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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慧眼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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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飞听到云亭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下意识地说:“啥?多了一人,哪里多了一人?”
    云亭身形也不动,只动了动嘴唇:“你别扭头,登蛮的随从,多了一个人。”
    邓飞立时警觉,仔细回想,对了,今天中午碰到这伙人的时候,加上登蛮和自己后来抓到的阮山,这一行人好像确实是六个人。刚才阮山在自己手上,看到对面还是六个人,所以一时之间并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想,算上阮山,可不是多了一个人?
    不过,想是另外一个人中午吃饭时或许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不在身边,倒也正常。
    可是很明显,云亭并不这么想,他眼中虽然还看着船舱,但紧抿着的双唇已经慢慢露出了一丝笑意,又缓缓低下了头,好像在想些什么。
    片刻,云亭抬起头来,向着那几个随从站立的地方走过去。
    暗夜之中,岸上的这两拨人本来都各怀心事地兀自安静站着。既相互忌惮,又相互戒备,能保持距离就最好保持距离,只如一潭死水一般。这时云亭突然动了,那边的人立时浑身一紧,阮山更是反应剧烈地后退了一步,接着想到自己今天已经在同伴面前栽了好大的跟头,而做人最要紧的是哪里栽倒哪里站起,绝不能输了阵势,所以不仅生生顿住,更往前迈了半步,说道:“诸葛大人,您要做什么?”
    云亭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其他人,笑了:“登蛮大师现下治病救人,还要打探陈小侯爷的事情,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咱们与其这么干站着,不如聊聊天。”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那几个随从都呆了呆。他们与大明驻军为敌,今天你打的我抱头鼠窜,明天我打的你丢盔卸甲,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日要和这大明的官员聊天,这……不简直天方夜谭吗?两国交兵,有什么好聊的。
    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一起转头向他们身后的一个人看去。
    那个人,正是云亭口中“多出来”的人。
    那人见不仅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就连云亭也站在对面好整以暇满面含笑地望着他,便也笑了,从黑暗地阴影之中走了出来,沉声说道:“诸葛大人,好眼力。”
    这个人本来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阴暗之处,收敛气质身形,并不怎么引人瞩目。云亭之所以一下子注意到他,是因为刚才登蛮大师在崖顶之上做最终决定之前,下意识回头去看的人,就是他。此时这人从阴暗中走出来,云亭便仔细地端详着他。
    这个人看起来,也不过就三十几岁年纪,身形并不魁梧,眉目初看也很普通,脸型周正,颧骨高起,双目深刻,嘴唇圆厚,颌下留着一口短髯,气质坚定温厚,不见丝毫戾气。他见云亭深深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微微一笑,说道:“诸葛大人,您现在眼前放着好大的富贵,唾手可得。不过我猜,这种富贵诸葛大人并在乎吧。”
    云亭也笑了,说道:“我的任务是出使暹罗,并不是来这安南剿匪。所以只要国师治的好暹罗世子,我该去哪里还是去哪里,并不想节外生枝。”
    两人彼此对视,相视而笑。
    云亭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人便举步与云亭一起向海边走去。旁边的几个随从眼中发急,想要紧紧跟着,那人却只回头温和地说:“你们待在这里,不要跟着,我和诸葛大人有几句话要说,不妨事的。”
    那几个人便停住了脚步。邓飞早已走过来,抱着双臂冷哼了一声,瞪着那几个随从,眼中的意思是:敢偷听我家大人说话,小心我一手一个按扁了你们!
    云亭和那人慢慢地沿着寂静的海岸线走着,一时间俩人都好像有话要说,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半晌,那人才主动开口,问:“你说的陈暠,可真有此人?”
    云亭点点头,说道:“这事自然千真万确,只不过我也是今天才得知的。”
    那人捻了捻颌下的胡须,说:“我当然相信诸葛大人不会骗我们,毕竟你也是拿了自己的性命出来博的,只是你怎么信得过告诉你这件事的人?”
    云亭微笑,说:“就和您莫名其妙地相信我一样,云亭自也有愿意拿命来相信的人。”
    那人微微一愣,点点头,说:“想不到大明的朝廷里也有这种肝胆相照的朋友。”
    云亭星目闪烁:“肝胆相照说不上,只不过这人一来是圣上的近臣,二来与我师父的关系莫逆,我比较了解他的为人。此时此刻,暹罗世子命在旦夕,他说什么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当作儿戏来骗我。此刻骗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那人点头,明显的,用道理来说服他,远比说什么英雄相惜来得更可信。他沉默了片刻,又说:“诸葛大人,我今夜亲自来救人,是因为这阮山的父亲,对我实在是不可或缺的良师益友。本来我觉得从大明水师手中救人,绝无胜算。想来救不出阿山,但只要我亲自来了,他父亲便会念这个情,不会心生怨恨。现下被你识破,还被你抓到了,我也不后悔。”
    云亭停住脚步,低声说:“黎将军,云亭是半个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刚才不是说笑。如果登蛮大师真地能治好暹罗世子,我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
    此人,正是清化义军的首领,黎利。
    只见黎利听了这话,眼中精光闪动,只是不信,云亭便覆手转身,向海面望去,怅然地说:“安南之地,立国已久,百姓们已经有了家国情怀。加上马骐这样来自大明的贪官污吏,在这里鱼肉百姓,残害无辜,百姓们当然更加想念陈朝和胡朝。试问谁又想在自家土地上作那猪狗不如的他国二等贱民?抓了您一个黎将军,又有什么用。您走了,只怕还会有阮将军,郑将军冒出来……抓是抓不完的。”
    黎利听他如此说,竟然混身一震,眼中现出几分波澜,转瞬即灭,也转过身去,望向遥远的海面,一时心潮澎湃,没有答话。
    云亭叹了口气,又说:“我刚才与国师谈了笔交易,现下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黎将军成全。”
    黎利并没有回头,只简短地:“讲吧。”
    云亭转过身来,低头拱手,神色恭谨地说:“还请黎将军看在安南百姓的份上,暂时休兵,与大明交趾驻军化干戈为玉帛。”
    黎利万万料不到云亭竟然说出着么一句话来,不由得动了神色,看着云亭,初始震惊,紧接着便冷冷一笑:“你这是做什么?想替你大明皇上招安我吗?”
    云亭摇摇头,说道:“黎将军胸中乾坤,心中日月,绝非一般的绿林好汉。只是我们现下目标一致,所以云亭斗胆请黎将军配合。”
    黎利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哈哈大笑:“我们怎么会目标一致?”
    云亭不笑,依然沉着地说:“黎将军难道不想对付马骐吗?”
    黎利眼睛微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对付那个阉人?”
    说罢,又负手看着眼前幽深的夜色,一时间只听到耳边海涛缠卷,来回往复的声音,后浪推着前浪,一波一涌,新旧更替。
    云亭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马骐在这交趾胡作非为,百姓痛苦,才会盼着有人来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只有在这样的情形下,黎利才有机会把自己塑造成新的救世主。若真地换了贤德的大明长官,百姓幸福,谁还会惦记反明复国的大事?就算有人怀念故国,他曲曲一个黎利又怎能抵得过传承超过百年的陈氏旧王的威望?想到这,便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黎将军果然并非想复活陈朝,而是想另建新朝。”
    黎利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云亭只好说:“黎将军不要急着否决我的提议,还是听我把话讲完。”抬眼看了看黎利,继续说:“云亭想请黎将军暂时休兵,作为回报,我自有办法和门路,奏请圣上把马骐调离,再将陈暠小侯爷送来安南。登蛮国师作为陈朝旧部,现在虽已经归附于黎将军,但总是差那么点意思。不过以国师的身手和与陈氏宗室的关系,陈小侯爷一旦到了安南,不难为您所用。您虽然现下已成声势,但未来要真的成就千古霸业,势必还需要仰仗安南故国的多种势力归附。到时这陈小侯爷,不可谓不是一张王牌。”
    黎利眉间一动,低下头去。
    云亭继续说:“那马骐在安南经营十余载,搜刮民脂民膏,打的都是陈小侯爷的旗号。如果我们把陈小侯爷送回来,一来安南百姓的赋税可以减轻,二来百姓们也供养的心甘情愿。只是若想让圣上甘心放人,我必须也得手上有些筹码。而这个筹码,就是您的和谈之举。”
    黎利嗤笑,说道:“难道我想和谈就能和谈吗?我肯休兵,万一你们圣上不肯呢?”
    云亭笑看着黎利,却说:“黎将军,您现下有的选吗?”
    黎利听了这话,仰头长笑,简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笑完还依然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无奈地说:“你这个年轻人,跟你们圣上说话也这么直接吗?大明的官场,现在竟然这么好混了?”
    云亭知道这黎利也曾作过大明的傀儡官,只是适应不了官场倾轧,满腹锦绣却郁郁不得志,最后看到百姓凄苦,才散尽家财,愤而起兵,所以便笑道:“黎将军,我此话并非要胁,而是实情。您想必心里比我还清楚。您现下能折腾到这个地步,想来已是强弩之末。冯贵大人与您作战,虽然讨不到什么便宜,但那不过是圣上还没察觉。您再这么闹下去,今天冯贵来找的是我们,明天说不好就要去找谁了。只要圣上一旦知道您如此强势,到时势必要从云贵两省发兵来讨。以您现在的情况,这场仗又有几分胜算?不如休养生息,再待时机吧。”
    黎利看着云亭,云亭也毫不躲藏地看着他。半晌,黎利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如果真是这个道理,就不怕放虎归山,姑息养奸?”
    云亭嘴角含笑,说道:“您可能不信,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我相信民心自有公道。如果占了土地,却得不了民心,无论是谁的天下,都坐不长久,硬是要占着,那也势必是生灵涂炭,遍野冤魂。所以我并不关心这安南之地归属何人,大明也好,陈小侯爷也好,黎将军也好,谁能让苍生幸福,这安南就是谁的。”
    黎利闭上眼,心里一腔热血起起伏伏,曾几何时,自己也像这个年轻人一样,满心的理想都是拯救这安南苍生。只是起义之事,步履维艰,他为了与明军作战,已是散尽了自家的万贯家产。所幸清化县蓝山乡和至灵山的百姓支持,才勉强维持至今。可是眼看着军饷消耗,人民负重,自己心中不是没有犹豫的,看不到前路,更不知道尽头,心中急躁,恨不得明日就攻入升龙,却无计可施。此刻听到这青年如此说,竟然内心又满满地回了血。是的,从长计议,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再睁开眼睛时,黎利缓慢而郑重地点点头。
    云亭见状,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说道:“黎将军果然见识深远,有朝一日,必成大器。云亭希望能看到那一天,到时,黎将军也必然知道,与大明做朋友,远远好过与大明为敌。”
    说罢,不再多言,两人静静地转过身去,只看着远方的苍天碧海,星空月夜。
    就在这时,只见邓飞从那艘海沧船方向由远及近地跑来,口中喊道:“国师下船了!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看着黎利和登蛮国师一行人寂然无声地飞快爬上海港南面的山坡。邓飞低声说:“大人,自古都说擒贼先擒王,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真地没有关系吗?”
    云亭嘴唇一弯:“其实,我还真没把握能把他们留下来。”
    邓飞不以为然:“咱们这么多海兵将士,又临近海卫,怎么会没这个把握?”
    云亭轻声说:“你看这位黎将军像是孤勇之人吗?今日之事,本是国师临时起意,全无计划,纯属意外,而这黎将军晚上居然就立刻一同前来救人了。清化距此地不下几百里,只怕是他人早就到了会安。如此深入敌后,他不可能身边只带了这几个人。真地要起了冲突,我们虽然未必吃亏,但他一定可以全身而退。只是那暹罗世子,可就遭殃了。再说……”
    “再说什么。”
    云亭微笑,星目微狭,说:“再说,我还有个私心,要跟国师打听些事情。”
    呃?邓飞瞠目,什么事情。
    刚才登蛮下了船,站在船前,面目一贯的阴森,看不出是喜是怒。邓飞哪里顾得上琢磨她,几步奔上船去,见到暹罗世子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喝水,已经神色如常,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做了场噩梦而已,这才急忙去向云亭报喜。
    云亭来到船前,却不上船去看世子,只是转过头来与那黎将军低低说了几句什么。那黎将军便把国师叫了过去,轻声地和云亭聊了许久。
    云亭和国师打听的事情,自然是“鹰矢号”的去向。
    云亭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但白天的时候听到国师的随从提到了新洲,便存了万分之一地侥幸,想着问问也没什么损失。
    谁知道那国师只沉默了半刻,竟然真地说了:“你说的那鹰矢船,我确实在新洲城的港口见过。”
    原来,那登蛮国师当日和陈玄渊聊过之后,虽然达成了默契,但心内依然非常谨慎。派人把他们送回海港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偷偷着人留在海港监视这群人的动向。后来见他们上了一艘叫做“鹰矢”的商船,到了晚上便启锚南去,并没有另外生事,才回来禀报。
    云亭得此消息,喜出望外,顿时心情好的不得了,忙问:“您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那船上,是否有一个大明的姑娘在?”
    登蛮国师立刻表情十分古怪,说道:“你问那个大明姑娘作什么?”
    云亭笑得更开心了,这国师不说“你问的什么大明姑娘”,却说“你问那个大明姑娘作什么”,显然是见过映寒的,当下便说:“不瞒国师,她是我的……妹子。前不久离家出走了,听说是跟着人出了洋,所以我此次出使暹罗,顺道打探。”
    登蛮想想玄渊的身份,觉得不便和这大明的官员说得更多了,只冷冷地道:“你那妹子我见了,活蹦乱跳,好的很,你若追便快点追上去吧。我猜他们下一站就是暹罗。”说罢,也不多言,摇了摇头,拄着拐向海港之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今日多谢大人,老妇得知了太子还有骨血留在人世,便是死,也能死得瞑目了。”
    说完,不再多言,自顾自地走了。
    黎利也拱手抱拳与云亭告别,说:“诸葛大人言而有信,我黎某也不会出尔反尔。你回去即刻可以安排本地驻军来与我和谈。我在这里,等着陈小侯爷前来。”
    云亭点头,目送这一行人消失,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崖顶之上,隐隐地有刀光闪烁,想必是其他的人前来接应了。
    邓飞还不死心,追着问:“大人,您刚才和那黎将军聊的什么?好像分外投机。”
    云亭淡淡地说:“劝他和谈。”
    邓飞愣在原地,看云亭已经向着福船方向走去,便快步追上说:“这黎将军竟然肯和谈吗?”
    云亭斜睨了邓飞一眼,说:“为何不肯?这黎将军既然一开始愿意担任大明官员,可见并不是天生反骨。听说他出身安南世家,自幼饱读诗书,那么应该也是个有眼界的,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他能得到这清化县民众的鼎力支持,白手起家经营两年,冯参政对他们毫无办法,可见他应该是个爱惜百姓,关怀民生的人。所以这几点加在一起,但凡有个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机会,他是一定不会白白错过的。”
    崖顶之上,海风刚劲,国师和黎将军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只是俯瞰着海港,见到一袭白衣的云亭缓缓向宝船方向走去。直到那两个人影消失在宝船的甲板上,黎利才长叹了一声,感慨地说道:“我只当大明的天下都是永乐帝从马上得来的,未必坐得久远,今日见了这金陵来的年轻人,才知道……”
    也不说完,仰头一笑,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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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利是越南黎朝的开国皇帝,于永乐十五年(公元1418年)领兵在越南清化县蓝山乡起义抵抗明朝军队,期间几次与明朝议和,几次又反水,苦心经营了十多年,最后以少敌多,击退了二十万明朝云贵大军,最终换来了宣德大帝朱瞻基的承认,退交趾,还国于安南人民。黎利起义时打得是恢复陈朝的旗号,起义后期拥戴一位叫陈暠的陈氏后人为太子。陈暠此人来历不明,黎利掌权后,废陈暠,自己登基,开创了新朝盛世。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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