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诗

    灯亮着，隔绝了外面天色的玻璃只能映出车内的人影和物影。
    肖奖含了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时不时向下吞咽着夹杂着紧张的激动。
    能办成吗？
    必须办成。
    一种按捺不住又承受不了的想给那个人幸福的幸福感从心底肆溢着，冲撞着每个细胞里的氧气。
    握在手里的屏幕亮了起来。
    是今早刚调的静音。
    “喂？”一个透着清风的声音温和地响了起来。
    “喂，祝老师。”
    “出发了吗？”祝芜华问。
    “嗯，在高铁上。”
    “证明开好了，你大概几点来学校拿？”
    “我都行，您什么时候空？”嘴上这么说着，肖奖还是希望能早点拿到手。
    他跟笮铭说好了，今天晚上回去。
    “那，你到了就来吧，我们上午开培训会，到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出去，你就不用等了。”
    “嗯，行。”
    “到了给我发短信，短信有震动。”
    “嗯，谢谢老师。”
    “没事儿。”
    挂了电话瞜了眼手机电量：37%
    回家充吧。
    肖奖头脑放空，打算好好睡一觉，以免一天要干的事太难缠精力不足影响应对，而QQ特别关心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靠……”
    难以置信，千八百年没响过了，自从他设置了就没响过。
    不会是小号吧？
    这么想着，心里边又期待又有点皱巴巴的。
    点开QQ一看，发现是大号，还有点小失落。
    是男朋友的音频文件，文件名：闭上眼睛放松听。
    下面还跟了两条消息：
    [手机放好，以防听困]
    [图：卡姿兰大眼睛]
    “哈……”
    卖乖吗……
    肖奖从刚买的蓝白色调，看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双肩包里摸出了耳机，也发了语音过去。
    “你讲的什么啊，故事？”
    等了一会，那边才回：
    [是诗，突然看到，想读给你听听，随意就好。]
    [图：小女孩捧花嘻嘻笑]
    “呵……”
    肖奖又发了语音过去：
    “我，想，看，你，不看小姑娘，录个动态表情包给我。”
    一铭不文：
    [等我我琢磨琢磨啊]
    呦，今儿个男朋友转性了，这么乖这么好说话。
    [你该睡睡，看好手机]
    [醒了再看表情包]
    啧。有点暖搓搓的。
    肖奖脑子里已经在想笮铭在边坐着上，他靠过去赖着休息的画面。
    “好。”
    嘿，好个屁。
    过了两分钟，笮铭没发消息过来，肖奖猜想，那位没准还沉浸在发现新大陆一通捯饬重复摆拍之中。
    微开的嘴唇漾着笑，睫毛垂下来，肖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在椅背上靠好，双手放在膝上，点开了录音文件。
    现在才听不是因为不好奇，不心急，而是心里期待的东西，总是喜欢留着。
    不过没关系，没有了，再找男朋友要。
    肖奖唇线一弯，感觉世界都美好了。
    到哪都有男朋友陪着，真滋润。
    音频顺着耳机线传了进来，就这么一个小过程，肖奖都想要把它分成一丝一丝的，最好像棉花糖一样。
    指尖触碰到嘴角，那里是甜蜜最初的记忆。
    “I--offer--you--lean--streets， desperate--sunsets……”
    肖奖眉头一动。
    是诗，而且他坚信，这是自己读过，甚至能背下来的诗。
    可当笮铭的第一个音节发出来的时候，周围的喧嚣不再，大脑因配合心潮的起伏短暂搁置了思考。
    那个声音，像海，像月，像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让雨光洒了一片清宁的街道，像那个，他在灯杆下从身侧抱住的瘦削的少年的背影。
    “I--offer--you--the--bitterness--of--a--man--who--has--looked--long--and--long--at--the--lonely--moon……”
    “呼……”
    昨天夜里，他做了梦，还没来得及告诉笮铭。或许是，他想把梦画下来送给他。
    [我踏在路面上，能看见自己身前和身后的，向上向下的景象，那带着浓浓的烟火味的万家灯火。
    我知道，这其实是梦。
    手掌抚上打着灿烂的黄色灯光的砖墙，不知所措，又无所适从。
    光暗了。墙壁浸染在清蓝色的空寂里，突然只剩下了我一个。
    抬起头，有风飒飒地吹着，我似乎站在了……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境中的小镇的街道上。
    可惜只是做梦。如果有雪的话，大概我也不会觉得冷。
    风，居住的街道。
    那种浓郁的悸动，那种难言的无法被填充的失落感，让我突然就走不下去了。
    我明明喜欢这里的。
    搓了搓手掌，我挺希望现在是冬天的，我想，体验真实的寒冷，而不是在这种奇怪又让人抓狂的环境里禹禹独行。
    我走着，所有的生动都在变暗。直到我身边一连片的墙只剩下了一面，我看见，在房子前面的灯杆下，有一个抱着膝盖蜷身坐着的人。
    他的腿很长，埋着的脸被影着，却给我一种他其实很白净很好看的既视感。
    那个寂寞的身影，安安静静。
    在从他身侧搂住他之前，我都不清楚自己走过去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他，还是个孩子。
    那副身躯，很好抱，也很轻盈。
    在那么近的距离他对我笑了一下之后，我清楚了他的样子。
    我遇见了你。
    想从那时候，或是更小的时候，保护你。
    等你需要的时候，就从容又真诚地对你讲：我爱你，爱了你很久很久，一直继续。]
    肖奖怀疑，自己让某文不加点的文学巨匠附体了。
    把敲出来的梦境字数存在了便签了，并不打算现在发过去。
    点开QQ界面，男朋友的表情包已经到了，一共十二个，放眼望去，第一感觉：帅。
    第二感觉：优雅。
    第三感觉才是对方情真意切的可爱。
    背景全是书架，这家伙干嘛去了？
    “铭哥你去哪了？”
    肖奖发了条语音过去。
    一铭不文：
    [燕南图书馆]
    怪不得不给我发语音……
    “哥哥。”
    “表情包我收下了。”
    肖奖靠窗，身边坐着一个小青年，鉴于影响问题，只能压低了声音一点一点发过去。
    “太好看了，以后多整点，我当小甜点吃。”
    一铭不文：
    [呵，你睡觉吧乖乖，还得一个多钟头呢]
    “NO，我想给你读诗。”
    那边顿了一下才发过来：
    [你听了？]
    [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挺想读给你听的，至于什么意思就不用管了，听着催眠吗？]
    小太阳：
    [怎么会催眠呢]
    [哥哥，你录了多少遍啊？]
    看消息时间，笮铭拍那些表情包拍了半个钟头，估计他这诗歌也反复练了挺多遍。就他那个人，完美主义，写句话不得劲都得反反复复改半个世纪。
    一铭不文：
    [不知道，半个钟头？]
    “图书馆不是不能说话吗？”
    一铭不文：
    [笨，我出去录的]
    啧。
    “你穿半袖出门，还在外边待着？”
    肖奖看着玻璃上细密的往后滑动的雨珠跟不见放亮的天色，语气不怎么好。
    一铭不文：
    [图：我戳惹]
    “知道就行，傻逼……”
    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虽然就一分钟，肖奖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生气了。
    “铭哥，我给你读诗，哈。”
    那边秒回：
    [开视频]
    “开视频？哦，行。”
    开视频……说实话有点小紧张。
    QQ视频邀请发了过来，在三秒后接通之前，肖奖飞速理了衣领刘海跟眼角，以防存在什么邋里邋遢的不良状态。
    坐自己身边的小青年直拿眼睛瞜他，肖奖不管那个，反而更坦荡了。
    “哈喽。”
    摄像头一开，画面里的笮铭正靠在一个暖橘色的软椅上冲他打招呼。
    “你去哪了？”
    啧，在一起后，俩人还没开过视频，这回突然来一次，说话都好像不太一样了。
    “咖啡厅，图书馆对面。”笮铭悠哉道。
    肖奖一愣。
    “刚才你没回消息是挪了个地儿？”
    说完肖奖才反应过来，一不小心说了心里话。
    人家一分钟没回而已，至于吗，而且还是在你骂了人家“傻逼”的情况下。
    “嗯，这儿能说话。你不是要读诗吗，读啊，我洗耳恭听。”
    听筒里传来服务员的声音。笮铭的咖啡到了，于是本能向前倾了下身子，握在面前的手机没动。
    由于领口开着，翘而有型的锁骨连带着变浅了一些的“玫瑰印”跳进了视线占了满屏。肖奖一边心里叨叨着“罪过罪过情难自已”，一边磨蹭了一下唇舌开始想入非非。
    “咳……内个……”
    “嗯？”笮铭坐正了回去，“麻溜的，扭扭捏捏……”
    “我没有。”
    肖奖长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冷静一会，又看向屏幕说：“我闭着眼睛读，我怕受你影响。”
    “呵……受我什么影响？”
    笮铭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整个人待在微红色的光晕里，整体上流露出一种让人想要沉溺其中的酒堡风韵。
    “以后，想带你去普罗旺斯。”肖奖突然说。
    笮铭愣了一下，唇角闪过了一丝温柔：“嗯，意大利巴罗洛也可以。”
    “可以经营一家酒堡。”
    这句话说完，肖奖有十秒钟没说出话来。
    人，真的可以碰到这么懂你，跟这么默契的伴侣吗？
    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过如此吧……
    “铭哥。”肖奖闭上了眼睛，“我开始了。”
    “嗯。”
    而等肖奖真的开始了，笮铭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读诗。
    其实是背的。
    不，是在对他说话。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手指蜷在膝上，静静的，感官里只剩下了睫毛微微颤动的，脸像玉石一样好看的男子的容颜。
    他就这么缓缓的，用心的，清楚的说着刚刚自己用英文读出来的诗，光与影从他身上辉映而过，惟他安然，岁月静好。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我。”肖奖睁开了眼睛，对上不用看就能轻易捕捉的笮铭的视线。
    “用事在人为留住你。”
    “只要你看着，这辈子我都有这个自信。”
    久久，笮铭跟肖奖对着屏幕安静地坐着。
    脑海里回旋着泰戈尔的那句：你对我微笑着，沉默不语，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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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悬念，这章不够揭晓了，回见[笔芯]喜欢重合请大家收藏：(663d.com)重合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