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问快答

    高考当天，前来巴望，送孩子的家长把一中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警车来了，救护车来了，提供文具、雨伞、清凉油的后备队也到处都是。
    肖奖把考前上面写了“铭奖必赢”的橡皮搓干净了带进了考场，为了吉利。
    笮铭把赠品里的透明袋刨了出来，甩掉了里面的新文具，带着自己惯用的两支笔，外加一根笔芯进了考场，为了顺溜。
    刚开考的时候，外面就下了小雨。
    第二场数学，肖奖的考场里有人肚子疼，不让开空调。
    还好带的清凉贴够多，肖奖往脑门，脖子上，胳膊上各呼了一贴。
    以前做题，要是正起兴，他也能顾不上热，今天也就充分发挥平时练出来的定力了。
    ……
    头天两科都早早就答完了，笮铭坐那跟入定了一样，仔仔细细查阅着，一遍又一遍，脑子里还在琢磨阅卷老师看了自己的卷子会怎么判，怎么给分。
    交卷出来，先找男朋友吃饭，只字不提已经考过的科目。
    晚上并没有特意早睡，十点半准时上床，以免打乱生物钟，导致第二天早上不困了，翻腾。
    最后一天还是来了，笮铭做理科跟题跟打鸡血没什么区别，肖奖从前最烦理科的东西，现在却也能轻松应对了。
    到了最后一场，两个人都拿手的英语，肖奖先写的作文，而前面的阅读加一块就用了半个小时。
    检查到吐，时间还没结束。
    外面还在下小雨，由于已近黄昏，阳光并没有那么刺目了。
    在一中的最后一场太阳雨。
    在一中最后住的这一个学期。
    在一中最早崛起的那次备受怀疑的月考。
    在一中遇到的最有缘分的那个人。
    日子总会往前走，不会停，幸福也会时常有，但留在记忆深处的青春和笑，也会被我带走。
    还有，从小到大，我所经历过的那些荒唐的事情，那些可恨至极的“无所谓”。
    肖奖把手掌攥出了汗，等考试结束的通报声突然响起的时候，静静的时光似乎才被窗外逐渐爆发出的狂欢熨烫的热烈，难以言表的，一种脆弱又想念的思绪轰然勃发。
    几步出了门，把文具袋往只装了一个错题本的书包里一塞，肖奖的脚步匆忙了起来。
    忘记了，应该往哪边走。
    从教学楼出来，还是一个人。
    不，到处都是学生，都是过来帮孩子搬行李的家长，都是在外面守护了很久的各班班主任们。
    等走到通往高三区的必经之路上小卖店的门口，肖奖停了一下，想起来，很久没在这买过东西了。
    最后一次了吧。
    掀帘子走进去的时候，大概是心里燥热有些急，“嘭”的一下就跟人撞在了一起，因为一脚还在台阶下面，这一撞肖奖脚底下呲溜一下，更丢人的，对方一把从腋下勒住了他。
    擦，流年不利……
    “嚯。”
    嗯？
    本来他想直接道歉加道谢完事儿，但一听声音——
    “呦。”肖奖站稳了，抱着胳膊一乐，眼睛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显得格外好看，“恭喜你啊。”
    一见面我就投怀送抱的。
    笮铭把从肩膀上滑下去的书包带往上一拉，“也恭喜你啊。”
    庆幸你没撞别人身上吧傻逼。
    “哎，你买什么来了？”肖奖问。
    笮铭嘴角一提，“你猜。”
    于是，肖奖也没进去，二人边猜边闹着走回了高三楼，走进了赫然拉着窗帘的，“阴森”如故的高三二班。
    而这次不一样的是，班主任居然在。
    笮铭：“老吴。”
    肖奖：“老吴。”
    “诶，你们好。”吴大海站在讲台前面，冲他们招了招手。
    两个人走过去，跟班主任做了一样的动作——伏桌凑近了，貌似是要谋划什么大事。
    肖奖：“老师，什么事？”
    吴大海：“没有事。”
    笮铭：“那我们先回去了。”
    吴大海：“等会，好像有点事。”
    三个人不约而同用十分中二的特工接头语气警觉又精神抖擞地谈论道。
    “咳。”吴大海四下扫了眼，确定其他人都在收拾东西或者联络感情，就算有往这边看的也不会听到他们说什么，这才沉了几口气，鼓足勇气开了口：
    “老师问你们一个事儿，不用多想，就是我……纯好奇，你们看着合适，就跟我交个底，怎么样？”
    肖奖：“嗯。”
    笮铭：“您说。”
    吴大海：“你们俩——是——真——成那个，那个什么，那个COUPLE，了，吗？”
    俩人心说，老师您问句话够艰难的。
    笮铭先开了口：“嗯，是。”
    “哦——”吴大海明悟地点了点头，“我闺女跟我说，你们这叫CP，我还不信呢，我……也没见过。嗯，就是……”
    场面并不尴尬的尴尬。
    不尴尬，因为俩人有心理准备，对方也没有恶意，而尴尬之处在于，笮铭跟肖奖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只能跟着淡淡地笑。
    “啧，”吴大海有些急了，语速很快道：”你们别有心理负担，你们都是好孩子，说真的，没有笮铭上咱们班来，就没有咱们班的今天，啧，不是……”
    怎么有点绿林道论功行赏的感觉……
    “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老师相信你们，是真心的——想——好好在一起。”吴大海赶紧组织了语言说。
    笮铭跟肖奖“噗嗤”让吴大海给说乐了，说着谢谢老师，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不是吴大海要的结果啊！
    开始他真没想到，能整这么尴尬。
    “真谢谢老师了，再过五年，请你吃喜糖。”笮铭说。
    “嗯，好。”吴大海跟着笑着，“我给你俩记着。”
    肖奖：“一言为定。”
    笮铭：“一言九鼎。”
    吴大海：“欧克欧克。”
    笮铭X肖奖：哇……老师……可真可爱。
    回到座位上，他们俩周围空前的热闹。借着班主任出去接电话的空挡，几乎全班都向他们发出了灵魂拷问。
    “你俩，到底几个意思？”这回李东鹏不渗着了，虽然迫于俩大佬的牛逼冷酷一直没问出口，但总算也要天涯各一方了，他们这关系，不至于瞒着吧。
    直觉没什么事儿，就前天还抢食吃来着。
    “我俩挺好的。”笮铭乐呵呵说。
    全班起哄着喊：“有多好啊——”
    吴老师打完电话都没敢进来，往旁边一闪盯起了梢。
    天，这辈子没干过这事儿。
    而屋里，由于大学委发话说，改天聚聚再说，所有人又都恍悟地消停了下来。
    ……
    吴老师没说太多，期间几次哑了嗓，说是天太热上火闹的。
    已经快六点了，阴天天色渐暗，所有人听着班主任说话，教室里空前的安静。
    最后一次，班长齐丰站到讲台前面带领大家宣誓。
    而为了二班的仪式感，笮铭站在讲台前面，粉笔咔咔咔挥动，写下了“高考结束暨学期末表彰大会”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李东鹏在笮铭没下来的时候跑到了前面，塞给了吴大海一个外皮十分豪气的包装的类似小说的簿子，随后一使眼色，跟笮铭一起突然冲吴大海抱拳说：“老吴，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随即全班人抱拳站了起来：“老吴，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沉默了两秒钟，吴大海一偏脸“噗嗤”一下乐了，朝四面八方拱了拱手，就是没料想的，不争气的眼泪自己往下掉。
    “同学们。”
    吴大海没接过第一排女生递过来的纸巾，动作颇为潇洒地擦了一下眼角跟脸颊，清了下嗓子说：
    “祝你们，以梦为马，前程远大。”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二班群雄！”
    老吴的气势直接把整间屋子帅惨了，全班人都跟着齐齐喊道：“谁敢横刀立马——唯我二班群雄！”
    有一个没停的，所有人都自觉又发自内心地紧接着喊：“谁敢横刀立马——唯我二班群雄！”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二班群雄！”
    三遍过后，劲头都快用光了的二班人在吴老师的示意下坐了下去。
    起初喊的时候，就有感性的女生在哭了，而最后相处的这几分钟，在零零散散的聊天声里，在昏沉沉的静默里，窗户被风吹的阵阵响，“离别”二字是空调都通不了的心头火，是永远被怀念的温暖的不忍离去的，齐聚一堂的一家人的笑与泪。
    六点整，家长进宿舍，进教室帮孩子搬家。
    王聪开车载着郑力，邵杰来的，
    就是没想到，到了班里先给一众家长还没到的小女生们当起了搬运工。
    笮铭肖奖把东西放到小推车上让郑力帮忙送出了学校，之后直奔宿舍。
    末了，俩人还在宿舍浴室亲了一通。
    最后一次了，纪念一下。
    出门的时候，正碰上邵杰跟王聪过来，其实就收拾了两个行李箱，而为了照顾俩刚考完的功臣，人家一人拎了一个。
    坐车回去的时候，邵杰坐的副驾驶，一路上大伙说说笑笑，气氛异常的融洽。
    晚上，肖芳掌勺，邵杰帮忙，一家人吃了个舒坦饭。
    临睡觉的时候，肖奖，笮铭，邵杰，叶萌，四个人在前面屋的客厅里打麻将。
    “太久没玩了。”坐在东头的肖奖叼着根棒棒糖，拿一颗筛子一扔，准确无误“啪”的一下撞上另一颗一并骨碌碌转了起来。
    “十六，两头凑。”肖奖边拿牌边给笮铭讲着规则。
    没多久笮铭就上了道，连自摸都会了，虽然技术还不行，倒也没事儿就耍耍帅。
    到了十点钟，由于一直吃糖，还被姑妈灌水，肖奖总算喊暂停去了厕所。
    而就这两分钟的功夫，坐在南边，笮铭对面的邵杰抓紧时间往前一凑，看着笮铭压低声音嘴巴利索道：“哎，你觉得，我帅还是肖奖帅。”
    笮铭：“肖奖。”
    邵杰：“你帅还是我帅。”
    笮铭：“我。”
    邵杰：“我跟他配还是你跟他配？”
    笮铭：“我。”
    邵杰：“你跟我比，有胜算吗？”
    笮铭：“我完胜。”
    “靠……”邵杰一摸额头靠了回去。
    旁边也乐的不行的叶萌抬腿踹了邵杰一脚：“我去你妹的，你姑奶奶都不行你掺和个屁啊。”
    厕所里冲水了，几个人也就没再说话。
    笮铭这会也对邵杰没什么敌意，也可以说，从一开始就没当回事。
    不是看不起邵杰的意思，是这俩人是亲戚压根不可能。而且对于肖奖，他是百分百个放心加相信，肖奖说的每句话他都记着，人跟人的相处模式不是单方面能演出来的，肖奖跟邵杰到底什么关系，邵杰对肖奖到底什么感情，仔细感受感受就知道了。
    当晚十二点几个人玩够了才休息。
    转过天下午两点，二班的一众男生和一部分女生齐聚，应大伙要求，笮铭跟肖奖歌也唱了，真心话也说了，大冒险也玩了——当然仅限亲脸。
    不是怕被拍或者怎么的，毕竟，大伙这么真心对他们，让他们无论站在哪，听见，看见什么黑暗的，污浊的，嘲讽的，都会让他们相信，人心有光，真情永恒。
    不过——不能带节奏啊，吻不是那么好接的，还是同性吻。
    “哎，我严重怀疑，你是因为亲我亲明白的。”肖奖也不知道是真喝多还是假的，靠在沙发上压着笮铭的耳朵笑呵呵说。
    “嗯，其实真是。”笮铭搭着他的肩膀，伏在他身前，头发蹭着他的衣服，“以前不敢承认，亲了一下，我觉得，我想对你负责了。”
    “呵……”
    肖奖刚一揉笮铭的头发，就听对方说：
    “因为太好亲了哈哈哈……”
    “滚。”
    ……
    6月15日，北戴河。
    这是笮铭，肖奖，周文旭，彭阳，笮朝露，程彪，关小艺，李东鹏，外带着李东鹏的两个弟弟第一次一起出来玩。
    让周文旭倍感意外的，这次跟着来的还有池家的大公子。
    “池健康？”
    “啧，池健，没有康字儿。”池健在楼道口迎着众人，一上来就让老熟人扒外号，不爽带着房卡都没拿住甩在了地上。
    周文旭：“哦——那我今儿个跟谁住一屋？”
    “我，我——先说啊，我不跟李东鹏住一块，我没法交代。”关小艺立马举着手表了态。
    “没事儿。咱俩一屋，我也不跟他住一块。”笮朝露立刻找到了同盟，过来拉着关小艺说起了悄悄话，“哎，晚上，我还得跟我妈视频，到时候，你能不能……”
    “能啊，咱俩一样啊，我也得视频嘿嘿嘿，要不根本出不来……”
    二位女士立刻成为了友军。
    “姓周的。跟我住一屋吧，咱俩叙叙旧。”池健不得已提议说。
    彭阳往那边男同志的队伍里一瞅，“那我跟谁啊？”
    “跟我吧。”一个人从池健身后晃悠了出来，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怎么都让人觉得有点变扭。
    “我叫黄浩楠。”黄浩楠一乐，“池健，康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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