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

    “铭哥，你说的什么丧事，什么意思？”
    笮铭闻言轻咳了一声，道：
    “昨日如死，辞旧迎新。”
    “哦……”肖奖用指头摸着屏幕上笮铭的脸，轻轻亲在了自己胳膊上。
    就当亲他了，触感还可以。
    “哎，你刚才说一个半小时到，怎么来啊？”肖奖又问。
    “坐高铁啊，快的一个半钟头能到吧。”笮铭应道。
    “那你订票了？”
    “我出门的时候让老周订的，刚才他微信告诉我退了。”
    “呵……那你到高铁站，从高铁站到家不用时间啊，一个半钟头，你可真敢说。”肖奖左臂置在枕头上，遮了半张脸，眼睛弯弯的，在稍暗的环境里给人一种迷离之感。
    “我想回去了。”笮铭拈紧了手里的被子，明明手还是冷的，从心口窝却冒出来一股股的焦热。
    “呵……”肖奖把手机拿近了些，仔细端详着笮铭的脸，“你瞅你黑眼圈深的，两天没睡觉？”
    “睡了。”这话说着他都没底气。
    睡了？
    什么时候算睡的他自个儿都不知道。
    “哥，陪我睡会。”
    肖奖掩好了被子，表情挺乖地看着他，笮铭心里边刚才那点洪流全化成春水软了下去，喉结一动，抱紧了身前的被子。
    “睡。”
    ……
    两个人一觉睡到晚上七点，有人叫肖奖吃饭了才爬起来穿衣服。肖奖为了防止笮铭不吃，于是没挂视频，往兜里揣好了，戴了单只耳机才出去。
    门一开，郑力王聪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掐着眼角看他。
    “哼，知道出来了——”王聪二郎腿一翘，没有起来的意思。
    “啊，吃饭，吃饭，哥们饿了。”肖奖笑嘻嘻当先往外就走。
    “等会！”
    郑力喊了一声，肖奖还真就停在门口没出去。
    “是不通着呢？”郑力站起身走了过去。
    “什么啊？”
    “少笑。”郑力一拈耳机线，顺着往下掏到了肖奖裤兜里，“刚会能耐啊，这会又跟朵花似的，你贱吗？”
    “不是，我刚会怎么了，刚会也这样。”去你奖爷的无辜。
    “我说两句。”郑力把肖奖的手机拿到了手里，转而把两只耳机线也都拿了过来戴在了自己耳朵上，之后坐回了王聪身边，给了对方一个耳机。
    “哎，铭哥是吗？”王聪问。
    “你好。”笮铭知道对面是肖奖最铁的哥们，对于肖奖直接让别人接了电话倒也没什么意见。
    而肖奖想的是，看他们一会说什么了。说得好罢了，说的狗屁一会怎么也得收拾一顿。
    不过，以他对郑力王聪的了解，这俩人就算现在不说私底下也得找笮铭。既然他们选择了当着自己面说，那就说明不会有什么过分的。
    而且，这都是什么人？都是不可能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能消停的种，所以之前他俩那么说笮铭的时候，虽然听着不乐意，也不能直接跟他们杠，否则自己替笮铭奇说话，笮铭在他们心里的形象就铁定不好了。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在乎笮铭的名声。
    “男朋友刚手术回来，你哪去了？”郑力第一弹。
    “不可抗因素，我也想回来，很想他。”
    “噫——”两个人一起出了长音儿。
    “怎么了？”肖奖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问。
    “你，”郑力指着手机一瞟肖奖，“这玩意忒肉麻啊，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怪不得迷了你个俩魂六魄。”
    “有话好好说——再特么瞎咧咧出去啊。”肖奖胳膊一撑桌面，头一歪开始闭目养神。“快点吧，就给你五分钟。”
    “嗤，没良心，我俩为谁啊。”王聪撇了下嘴，随即凑近了话筒，“哎，笮铭，铭哥，我们老大喊你声哥，照理说我也得喊，以后，我就跟你喊这声哥了，希望你担得起，不是因为别的，纯因为奖爷看得起你。”
    笮铭摆了下手，“不敢当，就笮铭就行，肖奖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说着竖起了拇指点着头。
    “你不用客气，铭哥，”郑力道：“以后就是哥们了，哥们跟你唠几句话。”
    “嗯，你说。”
    “不是非要这会说，但这会最合适，”郑力补充说：“不然私底下找你，肖奖也不干，这会正好，开诚布公，你说什么我不一定跟肖奖说，但我说什么肖奖能听见，我也不怕他听见，就实打实的，把该说的都说了，这话——你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
    “好，那我可就说了。”郑力看了下王聪，王聪点了下头，显然这二位之前商量过了。
    “肖奖呢，是我们哥们，也是我们老大，这你知道，为什么说是老大——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甭管肖奖才多大，内是我们主心骨——”郑力把手掌贴在了胸前，一字一顿，“是兄弟放在心上，想起来就踏实的，咱也是上过中专的，知道那叫什么。”
    “那是旗帜，用个文词，那叫信仰。”
    “说这个你觉得大吗？”王聪接过了话茬，“你之前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肖奖以前怎么样，我们也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有肖奖在的地方，就俩字儿：干净。他这个人就干净透了。”王聪一巴掌拍在了膝盖上。
    “我们奖爷什么都不怕，干什么事儿都公道，让别人挑不出毛病，受过他恩的人多了，”郑力顿了一下，“其实我们俩也是，就这么说吧，我们是俗人，烂玩还惜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事儿可能干不出来，但为他——”
    郑力往肖奖那边指着，眼神盯着笮铭，“可以。”
    王聪也跟着道：“能干！”
    笮铭点了点头，浑身的血液有点蒸腾。
    “这是我们兄弟，我们对他感情很深，而且说一句不实在的，我们宝贝他。”王聪道：“就跟他宝贝你一样，他能因为你乐的跟个二傻子一样，不言不语，甭管多不好受，我说你一句不好就恨不能吃了我，他对你没差吧？”
    “没差没差。”笮铭轻声回着，指甲掐在手心上，心里有点不得劲。
    王聪缓和了语气，诚恳道：“我们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们能拿命照顾的人，搁你这不能受委屈了(liao)。”
    “嗯，不会，”笮铭也不知道怎么的，音量提不起来，只能一字一顿加重语气，“我说实话。”
    王聪跟郑力都屏气凝神，等着这位的实话。
    “肖奖……”笮铭指着自己胸口，还是有的音发不出来，“我命。”
    “我没出息。”
    “之前刚在一起的那会，我老觉得，我是外来的，我没父母，我没家，我跟肖奖在一起对不起他的家人，影响他的发展，要是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我随时撤。”
    “好几次都弄得肖奖不高兴。”
    笮铭用手扶着脸缓了缓，“感情越来越深。”
    “我现在知道，有一点希望我都不选跟他分，没他，或者他受伤，我没命。”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我见不得他少有一刻。
    所以我在把所有后果想了个遍后，下了决心。
    不能放手。
    “成。”
    王聪和郑力都点着头，过了一会，郑力说：“大丈夫，言出必行，男的跟男的和男的跟女的没什么区别，你珍惜，哥们谢谢你。”
    “以后都是兄弟了，你回来聚聚，咱还没正儿八经一块吃过饭。”
    “嗯，是吧。”笮铭笑了。
    “那行，先该吃饭吃饭去吧，内货为了跟你打电话午饭都没吃。”王聪笑着说。
    “嗯，回见。”笮铭抬了下手。
    “回——见喽哥们。”
    “回见铭哥。”
    王聪跟郑力也打着招呼随即挂了电话。
    “哎，吃饭去了。”
    “吃，饭，去喽——”王聪路过肖奖身边的时候削了肖奖头皮顶一下。
    “滚蛋，为什么给我挂了。”肖奖一把抄过了手机和耳机线。
    “啧，”王聪跟郑力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成，我错了，不是，是他挂的。”
    肖奖偏过脸笑了笑，站起身一拍王聪的肩膀，“走了走了，吃饭去。”
    “呵……你脾气见好啊，还真是找了个能降住你的。”郑力笑道。
    三个人出了门，往肖奖屋走。
    笮铭和肖奖屋里的客厅比较大，顶两间卧室，人这么多，支张圆桌围一大圈挺合适。
    这会，宋浩远正在厨房帮忙，叶萌带着萧白在刷剧。
    “哥！”萧白喊了一声。
    “诶。”
    等坐定了，肖奖低声跟左右两边说：
    “你们俩，找笮铭就这一回。还有，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啊，”肖奖看着郑力就憋不住笑，“连信仰都出来了。”
    “呵，你不光是信仰，你是神仙——”在桌边坐定了，王聪一脑瓜崩弹在了肖奖头上。
    “胆儿见肥啊？”肖奖一肘子怼了回去。
    “哎，你俩真没事儿了吧？”郑力低声问。
    “没事儿。”
    “行，你说我们就信，你也不办不靠谱的事儿，祝你们同心。”
    “永结同心——”王聪四下一看，“哎，酒呢？有吗？”
    “没有。”叶萌一瞪眼，“喝什么喝，肖奖不能喝酒。”
    “对，我哥不能喝。”萧白跟了一句。
    “诶？哎，姑奶奶，什么时候变个紫色(sǎi)眼珠啊？”王聪瞅着叶萌看着新鲜。
    “好看吗？”叶萌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好看。”郑力一挑大拇指，“真顺(跟头发撞色了)。”
    “噗……”肖奖一下就乐了，带的郑力王聪也跟着乐。
    “啧，你们仨——笑个毛线啊？”叶萌“啪”的一下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随即又赶紧把手机捞了起来对着灯光检查屏幕碎了没碎。
    “哎你不行啊老大，不靠谱。”王聪拍着肖奖的背笑的哆嗦。
    “呵……刚还说我靠谱……”
    ……
    十天后。
    一个长相清纯，画着淡妆的女人拎着一只手提箱走进了福禄巷。
    这几天人来人往，董鑫没见过这个人，于是走到巷口留意了一下，结果是去肖奖家的。
    “喂，老板，有个女的进肖家了。”
    “一米七左右，穿着长羽绒服，头发发棕头儿。”
    “刚进去就跟您说了，还没出来。”
    “我跟着她？”
    “是，查清了第一时间告诉您。”
    ……
    高思滢：
    [哎，怎么回事，肖奖家去了个女的，你认识吗？]
    T：
    [叶萌吧，你不是认识吗]
    高思滢：
    [是我还用问你？哎你俩关系怎么样了？]
    5mins--later——
    “嗤……”
    又不回。
    高思滢：
    [你这两天，燕南跟你发小谈恋爱呢是吗？]
    [用不用我帮你发点照片过去。]
    T：
    [他知道，没必要。]
    高思滢：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可以做好我儿子跟女生谈恋爱的准备了？]
    [这也太快了，才几天？]
    1min--later——
    高思滢：
    [你有没有点教养啊，跟长辈说话，想不回就不回是吗？]
    高思滢气的打了电话过去。
    “喂？你俩是完了吗？”
    开门见山。
    “没有啊。”
    “靠……笮铭你什么意思啊，啊？”高思滢极力压制着火气，突然有种被耍的直觉，于是没等那边回话嚷嚷了出来，“你诓我！”
    “什么事阿姨。”
    “嘿小王八羔子，我说了，跟肖奖分手，分手你听不懂人话是吗，跟我这玩儿藕断丝连那一套？别告诉我你还等着进门子呢。”
    “阿姨你这话什么意思？”
    “切，”高思滢让他给气乐了，“等着吧你，想赖账？你可别忘了，聊天记录我收着呢。”
    “记录？”那头突然笑了，“我有说过，我答应你了吗？我只是告诉你，你让我跟肖奖分手，有那几种方法，每一种的伤害我都告诉你了，但我没说我会用。”
    “你……”
    “还有——”笮铭继续道：“我从来没回应过你的计划，没答应参与，也没答应分手。”
    “操，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吗！”
    电话里传来了响声，显然对方已经动怒了。
    “我爱他。”
    “你爱个屁！小兔崽子你疯了吧——”尖锐的嗓音划疼了嗓子，高思滢气的浑身发抖，往椅子上一坐想动刀的心都有了。
    “我没疯。”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做对不起肖奖的事。你呢？”
    笮铭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作为母亲，你很了解肖奖，甚至认真地调查了肖奖从小到大的人际关系，学习生活，可以说，你是在乎他的。”
    “你总觉得孩子不成熟。把自己希望的加在他身上，你想证明你是对的，没关系，每个人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路走，没人说你是错的，但你为什么强迫肖奖，想让他痛苦！”
    笮铭有点说急眼了，一提椅子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高思滢气势弱了一截，不知道是让笮铭吼的还是刚才嗓子喊破了。
    “不是说教，是抱怨，抱怨可以吗？如果你心疼他，别做背后捅刀子的事。”
    说完笮铭就挂了电话。
    录音结束了，保存到了手机里。这个电话的初衷，其实是留证据，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有钱人嘛，能干的事情很多。
    那又怎么样？
    最强大的，永远是守护，而不是剥夺。
    心之所向，才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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