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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渔舟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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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亭拜别了吴会长,走出泉州会馆的门来,不由自主地抬起如水星眸,看向西方的天空。朔月将至,今晚的月亮细得只剩了一丝游光。此时早已过了戌时,海风吹来,凉意透人,更深露重,海边小城的夜晚就愈发显得萧瑟了。
    云亭不由得想起与映寒初遇的那夜,自己也是这样,黑夜之中走在这幽静的边陲小城里,那时披衣散发,潇潇洒洒,内心轻松,何等逍遥自在,如今还是深夜独行,可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此去南洋暹罗,虽然有皇孙的引荐和三宝太监的照拂,但毕竟还是公职在身。这茫茫南海之上的大小番国,原来只在书中读过,风俗各异,宗教不同,化外方言极多,各国与大明官方通行的语言大多用波斯回回文,并不是自己所长,寻找映寒的过程也未必能一番风顺。这么一想,一面觉得前途未卜,另一面却又从心底生出一股兴奋和激荡,脚下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转眼就转过了河清巷的街角,拐上了大路。
    云亭刚一从街角消失,河清巷的阴暗树荫里,便悄然浮出了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他刚才伏在暗处,又穿了一身玄衣,与那晦暗的树荫融为了一体,此时倒像是从阴影里冒出来的妖怪一样。他眼见云亭已经走出了视线,便快走了几步,如加足马力的战车一样跟了上去。
    这黑影刚一转出河清巷,就发觉不妙,余光一晃,还来不及看清什么东西,就觉自己脚下突然没了根基,扑通一下仰面摔在了大街上。这一下,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地动山摇,精彩绝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剑锋已经指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黑影抬头一看,只见云亭就站在自己身边,身影修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笔直地握着剑,正神色冷冷地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成大字型的他,便嘿嘿一乐,叫道:“大人~~果然我藏身的功夫再好,还是瞒不住您。”
    云亭哼了一声,收了剑,又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拉起来,才说:“邓飞,你怎么跟来了。”
    邓飞站稳身形,这才低头拱手,说道:“是寺卿大人叫我跟来的。他知道我心里惦记您,又怕您此去西洋出使,遇到什么意外,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便派我来了。”
    云亭微微皱眉,说:“胡闹。你是大理寺的衙役,又不是我私人的亲随。我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不需要人跟着,你明天一早还是回金陵吧。”
    邓飞见云亭不买账,愣了一下,就又乐了:“寺卿大人就知道您会拒绝,一定会立刻轰我走,所以还特意给了我一个任务,才让我来的泉州。”
    云亭怀疑地看着邓飞。
    邓飞见了他这神色,急忙说:“真的真的,我如何敢骗您。而且这个任务不是别的,与咱们那日查的柳成远旧案很有关系。”
    听邓飞这么一说,云亭倒神色凝肃了,眼中露出了几分好奇,又垂目想了一刻,便说:“你来泉州倒是无妨,可是你来的突然,也没有和使团报备。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只怕你未必上的了船。”
    邓飞一乐,说道:“怎么您不知道吗?我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云亭抬眼,好像隐隐有了什么预感。
    果然邓飞又说:“我此次前来,一是来寻您,二是为了那泉州旧案,第三嘛,就是为了帮忙护送礼部给事中胡濙大人到舰队上来。我们两日前便到了,只是一直住在这泉州城里。今天吃了晚饭,胡濙大人才带我和他的亲随到舰队上报了到。我因去您舱中寻不到人,问了其他人,估摸您来了这苏州会馆,才特意过来寻您的。”
    云亭心里明白了什么,便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也别在这里耽搁了,还是先回船上再说。”
    云亭与邓飞正好赶在舰队封船之前一刻回到了船上。两人在云亭舱里坐定,已是将近亥初时分,船上大部分海军官兵都已睡了,所以分外安静。
    此次出使暹罗,大明水师动用了一艘宝船,一艘福船,另有五艘海沧船和十艘蒙冲。整支舰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暹罗世子和杨敏大人,及一系列使节,侍臣,亲随自然都坐在最大最豪华的宝船之上。而云亭此次在舰队中的正式身份是朝中的武官代表,并不方便同乘宝船,所以坐了福船。福船本是福州战舰的简称,自有海军将领担当船只行驶和战斗的指挥责任。只是大明海军的官衔普遍低于陆上军队,此次的福船指挥官说是一位海上都督,官阶却只类同一个路上的参将,远远低于云亭,所以便将福船上最好最大的舱室让给了云亭。云亭知道这是历来的官场规矩,也没有假惺惺的推辞,今天既然邓飞也上船了,整好可以与自己同舱,也省得麻烦了。
    邓飞进到舱房之中,先是抬头上下左右地看了半天,惊叹地说:“大人,你这一间舱房顶得上甲板下面十几二十人所住的面积,我可是跟你享福了。”
    云亭微笑,说:“这船上都是行军打仗的水师将士,我在这船上占了人家最好的地方,心里很是惭愧,只求不要碍手碍脚就好,你也不要因为看着什么都新鲜就随处乱走。”
    又道:“你且说说吧,寺卿大人给了你什么任务。如何与那泉州旧案有关?”
    邓飞听云亭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便连忙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正色地说:“哦。是这样,您那日接了调令启程出发泉州之后,寺卿大人就把我叫了去。我当时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以为您走了,寺卿大人便要拿我怎么着,可是又想想,我是多么小如蝼蚁的人物,哪里轮得到寺卿大人操心……”
    云亭无奈地敲敲桌子:“你这些心理活动就算了,说重点。”
    “哦,是。”邓飞应了,又说:“寺卿大人叫了我去开口就问,我是否有意一块儿与您同往南洋。我大喜过望,说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寺卿大人就乐了,说要把我引荐给礼部的一位大人……”
    “胡濙。”云亭微不可查地颔首。
    “对,正是胡大人。”邓飞喝了口水:“见了胡大人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临时起意要跟着这使团去南洋,只是身边没有得手的护卫,所以来与咱们寺卿大人借人。我一开始还挺纳闷,怎么这礼部借人借到了咱们大理寺的头上。后来几天陪护着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胡大人这一路上一直跟我打听咱们查泉州旧案的事情,问的特别详细。原来他不是随便来借人的,他是指名道姓地跟寺卿大人借了我来。他后来与我说,借我来,是因为咱们查的柳大人之案还没有收尾,圣上已经下了旨,让他接手,因为您已经离开了,所以寺卿大人就派我一同跟来了。”
    邓飞说到这,抬眼看了看云亭。云亭星目半垂,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
    邓飞便接着说:“我们前日一到了这泉州,胡大人就带着我去了市舶司,和现任的提举关门聊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他们两个人出来的时候,胡大人倒没什么,可是那个提举大人却面如死灰,像是活见鬼了一样。我和胡大人也不熟,也不敢随便乱问,胡大人只是跟我说准备准备,今天就来这舰队报到了。”
    云亭听到这里,抬起眼来,只问了一个问题:“胡大人去了哪艘船上?”
    邓飞挠挠头,说:“胡大人是文官,自然是去了宝船。我本来要跟着去,他却说他有自己的亲随服侍,知道我心里惦记您,就让我自便了。只是有一点,很是奇怪……”
    云亭看了邓飞一眼。
    邓飞说:“来舰队报到之前,胡大人特意换了衣服,把官服脱了,穿了一身草民布衣。好像……并不想让人注意他。”
    云亭闭目,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明白。
    邓飞这个人看着很粗旷,也不太善于归纳分析之道,但他有一个天生的长处,就是直觉分外敏锐,总能注意到事情里奇怪而又关键的细节。他自己心里虽然并不见的立刻就能明白这些细节的重要性,但这种直觉和观察力却总是能帮到云亭。
    所以两人才成了默契的搭档。
    云亭想到这里,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邓飞,你也累了,洗洗早些休息吧。咱们未来这一路还长着呢,只怕是会遇到不少险恶风波……”
    鹰矢号晃晃荡荡地在西洋之上漂了三日,玄渊已经是闷的发慌了。
    他从小到大,练功调皮,隔三差五地就会受伤,早就习以为常了。此次因为急着冲下海去救人,风浪颠簸下,没有控制好力道,背上蹭到了海中嶙峋如刀的礁石,才剐得血肉模糊。其实当时也不是没有瞧见那块壁立千仞的礁石,以玄渊的身手,本来是可以轻松避过的。只是当时一手拉着缆绳,一手抱着映寒,见那礁石撞来,自己却去势飞猛,又怕伤到怀中的姑娘,来不及思索,便在水下扭转了身子,用后背生生挨了那一下。
    后来上了船,见波涛暴烈,如千军万马一样纷迭踏来,他只能将映寒兜头掩住,在过山车一样的船上,以一人之力稳定两个人的身体,所受的伤更是雪上加霜,才导致最后竟然脱了力一时伏地不起。现下已经养了两日,自己觉得这伤也并不如何严重,老想起来活动。只是林伯将他看得严严实实,守在舱里,不让他动弹。全不理他在床上,时而捶胸高叫,时而唉声叹气。
    每日换药的时候,映寒都会悄悄来到舱里,只是林伯再也不肯让她沾手,她便乖乖守在一边,帮着打打下手,换水递药。蔓草要来帮忙,都被她轻柔但坚决地挡在了一边。每次换药换到下半身时,她就转过身子去,低着头,忙碌地淘洗手巾,收拾药品。玄渊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从臂弯里偷偷地看她认真专注的神情,只觉得这姑娘越看越顺眼,虽然说不上天姿国色,但看久了,就如解渴的琼浆玉露一般,沁人心脾。
    这天晚上,玄渊闷得发慌,自在床上趴着,抬头从身旁的舷窗望出去,又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不禁有点出神,这时就听到头顶甲板上,传来轻轻的“铮”的一声。玄渊唇边露笑,知道必是那邵小姐见了这星空大海有感而发,一时睡不着,便取了琴拨动了琴弦。心下忍俊,想,真不愧是邵叔的亲生女儿,借琴抒情,引弦当歌,竟与邵叔别无二致。
    那日焦尾琴被救了回来,擦净晾干之后,除了琴弦断了一根,并无大碍,还是通体透亮,没有丝毫磕碰,映寒只换了根琴弦,就立刻完好如初了。
    玄渊此时背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到琴声就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眼睛远远地看向外面的星空。
    甲板上的琴声初时还轻轻悄悄,但只几个转折一过,却渐渐流畅嘹亮了起来,不多时便破船而出,深远地向海面上传去,想来是弹琴的人情绪涌动,如行云流水,已忘了刻意压制手上的劲力。
    映寒这一次弹的,是分外应景的渔舟唱晚。初时这琴声悠缓绵长,正是夕阳西下,小舟归航。波平如镜的水面上,微风拂过。然后风声渐起,琴声渐密,一时间水光闪烁,渔歌荡漾。琴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弹到紧促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弦嘈嘈,小弦窃窃,金鳞碎玉,晃人眼目。
    玄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颗心似是展开了凛凛双翅,随着这悠扬的琴声共同飞出了船去。这琴声先是伴着他,一起比翼掠过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天上的星光和海上的水光连成一片飞速退去,变成了凝结的光线。他追逐着这洒脱飞扬的琴声在海面上低旋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御风而行,在接近水面的一刹那,突然双翅一振,向着高空凌云而上,一路上被那层层叠叠越累越高的琴声推着,竟是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待到冲破了云层,于那最紧要高耸处,这琴声却骤然一松,只见那九霄之上,繁星点点,漆黑静谧,只有玄渊与这琴声化出来的映寒两个人,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一个似九天玄女,轻纱罩体,衣衿飞扬,玉腿修长;一个如金翅伽楼罗,赤背瘦腰,裤脚兜风,羽精肌劲,彼此回绕,相顾而笑。迦楼罗伸出劲臂将玉女细柔的腰肢揽入怀中,这仙女却倏然化作一缕轻烟。乐曲此时从幽远的天边响起,如召唤大雁回翔,玄渊苍茫四顾,收起翅膀,乘风而降,舒缓宁和地慢慢将脚落在船上,那仙乐一般的曲调此时终于声音渐悄,天地万物,归于宁静……
    玄渊慢慢吐出一口气,却突然猛地睁开眼,心内大惊,竟是被自己心中骤然升起的念头以及身体某个地方的蠢蠢欲动,给吓到了。
    这邵姑娘虽然生的清丽秀美,身材娇小俏柔,但玄渊的母亲本是一个百年不遇的绝色佳人,他自小见的惯了,所以在他心中映寒的那点姿色根本不足挂齿。那日她帮自己上药,身体有些许自然的反应倒也罢了,怎么此时只是听着首古琴曲子,连这姑娘人都没瞧见,心里竟也能起这样的念头?
    转念一想,玄渊又顿时释然,想自己从那日泉州流花楼之后已有月余没碰过女人,在这铁通囚牢一样的船上,可不只有这一个女子可想。玄渊伸了个懒腰,自嘲地长出了口气,这段日子可真地是憋得太久了,竟从这一首渔舟唱晚里听出了绚丽旖旎之声。幸亏下一站就到暹罗了,他已大半年没见过曼娑,此次必要与她多缠绵盘桓几日。
    想到这里,只觉窗外海风渐骤,听到琴声已歇,想来邵小姐已经弹完了琴,要回舱休息了,玄渊连忙翻了个身,复又趴好了。只听到不多时,映寒蹑手蹑脚地从舱门里进来,兮兮索索地衣服轻响,又听到她小心翼翼地掩上了舱门,舱里突然一阵静默,显然那邵姑娘转过身来看着床榻的方向,一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又有轻碎的脚步声慢慢地沿着梯/子走下了底舱。
    玄渊微闭着的双眸缓缓张开,黑暗里闪着阴晴不定的幽光,想起那日林伯的话,慢慢地抓着被单,将手紧握成了一个拳头,直握得指节发白,才又缓缓地松开。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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