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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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滕把纸巾放下,平静开口:“你的亏损我会双倍赔偿给你。”
    岑鸢看着他用这张脸,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突然很想笑。
    是谁说的,委屈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她没有想去怪罪任何一个人,但他不能总是一味的用钱去解决事情。
    可能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捞女了吧。
    因为他有钱,所以自己才会和他结婚。
    也对。
    如果岑鸢在他心目中不是一个捞女形象的话,他是不可能和她结婚的。
    毕竟他看中的,就是岑鸢的弱势。
    对他来说,图钱的人,更容易甩开。
    -
    岑鸢没说话,上了搂。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开灯。
    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岑鸢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黑夜的。
    可能是小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她很怕黑,睡觉也不敢关灯。
    后来有人告诉她,黑暗是最安全的,它在用自己的颜色保护你。
    他说的话,岑鸢都信。
    所以后来,她只要难过了,都会把自己藏在黑暗中。
    大概半个小时后,有人在外面敲门。
    岑鸢没动。
    低声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我进去了?”
    商滕给了几分钟的时间,依旧没有等到回答,于是他把房门打开。
    岑鸢坐在床上,那几分钟的时间足够让她擦干眼泪了。
    但哭了这么久,眼睛早就肿了。
    商滕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柔软的床榻稍微陷进去了些。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偏低沉的质感。
    赵嫣然虽然对他印象不好,但每次商滕给岑鸢打电话,赵嫣然都会让她开扩音。
    她总说,商滕的声音是好听到让人耳朵怀孕的程度。
    以前岑鸢觉得她说话太夸张了,可现在,她觉得她的话一点也不夸张。
    商滕放缓了语气,与平时的淡漠不同,这次是有了些许感情在里面的。
    可能是天神终于肯怜悯凡人,施舍些同情吧。
    “我把甜甜放在客厅里,让何婶带她玩,我在书房工作,等我听到动静下楼的时候,面汤就已经洒了。”他贴心的把纸抽拿过来,给她擦眼泪,“小孩子贪玩,我已经批评过她了。东西我明天会让人去买,你别担心。”
    岑鸢抬眸看他。
    他第一次,对她这么有耐心。
    语气低柔,像是在哄她。
    岑鸢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刚要道谢,商滕又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对甜甜有偏见,你以后就是她妈妈了,应该对她多些包容。”
    哦,原来是怕她因为这件事对她不好,所以才这么急着解释。
    岑鸢点头:“我知道,我没怪她。”
    商滕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这样最好。”
    --
    他唯一一次先向她低头,居然是因为担心她会为难陈甜甜。
    岑鸢觉得有点讽刺。
    他们是分房睡的,岑鸢很少去商滕的房间,商滕也几乎不来她的卧室。
    这次应该算结婚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过来吧。
    就连做那种事,都是在书房里,偶尔商滕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带她去阳台。
    巨大的落地窗,屋子里没开灯,从外面往里看,是看不见什么的。
    但她可以听见远处的车鸣声,那种紧张,让她恐惧。
    往往也只有在那种时候,她才会不顾一切的抱紧他。
    仿佛脚下是万丈深渊一般,她只要松开手,就会掉下去。
    商滕能带给她安全感。
    很奇怪,只要和他在一起,自己就不会做噩梦。
    可商滕从来没有那个耐心去陪她。
    那天晚上,工作第一的商滕罕见的放下了工作,在客厅里陪陈甜甜玩。
    她买的粉色指甲油,说要给他做美甲。
    一向沉稳的商滕也任由她胡闹,无限纵容她。
    岑鸢下楼倒水,准备吃完药了睡觉。
    她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好像有些贫血。
    身上那些淤青又多了几处,不明显,在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甚至有种怪异的美感。
    这几天她和商滕没有床笫之欢,那几处淤青不可能是商滕弄的。
    岑鸢想着,过几天还是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吧。
    她下了楼,何婶知道她的习惯,热水已经给她倒好了,透明的玻璃杯,正冒着热气。
    她走过去,试了下水温,还有点烫。
    便站在旁边等了会,想等水再凉些。
    客厅里传来小孩的笑声:“叔叔的手好看,比周阿姨的长,也比周阿姨的白。”
    商滕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语气宠溺:“甜甜的最好看。”
    他那双薄情的桃花眼里,此时罕见的多了些情绪。
    仿佛隔着面前那张有些熟悉的脸,看的却是另一个人。
    岑鸢收回视线,不顾热水还烫着,仓促喝下,服完药。
    这样的商滕,没办法多看。
    仿佛是在告诉她,他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是对她没有感情。
    那天晚上,周悠然给岑鸢打了个电话。
    周悠然是在她的养母,也是江窈的亲生母亲。
    江窈舍不得放弃寻城优渥的名媛生活,不肯认自己偏僻小镇里的穷酸母亲。
    周悠然虽然伤心,却也没伤心多久。
    她心里还是向着岑鸢的。
    “我刚打完零工回来,想着还早,你应该没睡,就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周悠然的声音,岑鸢郁堵的心情似乎好受了许多。
    她把窗帘拉开,看着窗外的景色。
    霓虹灯光,繁华夺目。
    “我不是让你多注意休息的吗,怎么还忙到这么晚,是钱不够用了吗?”
    听到电话里女人担忧的语气,周悠然笑了笑:“够用的,是我自己闲不住,再加上雇主今天人手不够,我就多帮了会,所以才回来晚了。”
    闻言,岑鸢才稍微松了口气:“你身体还好吧,头还经常疼吗?”
    “不疼了,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倒是你,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习不习惯?”
    岑鸢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因为怕她担心:“习惯的,他们都对我很好,就是食物吃不太惯,这边都吃辣,我一吃就容易胃疼。”
    周悠然听到这话忙说:“那可不行,你吃不了太辣的,等过几天我给你寄点香肠过去,我前些日子自己灌好后晒的。你平时饿了就切一点,拿去炒饭,香的很。”
    岑鸢笑笑,语气轻松:“好。”
    周悠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感叹一句:“最近啊,我老在想,你这也不小了,镇上的娇娇你还记得吧,小的时候老来家里找你玩。她前些天二胎都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岑鸢脸上的笑意顿住。
    周悠然不知道她结婚了,她没说。
    可能连她自己都明白,这段婚姻名存实亡。
    商滕对她没感情,和她结婚纯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没有感情的婚姻,是走不长久的。
    比起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岑鸢这样的,似乎更加合适。
    性子寡淡,好拿捏。
    商滕不需要靠婚姻来成全他的事业。
    岑鸢还记得,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忘了是谁的婚宴,岑鸢被刘因带过去,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露背长裙,天鹅颈修长,一字肩骨感。
    冷白皮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加了柔光滤镜一样。
    她的美太直接了,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的那种。
    几分温婉,几分妩媚。
    男人都爱这种,又纯又欲的。
    过来搭讪的人很多。
    岑鸢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和场合,但是又找不到借口离开。
    她无助的把眼神移向刘因,可她早就和那些阔太太们聊开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她。
    这次的婚宴,被邀请的都是上流人士。
    有钱人还是有自己的逼格的,身段高,眼界也高,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市井流氓才会做出的事。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视线不加掩饰的流连在岑鸢的雪白的肩颈上,压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这里多闷啊,没意思,一起去楼下喝一杯?”
    岑鸢握紧了手里的酒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离我远点吗?”
    她的声线细柔,不论是什么语气,听上去都是温柔的。
    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他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靠的更近:“怎么,玩欲擒故纵啊?还挺有情趣,我喜欢。”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头发。
    不过没有得逞,因为他的手腕别人抓住了。
    距离太近,所以岑鸢能很清楚的看见,握住他的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处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黑曜石的袖扣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反着光。
    商滕把他的手撇开,语气淡漠:“精虫上脑了?”
    他手劲大,男人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掰折了,刚要开口骂人,见到来人是商滕,又怂了。
    商滕他得罪不起,于是只能自认倒霉,吃下这个哑巴亏。
    灰溜溜的离开。
    岑鸢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商滕,有阵子没见到他了。
    高中毕业后,他就去了法国留学。
    最近才回国,听说是被紧急召回来的。
    他爸中风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家族企业得有人接手。
    听说他一回国,那些未婚的,家里有女儿的,都把眼神放在了他身上。
    岑鸢看着他,突然感觉挪不动脚。
    他的变化很大,少年感褪去,周身都是毕露的锋芒,他身上有股杀伐果断的狠劲,但平时总是不动声色藏着。
    出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他自然也非善类。
    岑鸢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年才十八九岁吧,个头也没现在这么高。
    以前他只比她高一个头,可现在,她恰恰才到他肩膀。
    看他时,得仰着头。
    她的视线从他熨烫妥帖的衬衣领口移到线条凌厉的下颚,以及弧度性感的喉结。
    最后才缓慢的看着他那张脸。
    四年没见,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皮肤仍旧和读书那会一样白皙,但是却没有一点奶油质感。
    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让他多了些成年男性的内敛与禁欲。
    岑鸢盯着他眼角下方的那粒熟悉的褐色泪痣发呆。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商滕自然看出了她的走神,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不会拒绝别人?”
    他的声音将岑鸢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愣了一下:“什么?”
    “什么时候说要,什么时候说不要。”他抬眸,问她,“不会?”
    岑鸢没说话。
    她有些慌乱的垂下眼。
    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
    那个时候的岑鸢,二十二岁,软弱,自卑,随波逐流。
    那次之后的再次见面,就已经到了两个人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那天江家的所有人都在,商滕拿出的他给的聘礼。
    江巨雄没有竞拍到的那块江北地皮,以及名下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岑鸢等同于,被卖掉了一样。
    她没有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明知道商滕娶她,无关爱情。
    但看着他那张脸,她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可能是命吧,岑鸢也认了。
    后面的人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
    新婚当天就开始分房睡,丈夫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回家了也几乎无交流,工作累了,会把她叫去书房,解解乏。
    并且每次都得戴套。
    岑鸢一开始以为的是,他暂时不想要孩子。
    后来才慢慢明白,他只是觉得,有孩子以后,想要彻底甩掉她,估计会有些棘手。
    能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
    在他看来,岑鸢只是一个可以随手甩掉的麻烦。
    无足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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