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闪读 > 古代言情 > 晓风醉 > 第七十八章 心烦意乱

第七十八章 心烦意乱

推荐阅读:剑道丹尊四合院之赤脚医生不是吧君子也防阿拉德的不正经救世主长安好御鬼者传奇重生之全球首富她是剑修嘿,妖道女富婆的神级村医

    玄渊平安地回到了精卫号上。虽然看起来被打的有点惨,但这绝对不是他挨打挨的最狠的一次。那些家丁估计也怕事后被施二姐责罚,所以下手之间还是留了情面的,看着皮上伤得狠,但骨头和内脏的要害还是避开了。
    离开旧港之前,施二姐找了大夫,给玄渊仔细处理了伤口,还包了一大包的药,又带了一队人,抬着玄渊,亲自押船,要将一行人平平安安地送回精卫号去。
    玄渊躺在乌篷里的担架上,虽然疼,但还是好笑,说:“姐,你也太客气了,他们又没打折我的腿,我自己能走。”
    二姐却冷着脸,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远远地看见了精卫号的影子,才慢慢地说:“轩辕,还是叫你玄渊呢?上次来行刺我父亲的,是你吧?哼,黑色的深渊,还什么索命厉鬼,亏你想得出来。”
    玄渊立刻收住了所有的嬉皮笑脸,垂下了头,知道二姐这是要和他正经谈一谈了。
    二姐见他这样,叹了口气,缓和点口气,说:“你来杀我爹,我不怪你,你心里恨透了他,我也明白。但是,玄渊,我想告诉你,当年你阿爹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挑战大明水师的。他明知道三宝太监的舰队就在南洋巡游,还专门捡那个时候,挑大明的商船下手,那是他成心要惹事。这件事上,我们施家可从来没有撺掇过他。”
    低了头又说:“是,当年我父亲是背信弃义作了告密的小人,在这件事上,我们施家是对你不住了。可是,即便我父亲不告秘,你阿爹就能胜吗?只怕结局是一样的。你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海盗,可我父亲不一样,他身上担着梁王爷的托付,三佛齐不是只有一个旧港城,还有巨港和其他很多城镇里的十万民众。你想没想过,如果我父亲当年不投靠大明,我们这些华人,在这里的日子得有多惨?”
    二姐又叹了口气:“再说,我爹当初不是没拦过你阿爹,但你阿爹却说,‘环儿走了,她在的时候,我欠了她。我做了海盗,杀了这么多人,这辈子反正注定横死惨死,死在谁手上都一样。我在大明是犯了死罪的,回不去了,不如就去会会这大明水师。赢了,我替环儿出口气,继续称霸南洋。输了,我就去下面陪着环儿。’你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可想过一分一毫旧港满城上下的老弱病残吗?要我说,真正害死这满城百姓的,就是你阿爹。”
    二姐这一大段话,把玄渊已经听愣了。
    他那时年幼,阿爹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这还是头一次听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怎么也料不到,阿爹是带着这样的心思去打大明水师的。可是阿爹为什么要说他打大明水师是为了给娘亲出气?难道娘亲被大明水师欺负过?难道自己那个始乱终弃的亲爹,是大明水师的将官?
    那伽阿爹在母亲去世后曾亲口跟玄渊说过:他亲生父亲贪图他娘亲的美色,却对他娘亲始乱终弃,连带着也抛弃了玄渊这个私生子。娘亲一个女人家,被抛在了南洋之上,孤苦无依,才被那伽阿爹抢回了旧港。娘亲也想过寻短见,但后来为了儿子,不得不忍辱偷生留了下来。
    那伽阿爹这个人恶是恶的,但却是个高档的恶人,最不屑地就是勾心斗角满嘴谎话,更犯不着拿这种话来骗玄渊。
    玄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二姐,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你知道吗,我刺杀你爹,并非为了给我那伽阿爹报仇。”
    说着抬起身子来,指了指坐在船尾的林伯,说:“二姐,那个人,本来是大明水师的一员,当年旧港屠港,他也在其中。后来他机缘巧合加入了我们,是个磊落的汉子。他有一次言之凿凿地告诉我,大明水师军纪严明,绝不滥杀无辜,绝不与手无寸铁的人对战,也绝不猎杀平民百姓。因为永乐大帝的战,是为了占,而不是为了屠。那一晚他们围剿旧港,也是一样的。这些话,我信他。”
    玄渊说到这里,二姐细长的眼角抖了抖。
    玄渊见她脸上颤抖,便慢慢地躺了回去,叹了口气,越说越慢,越说越冷:“可是,那天早上,我回到旧港的时候,不止作海盗的男人们都死了,老弱妇孺,也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一个都没留啊……二姐,人的心,怎么能狠到这个地步……”
    二姐呆坐了半晌。此时船已经行到了精卫号的旁边,她终于站起身来,擦了擦眼角,说:“玄渊,我们都出身大明,背井离乡来这南洋讨生活,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我不知道当初屠杀妇孺的人是不是我爹,我只知道后面的这十几年,我爹,我们全家,都真的不容易。现下我们三佛齐虽然华人当家,但西边是苏门答腊,东边是蛮者伯夷,北边是一心复国的满剌加,国内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散落着几十个马来人的野酋部落。我们内外交迫,用尽心力地守护着这十万华人的生计安全。我不奢望你原谅我们施家,只希望你看在我们这些年的辛苦份上,为了这南洋孤岛上十万华人兄弟的命,不要再来捣乱了。”
    玄渊别过头去,半天没有说话。
    海风吹拂,波涛滚滚。
    二姐的神情也逐渐冷淡了下去,说:“罢了……”
    玄渊轻声地说:“我答应你。”
    二姐愣了一下。
    玄渊坐了起来,脸上的肿消了些,可以看得清他的眼神了,声音也大了些,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只要将来统领这十万民众的人是你。”
    二姐怔怔地看着他。
    玄渊歪着嘴乐了:“所以二姐,你要好好的,千万别让我失望。管好你那个哥哥。这三佛齐国王的位子,千万别被他夺了去。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随时回来要了他的命。”
    玄渊一回到精卫号上,就又被林伯禁足了,照例地躺在床上,照例地不许下地,照例地按时换药。只是这一次,身边只有唠唠叨叨的林伯,废话连篇的卡多和坑坑唧唧的阿蛋,全然不见了映寒的踪影。
    从旧港回精卫号的路上,玄渊只忙着和二姐讲话,映寒则与林伯一直坐在船尾,自始至终都不曾靠近玄渊。回了精卫号,映寒更是天天呆在甲板上的花舱里,闭门不出,从来没有一次下来探望过玄渊。玄渊知道她故意躲着自己,也不心急。
    从旧港穿过马六甲海峡,经苏门答腊港之后,再折返向西北航行,前后大约五日左右就会到达海寨,到时上了岸,总会见到丫头的。
    只是,上岸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明白的好。
    离开旧港的第四天晚上,映寒正坐在花舱里,点了灯,取了针线,和蔓草两人相对坐着,默默不语地作着女红。
    刺绣这种事情,其实并非映寒所长。她生性好动,喜欢用脑,刺绣这种水磨工夫,并不适合她。她以前往往绣不了几下,就坐不住了。蔓草有次问她:“小姐,你那么喜欢设计织造图案,一笔一画地描个图样你都不嫌烦,怎么刺绣这件事就不喜欢?”
    映寒撇着小嘴,说:“你不懂。设计织造图案,不仅是要图样新鲜,还要考虑原丝的性状,工艺的创新,织造机的特点和改造。更得兼顾织工的成本,不能一味地追求繁琐,还要考量品质的控制,千万匹也不能生出超过一匹的损耗,更别提售卖的价钱,买家的偏好……是个创造、取舍、权衡的过程,很花脑力的。刺绣不同,只是个熟能生巧的事,绣来绣去,不过鸳鸯戏水,花好月圆,最后拼的都只是手上功夫。我可没那个耐烦~”
    可现下,她有这个耐烦了。
    一连几天,映寒就坐在这屋里,绣啊绣。她自打回了船上,便将舱门一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可是关在屋里能做什么呢?弹琴,怕惊扰着别人,这个别人当然主要指的是正在养伤的陈玄渊。读书吧,脑子里乱乱哄哄仿佛一群蜜蜂苍蝇飞着,读了半天,总停在同一页。画图样吗,整个人又心浮气躁思绪连篇,根本静不下来。平日里自己最喜欢做的事,现下却仿佛都失去了吸引力。只有作女红这件事,一针之后跟着一线,一线牵完又透着下一针,机械的,重复的,却仿佛一个来来往往的小熨斗,不知不觉,就熨平了所有烦躁纠结。
    蔓草此时手上拿着一块帕子,也牵着针,就坐在映寒对面。绣两针,就抬眼看看映寒。只见小姐将一件肚兜绷在小绣框里,细细密密地绣得分外认真专注。蔓草张了张嘴,又闭上。闭了一会儿,又张开。
    映寒突然低声地说:“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吞吞吐吐的,看得我也难受。”
    蔓草愣了,放下手中的帕子,呆呆地看了半天映寒,终于忍不住地说:“小姐,咱们的表少姑爷是要换人来做了吗?诸葛大人你不要了,改了这少当家的?”
    映寒的针一顿,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从绣架下抽出自己的左手,指尖上,一滴血珠渗了出来,在灯光下像玛瑙一样莹光剔透。
    蔓草立刻慌了,劈手要把映寒的手拉过来。映寒摇摇头,反把指尖放在唇间吸掉了那颗血珠,味道有一丝腥咸,还有一点回甘。
    吸着吸着,映寒头一歪,竟然笑了。
    蔓草这个丫头,整天在想什么。难道遇到个男子,就必然得是未来的夫君吗?
    只是……蔓草的问题,是映寒连日来一直在下意识逃避的。她不愿去细想,好像不想,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一样。偶尔逃不过了,她便会跟自己说:
    ——那日她毅然挟持着施济孙一同落水,只是因为她这辈子都没做过任何人的累赘。让陈玄渊拿命来换自己的周全,这得是多大的恩情,凭什么呢?这笔债,她欠不起。
    ——后来自告奋勇去旧港救人,也是因为她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在这一船的大老粗当中,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兵不血刃地将玄渊捞出施家的牢狱。
    ——到了旧港,在施二姐面前信口开河地说自己是玄渊的媳妇儿时,她也是被逼不得已。若不说自己是玄渊的家人,二姐那样眼里不揉沙子的,怎么会和一个陌路人谈判?哪里又会轻信她开出来的价码?
    对了,这一切,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映寒在大城时便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这辈子都嫁不成云亭哥哥了,那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找到父亲之后,后半生与父亲相依为命就好了。父亲若想回大明就回大明,若想留在南洋,映寒自然陪着他留在南洋。
    云亭哥哥,是独一无二的。她没想过再喜欢别人,更别提换个人来嫁了。
    可是,可是……水下的那个吻,那个来自陈玄渊的吻,是实实在在的。即便映寒再没有什么经验,她后来也明白了那绝对不是在度气。度气是为了让她呼吸顺畅的,而不是为了让她更加喘不过气来吧?
    然后,就是玄渊说的那句话了,吹在耳朵里,痒痒的,热热的,直愣愣地,毫不设防地就闯进了脑子里,冲破了所有壁垒,悄无声息地化进了心里,如魔音入脑一般缭绕不绝——“等我回来。”
    想到这,映寒的笑意消失了,眼里竟有了几分恼怒。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霸道?他问过她的意思吗,就让她等着他?他凭什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这么强悍地像把刀一样插进她的生命里,搅乱她的平静,夺走她的呼吸,还顺便给她盖了个戳?
    映寒不喜欢等人,更不喜欢被人要挟。与玄渊的纠缠,从来不在她的筹划范围内,她后知后觉,根本想不通这纠缠是从何而起的,待到发现时,却已经千丝万缕,如蚕作茧一样,绑缚了她。这几日细思密想,觉得这样子下去,一切的事情都会失控,必须得及时斩断。这次把玄渊救回来了,便再也不欠他什么了。以后要与这个人保持距离,公事公办,两人的交情,不过是一起搭帮找到父亲罢了。
    映寒正想的慷慨激昂,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一个声音在门外说:“丫头,开门。”
    一听到这个声音,映寒突然就僵了——简直是从头发丝儿一直僵到了脚指甲盖儿。
    蔓草刚才已经愣愣地看了映寒很久,只见小姐脸上忽而冷静,忽而羞涩,忽而嗔怒,忽而决然,还时不时地微微摇头,又猛烈点头,就是不说话,跟魔怔了一样。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那个少当家说话的声音,蔓草也登时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看映寒,又看看门。看看门,又看看映寒。
    映寒本能地就低声说:“别开门。”
    可门外的人又说话了:“丫头……”
    映寒咬着嘴唇想,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能躲一天是一天。今天这门说什么也不开,威逼利诱也不开,上天入地也不开,海枯石烂也、不、开。
    “……这风可真大,吹得我伤口疼。”玄渊吸着冷气说。
    面前的门嚯啦一声瞬间打开了,映寒站在门内,直直地瞪着他。
    门一开,映寒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玄渊的伤已经基本好了,脸上还有点淤青,但臆想之中的那些绽裂着的破口都愈合结痂了,肿也消了。这个人此刻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清凌凤眼,俊秀中有雕刻一般的硬朗,脸上带着的,还是初次见面时的那种懒散而又满不在乎的笑,眼里闪着的,还是那种略带玩味的光。
    映寒甩手关门。
    玄渊一把将门撑住,看了看屋里的蔓草,收了笑,淡淡地说:“我和你家小姐有事说。”
    蔓草张着嘴:“哦。”下意识地就挪步到了门前,想要出门。
    映寒冷冷地说:“蔓草不用走,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玄渊哼了一下,把门又开了一点,抬腿就进了屋,同样冷冷地扫了一眼蔓草。
    蔓草的头立时低了下去,溜着门边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姐,真不是我不帮你,你的冷那是假冷,这少当家的冷,才是真冷啊!蔓草一边想一边走,还一边打了个哆嗦。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20/20712/12363623.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20/20712/12363623.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