直都是他的一件货罢了。不同的是,起初玄渊没兴趣的时候,对她视若无睹,只是当作普通西贝货,塞在舱里。可因为她救了他的命,当然因为他也救了她的,立时觉得她珍贵起来了,就要当成摆在屋里博古架子上的摆件了。
    人都是这样的,自己舍命救回来的,不知不觉就会视若珍宝。
    然而,依然是个物件罢了。扔在货舱里和摆在架子上,有什么差别?
    可云亭哥哥,是不一样的。从初识起,他就拿她当个人看,帮她也护她,敬她也重她,心里将她当成红颜知己,并不是一件私有应得之物。
    若是没有遇见过云亭哥哥,自己懵懂无知,怕是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可是既然有了云亭哥哥作对比,映寒就再也无法忽略这明显的不同了。也许,换了任何其他姑娘,在这种形势比人强的时候,都会对玄渊的提议感恩戴德,投怀送抱了。可是她邵映寒,并不是其他那些姑娘。
    虽然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已经不讨厌玄渊了。不仅不讨厌,有时还莫名其妙地牵挂起这个人来,甚至,映寒脸红地恼怒地想,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并不抗拒他的拥抱和亲吻。也是,这一路上发生了多少事,他为自己冒了多少凶险,俩人之间到了今天,若说还是清清白白毫无瓜葛,那简直是掩耳盗铃,谁信呢?
    可是,与云亭哥哥的缘分散了尽了,难道自己真地就立刻想要找个新的人来投靠吗?更何况,陈玄渊这样一个人,自己真地喜欢得起吗?
    玄渊的身世经历复杂得像最深的大海,只要舀一小勺,就能淹死自己。他经历过灭门之惨,杀过人,越过货,流连青楼,深入鬼巷,行事诡异,满身邪气。更重要的是,他这样子的风格,把映寒搓圆揉扁,她却毫无招架之力,一看就是风月老手,除了曼娑姐姐,还不知道有多少其他不清不楚的女人。
    就拿昨天晚上来说吧,映寒明明知道他目的不单纯,本来连门都不想开的,最后呢,不仅开了门,最后还直接掉进了他的怀里。她本来一直小心提防着的,他却连指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拆招消力,避其锋芒,然后趁着她防备松懈的时候,一下子就得了手。若是他上来就动手动脚,只怕映寒的大耳刮子早就甩上去了。现在怎么样?都被人亲了抱了定下了,她却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们俩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两个世界之间唯一的牵绊和维系,是父亲邵重钧。
    是的,父亲。
    万里而来,为的是寻找父亲。可是这一路上,玄渊却对映寒寻父的事情避而不谈。就连林伯,后来映寒再问,都只是摇着头说:“姑娘,这事急不得。咱们总得先到了海寨,再从长计议。”
    “为什么啊?”映寒不死心,她恨不得从暹罗,哦不,交栏山国就开始沿途打探父亲的消息。
    那天他们还在交栏山苦等风来,林伯立刻把她带到墙上的航海舆图前,指着那条红线最西边的尽头,说:“这里,是锡兰山国。”又指指长长红线的中间一点,说:“这里,是苏门答腊。”最后才指指红线东边真腊国南边的一个小点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映寒,用手将苏门答腊以东所有的范围圈成一个大圈,说:“这里所有的地方,我们都留了人手或托了人,定期打探。邵大人若在这里出没,这么多年下来,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如果有消息,早就有人来回报了,现下留在当地的人都没有发现,咱们随路打探,更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咱们还是得回了海寨,以那里为根据地,慢慢地摸索。更何况,邵大人在海寨生活了五年多,除了焦尾琴还留下了很多东西。也许你去了,能找到新的线索。”
    映寒看着舆图,半天,问:“那么海寨呢?到底在什么地方?”
    林伯其它的事情都特别坦诚,但在这个问题上却避讳起来,只摇摇头说:“肯定是在苏门答腊的西边。但是具体的方位,你就不要问了。姑娘,你来都来了,不差这一个月,稍安勿躁吧。”
    而昨天晚上,就在玄渊将自己困在怀中,不由分说地把她“订下来”的时候,精卫号已经悄然地驶出了苏门答腊的海域。
    今早太阳从右舷后方升起,看来,船已经折返向西北了。
    玄渊这一晚睡得很沉很踏实。天蒙蒙亮时,他醒了,起身,扭动了一下脖子,深吸了口气,纵身用手抓住了舱顶的横梁,拉起整个人,然后在半空卷腹,扭腰,感到所有的筋骨都活动开了,舒展了,才静静地盘腿坐在地上,进入了冥想。玄渊的内功心法,与他外在功夫一样,自成一脉,融合了天竺的瑜伽和道法自然的呼吸之术,能让他迅速地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没有门派,但也并非完全原创,只是他多年来选了最习惯和最适合自己的东西融合汇聚而成。
    有效,恰当,必要,不循规蹈矩,不讲究花哨,这本就是他作一切事情的原则。
    从小到大的经历,让玄渊没有任何奢侈浪费和任性的权力。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确的目的。除了卡多阿蛋林伯这少数几个人,他刻意结交的每一个人都有用。所有的事情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上,也绝不会把任何弱点和关键交予给不信任的外人。他身上的担子太大,可是拥有的太少。为了达成目的,必要时他也可以不择手段。这南洋之上,本来也没有什么原则。活下去,比别人活得更好一点,就是最大的真理。
    两柱香过去了,玄渊缓缓地睁开眼,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耳聪目明,神清气爽。
    按照现在的船速,今天下午,就能到海寨了。午前就会碰上海寨巡逻的船只前来接应他们。离开了大半年,他终于回来了。
    走的时候,还是只身一人,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带了一个小媳妇。
    玄渊缓缓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睫:这么多年来,映寒这个丫头,大约是他生命中唯一没有规划过的意外。
    而他,必须把这个意外带来的风险,降到最低。
    玄渊走上甲板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看到迎面碰到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这一路上经历了几多风险,现在终于快到家了,虽然出了一些事故,但最终都是有惊无险,大部分事情还都办的妥帖到位,显然大家都不由得放松下来。
    玄渊走了一圈,并没有看见映寒的身影,想来林伯已经知会了她,此刻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他不急着见映寒,反正昨晚话说得清楚明白,她是他的人了,有什么话,都不在这一时三刻。
    他现下要忙的,是和卡多阿蛋商量货物入海寨的事情。
    映寒确实在舱里收拾东西。她和蔓草慢慢地把在大城添置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整理包好。手碰到桌子上的那只绣着青莲的手帕时,眼眸深暗了片刻,还是将它细细叠好,放在了箱子最底下,最后把焦尾琴认真地用一块天鹅绒裹了,扎紧,摆在了桌子上,才对蔓草轻声说:“林伯说了,其它的东西都不用随身带下船,自然有人来帮着搬,只这把琴,你待会儿仔细抱好了吧。”
    蔓草才刚应了,就听到舱外甲板上传来渐渐鼎沸喧哗的吆喝声。
    映寒信步走出门去,看到大部分水手都已经聚集在了船头甲板上,玄渊也在里面,被众人簇拥着,站在最高处,背影修长挺拔,脑后的马尾被风吹得如乱舞的飞龙。
    映寒依在船舷边,探身向前方看去,远处的水面上,已隐隐出现了一片陆地岛屿的轮廓,自那个方向,有几艘渔船小舟正飞快地逼近。最前的一艘船头上站着人,依稀地,从那人嘴里正传来应和的高喊,随着小舟前行,渐渐清晰起来:“当家的回来了!都吆喝起来哦~~感谢那伽的保佑哦~~海要喊起来哦~~哇呜~~嘬也啰啊啰~~”
    喊声顺着风声传来,一时间,满耳间突然都是此起彼落的“哇呜,哇呜,哇呜,吗伽啰啰嗳啰~~”。
    然后不知道是船上的哪个人开的头,雄壮地喊了一声:“哎上来呀~”
    仿佛得了号令,余下的人立时整齐划一地以吼声应和:“使劲拽呀!”
    这突如其来的号子惊天动地,吓了得身边的蔓草缩了一下,映寒的手也颤抖了。
    “一条心~呀。”
    “乘风上啊!”
    “把桨划~呀。”
    “鱼进网啊!”
    “天下海~呀。”
    “入我囊啊!”
    “吼,吼,吼,吼”
    节奏分明的叫声中,粗壮的水手们都用力地跺着脚,咚,咚,咚,咚地敲在甲板上,仿佛远古的战鼓,又似人间的响雷,由轻到重,渐渐震耳欲聋。那几艘渔舟近了,却不停,只织梭一样围着精卫号的船头船尾兜着圈子,仿佛在嘹亮的号角中为精卫号保驾护航。
    玄渊就站在船头,此刻在这漫天的吆喝声中,如一条昂首的巨龙,也似展翅将翱的金翅大鹏,慢慢苏醒了一般,缓缓地威风凛凛地张开了怀抱,俾睨桀骜地环顾着四周,仿佛兜起了全天下的风。
    映寒抬头,迷离地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矫健身姿,突然明白了,这里,是玄渊的天下。
    他,就是这片野海的,王。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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