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困境

    十一月十八巳时左右，山鸣县城县衙内，衙役柳申从昏迷中醒来，闻讯赶来的柳申家人都在其旁边，见其醒来，便连忙通知县令和衙门的人。山脉县城一向安宁，可这次柳申却是被游府在大街上发现给送了回来，这件事让柳清有点心神不宁，他不希望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出事，他已经很久没有办案了，升官是无望了，可千万别再折腾他了。
    柳清之所以如此忐忑不安，还跟一件事有关，十七日早晨，县城外东二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女尸，也可以说是骷髅，尸体早已一大半成为了枯骨，但女尸的头发却是柔顺动人，发现女尸的中年男子差点吓死，其家人找过去后才发现女尸和昏倒的男子，随即便报了官，县城内外的人听说此事后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惶惶。
    听到柳申醒来，柳清急匆匆赶了过来，后面跟着一大堆衙役捕快，皆是神色凝重。醒是醒了，可柳申根本一句话都不肯说，饭也不肯吃，只是呆呆的在床上躺着，一顿折腾，柳清和手下也没辙了。这时候旁边的大夫说吴老可救柳申，柳清也知晓吴大夫的厉害，便派人去请。
    吴大夫来了，为柳申把脉施针了一会，又喝退四周之人，连柳清也不让待在屋内，柳清也不敢耽搁，以为吴大夫要施展自己不传的绝技，便与众人一起退下。将近未时，吴大夫走出屋，说是已经无碍，待其醒来便可，柳清感谢一番，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下来，可还有另一块石头悬挂在他的心间，便是城外发现的女尸。
    黄昏，天色逐渐暗淡，柳申终于清醒了过来，开口的第一句便是“鬼啊”，这可吓坏了他的家人，又连哭带闹去告诉了柳清，听到消息的柳清大感不妙，果然两件事有关联，很久没有被折腾的他又一路小跑来到柳申这里，安抚了一个多时辰，柳申才说出了当晚的事件。
    十九日，游府闹鬼的消息便四散传开，乱了，全乱了，整个山鸣县城都乱了，何止是人心惶惶！县令柳清后悔不已，早知道当时便不要带着自己的手下跟柳申的家人一起听，这下消息如洪水一般开始在县城内外肆虐，有传出县外到其它县内的迹象。
    柳清严令县内百姓不得乱传谣言，可嘴太多了，况且他越掩饰反而适得其反。而事件的中心“游府”已经被衙役包围，胆子大一点的百姓孩童更是过来参观游玩，将游府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以恐怖的速度传到了南林郡城和其它各县，一时间成为了南林郡百姓的日常谈资。
    按说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最后草率结尾更是比比皆是，可游府闹鬼的消息却是经久不息，小寒时节还在四处谣传。最终，南林郡郡守发话，此事就此揭过，谣传者入牢重罚。人多嘴杂，如此多的人怎么可能抓完，一向平静安宁的南林郡因为此事上演了一场众叛亲离的好戏，春节时期各家各户本应是合家团圆、邻里亲近的氛围，可却突然变成了兄弟反目、邻居互斗的场景。
    发生如此大事的根本便是官府的一些操作，郡守说是“谣传者入牢重罚”，可在平民百姓的眼里却是变了样。在南林郡揭发他人罪行是有钱饷领取的，本来南林郡今年冬天就受灾严重，这下可把百姓们急坏了，赚钱赚粮的美事来了怎么可能不做，揭发他人顿时成为了一种潮流。
    柳清慌了，白展慌了，十二县的县令和执军使都慌了，郡守和守将更慌了，他们努力维护的南林郡百姓安平好业的形象一下崩塌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让他们毫无准备。为了挽救此事，郡守严令不得乱传谣言，同时也取消了揭发有赏的规矩，本以为事件会就此平息，可没想到更严重的风暴已经开始酝酿齐聚。
    武启十二年年末，离春节还有几天时间，一场暴雪将南林郡靠西南的四个县彻底淹没，天寒地冻已经不能形容四县百姓的地狱生活，一时间“饿死冻死”成为了既“揭发”潮流后的新“潮流”，如此灾情应当得到抚恤，可此时的周王朝内部已是自顾不暇，上报来的灾情表也是被百官草草了事，最终不得已派出了二品的户部大员李进去安抚民心。
    由于地处最西南，山川纵横，山鸣县成为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几万多人在短短几日便被大雪彻底淹没，连新年都未赶到。武启十三年开年才三日，山鸣县有人便开始说灾情是游府造成的，众人诧异，跟游府有什么关系，可不待大家理解，新的谣言便开始传起，“游府闹鬼”是整个灾情的罪魁祸首。
    既然都这样了，便找个罪魁祸首吧，就这样吧，游府成了众矢之的。可好戏还未结束，冷不丁的又有人说游府要为此事负责，怎么负责？“游府将全部家产捐赠给百姓”成为了百姓新的诉苦之声，至于是不是大多数的百姓都这样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提出了这个主意。
    山鸣县城游府，衙役走了一批又一批，乞丐围了一堆又一堆，每日，这里便是南林郡的百姓文化中心，这里也是山鸣县的“武术”中心，当然，来的人都是地痞流氓。相似的场景又一次在游府上演，可这次游府却是如何都不会低头，因为有些人不想让他们活了。
    县令柳清等待着，执军使白展也等待着，他们在等待一些消息，因为他们知道游府的头上有太多厉害的人物，只是因为此时这些大人物都很忙，无暇顾及此事，可要是让他们听说有人不想让游府活，他们还是会有动作的。
    游府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没有人去管游府内部到底发生多悲惨、多危险的事，幸运的是这次李进要来了，这个李进便是游雪百日宴上的户部大员，可这种幸运本就是游府该得的，没有游府，也就没有李进这个朝廷要员，但不会有人去管这些事。
    衙役们都回去了，柳清不敢了，连问游府要一分钱的胆量都没有了，白展也不敢了，为了防止游府发生被“百姓”袭击的事情，他派兵将游府围了，西大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山鸣县城到处都是时刻警惕的官差，乞丐不敢了，地痞流氓也不敢了，一些阴暗角落的人不敢了，所有人都明白游府的家底是保住了，至少目前没人敢打游府的主意了。
    席卷南林郡的大雪继续向下倾倒着，根本没有想彻底停下的意思，从正月初三到十五还在断断续续进行，老人倒下了，年轻人倒下了，孩童倒下了，十几万人倒下了，这场雪再不停还会有人继续倒下去。南林郡别的县有没有人为大雪“负责”大家不管，可山鸣县却有人继续做着“罪犯”，把游府围住又怎样，游府的人不出门又怎样，就是你了，这场大雪就是因为你们“游府闹鬼”导致的。
    谣言又开始传起，而智者就只有几个人，可李进到来还有一段时间，游府该怎么办。一向服软的游府在这次事件中却保持了极其强硬的态度，根本不打算掏一分钱出来，柳清和白展时不时派人去催催，他们当然不是催游府捐出全部家产，只是想让游府服个软，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可游府的态度是更加强硬。
    你不意思我替你意思行不？柳清和白展准备自掏家财去解决这件事，他们当然不是善心大发，只是为了自己头顶的帽子和身上的铠甲，可游府就是不同意，要捐你捐，游府入冬之时已经捐够了。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可没有人想到第一个站住来的竟然是“乞丐”，义乞帮帮主史进带头开始了捐赠，他捐出了五百两银子，又对外宣称自己一定带领山鸣县的各地乞丐扛过这个冬天，可这个冬天不已经快结束了吗，带领是精神上的带领还是给吃给喝？但是很多人不会去问史进这些问题。最终，五百两银子大家见到了几十两，史进对外宣称的第二天，在城南边的破旧房屋里倒是找到了很多乞丐，已经没气了。
    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大家更是没有想到，西大街的棺材店老板宋怀民倒是免费捐出了三百两银子，并对外宣称店里棺材一律打五折出售。就这样宋老板每天一边吩咐徒弟熬夜赶工，一边每天再派人向外一口一口往出抬棺材，也没有人去问宋老板一些奇怪的问题，纷纷开始夸赞其怀民为民的行为。
    县里有名有姓的都破财了，柳清没办法了，白展也没有办法了，他们随即联合捐出了两千多两，又四处开始赈灾，希望能给即将到来的李进留个好影响。而“罪犯”游府仍旧是分文不出，又将大门敞开，一切照旧。喜欢坤变乾开请大家收藏：(663d.com)坤变乾开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