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

    2月13号，大年初二。
    肖奖要坐车回家的日子。
    如笮铭所料，高思滢选取了最快最狠的方案：出幺蛾子，一刀两断。
    因为，被伤的越深，就越容易绝望，越可能长教训。要是肖奖因为这些讨厌同性一辈子，不是正合心意？
    而且，现在让肖奖直接留燕京压根不可能，就他那个脾气，越拧着越没用，所以，高思滢采取缓兵之计，先让肖奖回去，事事顺着他，慢慢打人情牌。
    “喂？”
    肖奖坐在保时捷Panamero-Turb-S行政加长版中排，要过了同排萧白的手机。
    “姓笮的，怎么没来啊？”
    嗡。
    电话断了。
    小号上立马弹出来一条消息：
    [我不在家，十五天后见，随时找我。]
    什么啊……
    “小奖，又给你朋友打电话啊。”高思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他跟妈妈说过了，今天不来，应该是觉得来一趟不值当的。”
    “不可能吧，铭哥跟我哥关系那么好。”萧白停下了嘬吸管的动作，手里捏着纯牛奶的方盒一鼓一瘪的。
    高思滢轻笑了一声，“这谁说的好，非亲非故的。”
    单侧眼睫毛微微向下一眯，肖奖敲了消息过去：
    [有事说，我要理由。]
    一铭不文：
    [我去燕南了，期间你别乱跑，在家好好养着，随时联系。手机在我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回去给我打电话，现在方便不说话。]
    肖奖没什么表情变化，直接问：
    [有什么不方便的。]
    一铭不文：
    [这边有丧事。]
    肖奖顿了一下，没问什么，直接发了“嗯，一会联系”过去，之后就把消息记录清空下了线。
    “怎……么了哥？”萧白接过手机侧身歪着头看他，小心翼翼问。
    “没事儿。”
    萧白盯了肖奖一会，刚想再开口问问，想起来高思滢跟他们在一辆车上，于是禁了声。
    ……
    豪车到了巷口，肖建国、肖芳包括王聪郑力，叶萌宋浩远都在。
    高思滢一直送肖奖到后院院子里，本来没打算直接走，然而并没有人提留她吃饭一类的话，也就不好待下去了。这时候，萧白适时开口，也就留了下来，毕竟就算多讨厌高思滢，祸不及孩子。
    这就是高思滢要的结果。
    肖奖，她要定了。
    以她们家的财力，培养一个人还不是九牛一毛。作为她高思滢的儿子，肖奖要是日后没出息，过得不好，传出去不是给她掉价吗？
    她要的就是对比，反差，要的就是一句：你是对的。
    当年不是所有人都指责我吗？我有什么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我嫌贫爱富没情没义的都他妈是吃不着葡萄的穷酸臭老百姓。
    高思滢眯了眯眼睛，对着镜子补了点妆。
    这么多年了，肖建国见老，看来是连形象都不注重了。
    呵，跟我——
    “能比吗——”声音从牙缝里露出来，高思滢突然想到什么，一抬脸，“董鑫。”
    “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保镖应道。
    “一会出了这块，你下车，在附近租个宾馆住，盯着点肖奖家的人员进出，每天随时跟我汇报，回头给你报销。”
    “是。”
    ……
    叶萌跟宋浩远带萧白看电影去了，其实是特意拉了这么个电灯泡。
    虽说两个人相处的还凑合，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一般不会独处——以免没由来的不自在。
    这话当然不好说出来，就是俩人心知肚明。
    肖芳在厨房里做饭，肖建国知道肖奖跟王聪郑力都是哥们，挺久没见应该想自己聚聚，也就去厨房给肖芳打下手了。
    “大能，恢复的怎么样啊？”王聪坐在肖奖客厅的耳翼沙发上给肖奖削着苹果问。
    “挺好的，就是半年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干体力活，得补一周的钙，多吃高蛋白食品。”肖奖靠在沙发上眼皮也没抬，这会郑力正给他松着肩膀。
    “啧，你说你，搞个这儿样，要是仇家寻仇你就剩等死了。”王聪把剜了核分成两半的苹果往水杯口一放，说话毫无忌讳。
    “这不是有你俩吗，”肖奖笑道：“你们忍心看着哥们儿英年早逝？”
    “呸，”郑力用手一指地面，瞪眼道：“给我活，活个千八百年的。”
    “嗯，”肖奖这次笑的很真心，点着头手一撑，叠在了膝上，睁开眼道：“谢谢兄弟。”
    王聪也是一瞪眼，“不客气，跪下。”
    “呵……”
    “诶你傻乐个什么劲儿，”王聪突然往前一探身，一巴掌掴在了肖奖刘海上，“你他妈做慈善上瘾是吗？你救的谁啊，值个吗？啊？你说，姓肖的。”
    肖奖看了他一眼，随即捞起了爱心苹果咬的脆响，“谢谢哥们啊。”
    “我觉得吧，挺值的，也不是不认识萧染，是吧，那也是我弟弟，我要不救他，一辈子都得记着，我救了他，这不正好，哪哪都觉得舒坦，谁也不欠。”
    “啧，你本来就谁也不欠。”郑力眉头微皱，“哎肖奖，我不记得你是这种人啊，你什么时候觉得你欠他们的了？”
    “没有，”肖奖出了口气，微微笑道：“说简单点，换个不认识的，和我骨髓匹配，我要是不救，都觉得不对。我就是这么个人，你说我烂好人也行，反正——”
    “我得让我良心过得去。”
    “呵……”/“呵……”
    王聪跟郑力同时偏头笑了，肖奖立马吐槽了一句：“真不愧是两口子。”
    “奖神，”郑力突然这么叫他，“说实在的，你要带着我走江湖，我能给你兜一辈子帆。”
    “大风起兮云飞扬，志同道合闯四方啊！”王聪直接站了起来，单腿一蹬就把右脚的鞋甩了下去，接着一脚踩在了沙发上。
    肖奖跟郑力对视着一乐，三人各自伸出了一只拳头对在了一起。
    得亏没酒，不然就大杀四方了。
    “哎老大，哥们给你提个醒。”郑力单臂一揽肖奖，凑近了低声徐徐说。
    “嗯。”
    “之前说你手术可能昨天才做完，所以我跟胖子打算中午去，下午到那正好见你，结果中午给你对象打电话，他说你得休息，我们就想着，别折腾你了，你回家见也一样。”
    “嗯。”
    “但今儿个我们来，可没见着你对象，你们俩——”郑力抬眼看他，“没什么事儿吧？”
    “昨天他去了吗？”肖奖问。
    场面静了一下，王聪偏头呵笑了一声，“那就是没去呗，去了你能没看见他？”
    “你都没联系他？”郑力的眉头锁死了问。
    “联系了，就是没问他在哪。”
    知道他在家过年还是高思滢告诉他的。
    “嘶……不对。”
    “什么不对？”/“什么不对？”
    郑力王聪同时问。
    “我昨天问了。”
    但对方避重就轻。
    打电话的时候肖奖问笮铭爷爷怎么样，让他把电话给爷爷拜个年。结果笮铭说他在外面没法给。
    肖奖又问“出去干嘛，难不成拜年”，对方说“对，出远门拜年”。
    发消息的时候问：你在哪呢。
    对方答：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是因为没去燕京不好意思，还是习惯性嘴里抹蜜？
    “然后呢？”看肖奖思考了一会，王聪有些着急，问。
    “没然后。”
    “靠……”郑力一撩头发帘，手臂往后一抻垫在了脑后，“你不会让人耍了吧，看你捐个骨髓，怕你留下点后遗症，这就开始冷落加跑路了。”
    “嗤，也没准是逮着机会出去混了，小伙子血气方刚的，谁忍得住吧，也就你，非等什么成年，成个蛋吧！”王聪一甩刚才手里划拉着的名片，“啪”的一下拍在了茶几上。
    空气凝滞了得有半分钟。
    王聪跟郑力眼神一对，都觉得刚才说话可能冲了，想赶紧补救补救。
    “内个……老大，别怪哥们说话直，你就……”
    王聪没说完，郑力使劲瞪他加一脚踢在了茶几上。
    “我们就是客观分析，具体的，你们见面了，好好聊聊再说，目前还都是臆测。”郑力说。
    本来以为这位不是得急眼就是能冻死人，没料想，肖奖竟然很平静地回了一声：“嗯。”
    “‘嗯’？”王聪很是变扭的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回应，随即恍然大悟，手指比划着，道：“是不是有苗头，你都知道了是吗？”
    如是，肖奖左右两边两个人的眼里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愤怒加心疼。
    “谢了，你们说的我都懂，”肖奖又继续啃起了苹果，“不用操心我，我吃不了亏。”
    随即眼皮一抬，目光对着柜子玻璃门上的映出来的自己，“但我觉得我铭哥吃亏了。”
    “操，说什么呢你……”郑力不敢置信，“他还吃亏了，我擦。”
    “哎你是不是不照镜子啊，你知道你多抢手吗卧槽。”王聪一撸头发，直觉自个儿气儿有点不顺。
    “胖子，现在给笮铭打电话。”肖奖边嚼苹果边说。
    “嗤，成，你说，打通了我说什么吧。”王聪掏出手机把联系人调了出来。
    越瞅自己给笮铭备注的酸不溜秋的名儿越恶心，差点没一抖手让这个号彻底say--goodbye，“快点，打完我删了。”
    “你就说，肖，奖，跟他妈因为住哪的事当场闹掰了，”肖奖一字一顿，“肖奖刚才冲高思滢拿刀了，被你拦了下来，现在自己跑你屋把门一关，谁叫也不开。”
    “卧靠，你这什么玩意儿啊，编的。”王聪拢着眉头复述了一遍，“你，跟你妈吵架了，动刀了，现在跑那个，笮铭那个屋，谁叫也不开门。”
    “说明白，是因为住哪的问题。”肖奖纠正说，“你说能听见我在屋里哭。”
    “操……”郑力一乐，“够下本的啊。”
    肖奖没理会，站起身跟表情古怪的王聪说：“跟着我上这边打。”
    怕这家伙不照办。
    “一会说完正事，别说希望他安慰我之类的话，你就一直说，语气抱怨，尽量罗里吧嗦。”
    到了笮铭屋的客厅，打电话前肖奖又叮嘱了一句：“一个字儿也不许给我错。”
    “呵，您这是试探吗？成，知道了。”王聪摇着头拨通了笮铭的电话。
    ……
    “啊对，你说，他是苦了点，就是这事儿不漂亮啊，我说爷们点不行吗，好家伙，还搁那哭。”王聪没词了，不过点子衔接很快，“哎我给你调大你听听啊，我也进不去，你就贴窗户哭哭得了。”
    听个屁，他搁当场都听不见。
    “哎，听见了没？你说……”
    靠。
    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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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