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二更）

    周氏疯了。
    她谋算一切, 为得就是想让自己过上富裕日子，想让儿子继承将军府。
    为了这些，杀人而已, 她一点都不后悔。
    可这一切, 居然是被儿子拦下。
    一旦林兴思活下来, 她已经能想象到将军和马氏会怎么对她。
    心里被恐慌塞满，最后实在是承受不住, 硬生生的晕厥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就疯了。
    而在周氏晕厥之前，从旁边突然冒出几个暗卫，他们飞身下来, 将挂在井边的两位公子救了下来。
    周氏身边一直有暗卫盯着。
    不然林戚也不会放任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在自己和家人的身边。
    早在她将平安带到这里之前，暗卫就已经察觉到平安的身份，一人飞速去给将军带信，另外两人留守在此处，并没有马上现身。
    本在周氏推平安入井，他们就打算动身，不想小公子突然闯入, 便发生了之前的那一番事。
    两个暗卫从头看到尾，周氏所谋划的一切终究是一场空，反而是小公子，如果他刚才听了周氏的话，选择不出手相助, 那他这一辈子将彻底毁掉。
    正是因为他出了手，才有了一线生机。
    周氏昏了, 平安过于恐慌也昏迷过去, 等林戚匆匆赶来时, 唯有林兴初坐在地上，像个没灵魂的木偶。
    “传了大夫没？”
    “回将军，大夫已经来了。”
    不止大夫，连带着听闻到消息的马氏也赶了过来，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一直忍着的眼泪哗哗直落。
    这么几年过去，和丢失长得还是挺想。
    不过黑了也瘦了，尤其是那双手，满是划人的茧子。
    “没事吧？”马氏问着大夫。
    大夫摇了摇头，“大公子受到些惊吓，等睡醒后就好。”
    马氏这才放心，却又不愿意离开，待在此处静静的候着，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知道，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不想离开，周氏就先等着，她迟早会去收拾。
    林戚却怎么都想不到。
    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寻了这么久的长子，居然是自己‘找’上了门，林兴初居然会忤逆周氏的话，选择救下林兴思。
    隔日早晨，平安还未苏醒，将军们的大门处便来了找上门的三人。
    没过多久，就有人传到马氏那去。
    “姐姐和弟弟？”
    传话的丫鬟道：“来得是个姑娘，说是大公子的姐姐，昨日一晚没回去，便担心上门来寻。”
    马氏想了想，道：“你将人带进来。”
    被人带进来的荣珠惴惴不安，平安一夜未归，她便一夜未睡，等天微微亮就带着两个弟弟等在城门，待城门打开就去刘府寻了刘管事，又被告知平安来了将军府。
    这一路折腾，不止是她就是两个弟弟脸色都极为的难看。
    如果不是不确定平安的安危，他们早就支撑不住。
    被带着去了后院，刚刚进门马氏就有些诧异，她怎么都没想到，来得会是这三姐弟。
    “草民拜见将军夫人。”荣珠带着两个弟弟鞠躬。
    小康小宁有些不安，见到好心的夫人没敢招手，而是乖乖的跟着姐姐鞠躬。
    “快，给他们搬把椅子。”马氏连忙说着，看着三姐弟嘴唇干燥的样子，还让人倒了茶水又拿了些点心。
    荣珠有些拘束，连连摆手说不用。
    最后在马氏一再劝说下，才让两个弟弟吃着糕点。
    荣珠自己却吃不下，她着急的道：“将军夫人，我弟弟昨日来府上送货便一直没回去，您能不能问问府中人，他是不是还待在贵府上？”
    “你说的是兴……是平安吧？”马氏问着。
    荣珠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他。”
    马氏露出一丝笑意，他点头：“你放心，他在府上。”
    荣珠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马氏没直接说出平安的身份，而是问道：“据我所知，他不是你亲弟弟吧？能不能和我说说他的事？”
    荣珠没瞒着，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遇见平安的事说了出来，说着说着，话不由多了些，还将两个弟弟怎么来的也跟着说了起来。
    “也是多亏了平安，我们才会来到边城外，之前一直躲在没什么人住的村子里，是平安说，来边城外就无需时时躲在地窖中过日子，来了后找些活计做，能养活弟弟们。”荣珠缓缓说着，或许是察觉出什么，她将遇到平安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马氏听着听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边关流民的生活有多苦，不用细说就能知道。
    他一个半大的少年，却再边关过了这么多年苦日。
    不但时不时吃不饱，还得小心躲避杀来的敌国人马。
    “哭了。”小宁伸手指了指，想上前给糖葫芦夫人擦擦眼泪，却又害怕的缩了回来。
    不想马氏一下跪坐在地，将小宁抱在怀里呜呜的哭喊起来。
    这一下，把小宁吓得僵掉，完全不敢动弹，可怜巴巴的望着姐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兴思啊，我可怜的兴思，是娘对不起你，娘要是能好好看着你，就不会让你这般辛苦了。”
    马氏哭得特伤心。
    旁边的丫鬟嬷嬷赶紧劝着，“夫人，大公子已经找到，你别太伤怀，等他醒来您就能和他说说话。”
    荣珠一开始就有猜过，只是当确认后还是尤为的惊讶。
    她想过平安的身世，可怎么想都没想过他会是将军丢失的长子，毕竟第一次见到平安，怎么看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反而更像是过苦日子的农家孩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从未想过，平安会是将军的儿子。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符合。
    坊间都在传闻，将军的大夫人和长子都是从老家接回来，一开始过得并不是富裕的生活，这般想想倒也相似。
    平安……
    不，应该是林兴思是在这日中午醒来的。
    当他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人。
    小康见哥哥醒来，刚想跑过去抱着他，却被荣珠抱在怀里，对着他轻轻嘘了嘘。
    而此时马氏已经冲上前，紧紧的抱着了林兴思。
    “娘？”林兴思还有些头疼，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还记得娘吗？是不是都想起来了？”马氏焦急的问着，在荣珠那里，她已经知道兴思没有找回去，是因为丢失了记忆，本还想着兴思会不会不记得她，没想着他居然喊了她。
    “我……”林兴思带着些迷茫。
    站在床边的林戚，突然想着这个时间会不会更狗血。
    别想起了之前的事，失忆后的事又不记得了。
    好在，这个世界没那么狗血。
    林兴思一切都想了起来，失忆前的事和失忆后的事，全都记得。
    对于娘一直说后悔没看好他让他受累，可林兴思不后悔，他能认识珠珠姐和两个弟弟，是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边城都知道将军找到了大公子。
    原来，大公子失去记忆，一直当着流民。
    而在当流民时，碰到了好些心善的人，将军夫人为了感谢，当天就派送了好多大礼送了过去。
    其中送礼最多的，就是姚忠和刘管事。
    姚忠甚至有了户籍，直接住在了城内，和他夫人仍旧待在□□的院子里，甚至成了管事。
    而刘管事，本是刘家的下人，得到将军的厚礼后，家主放了他一家为自由身，甚至还分了些生意出来给他做。
    如此一来，两人反而成为了边城的红人，谁都想结交一番。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在边城传来传去。
    据闻，周氏疯了，是她将大公子拐走，大公子被找回来之前，她还想置大公子为死地，最后暴露出来，自己承受不住发疯。
    至于周氏所生的小公子，实在无法接受母亲做的事，一气之下晕厥过去，连着请了几个大夫，最后小公子身子越来越差，一下子没熬过去，死了。
    众人唏嘘，果然是恶有恶报。
    只可惜小公子摊上这么一个娘，好端端的居然被气死。
    这人啊，就是不能作恶。
    ……
    “他死了。”
    在昏暗的地牢下，林戚对着绑在墙面的人道。
    李达并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到。
    林戚继续道：“你的儿子，被周氏给气死了。”
    李达猛地睁开眼，眼里带着无尽的恨意，带着沙哑道：“你说什么？”
    林戚道：“周氏愚笨，居然要杀兴思，却被林兴初撞见，你说说可笑吗，是林兴初将我儿救下，事后不愿相信自己的娘亲有多恶毒，一气之下病倒。”
    ‘撕拉’铁链的声音响起，李达猛地冲上前，然而身上的铁链困住，根本不能冲上前。
    林戚没有后退，仍旧站在原处，李达就在他面前不到三步远。
    他继续冷冷的道：“你觉得我会给这个野种找大夫吗？不会，大夫来了不少，开了不少药，熬好的汤药，我当着他的面全都倒掉，一滴都没喂给他。”
    “你敢！林戚你敢！”李达歇斯底里的吼叫，带着疯狂。
    “我为何不敢？别说就是一个毛头小儿，我就是让你死，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林戚不甚在意，似乎完全不觉得杀了林兴初有什么不对。
    甚至还阴恻恻的道：“你想看看他吗？你的亲生儿子。”
    说完，走到一侧，从一个麻袋从桌子上拽下来丢在李达面前。
    “再看看吧，你以后可就见不到你的儿子了，唯一的儿子。”
    李达有些癫狂，用手扒拉着麻袋。
    突然，疯狂的他突然一顿。
    在麻袋中看到了林兴初……
    一个脸上青色，死得不能再死的少年。
    他们家族，最后的一个指望，就这么……没了？！
    “嚇嚇、嚇。”喉间发出粗喘，李达满腔恨意和悔意，早知道早知道他就该将周氏杀了，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年他一眼就看出周氏打得什么主意，借此威胁让她必须生下吕家血脉，不然他也不会替周氏收拾这么多年的尾巴。
    只恨那个蠢妇，将一切都毁了！
    兴初死后，他们吕家再没有任何的念想，吕家的根将断在他这里。
    林戚看着他，开口：“我先前一直在猜，你到底是谁，宁愿让自己的子嗣在外人的家谱上，显然你的家族是见不得光，既然如此，那应该只有吕姓了吧。”
    李达猛地睁大眼。
    这下，林戚不需要去确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吕姓确实见不得光，因为这是前朝君王的姓氏。
    李达是原身在战场上救下的人，一开始原身以为这人只是周边的平民，救下之后见他没去处，李达又提出要留在身边，原身见这人有些能耐，确定他的来历后就将人留下。
    却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会是吕家后人。
    更没想到，李达留在他身边，无非就是想要将吕家的后人落在原身的家谱上，不管李达最后暴露还是没暴露，林兴初都是安全的。
    甚至，林兴初在将来继承原身的位置后，还能位居高位。
    到时候，李达在耳边撺掇一番，或许林兴初还会动了造反的心思。
    毕竟，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吕姓的家族。
    这就是李达谋算的事吧。
    挺好猜测的。
    林戚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的人，“可惜，吕家的根就断在里这里，不过你也别求死，你一死，这世上就再没吕姓人。”
    所以，这一辈子就待在这个不见天地的牢房忏悔吧。
    林戚没继续说，转身离开。
    离开之后，没多久有人将林兴初的尸体从李达手中抢走，不顾他如同野兽般的哭嚎，将他关在这个不见光的地牢中。
    等林戚走出地牢，他问道：“人走了吗？”
    荌莲点头，“已经朝西边出发。”
    林戚应了一声，有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之前，在确定长子无事之后，林戚将林兴初带进了书房。
    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的长聊，林兴初红着眼睛从书房离开，当天夜里收拾好包袱，带着两个小厮离开。
    这一走，便是没打算再回。
    林戚念在他救过林兴思的份上，给足了他银子，同时也安排了暗卫护送。
    在书房中，他将周氏和李达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出来，林兴初并没有不信，亲眼看到娘亲要杀大哥，他哪里不知道娘恶毒的心思。
    想着让爹看在他的份上，饶了娘一命。
    可哪里知道，接下来被告知，他根本不是将军之子。
    林兴初震惊之下，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满心已死，浑身都没了丝毫力气。
    在林戚提出要送他去军营时，林兴初拒绝，并提出要离开。
    林戚放他走了。
    如果不是在井边，林兴初突然的善举，他不会放任林兴初离开，但也不会要了他的命，会如同李达和周氏一样，关在一个小地方，让他们绝望到死。
    可这个心底里有一丝善心的少年，不忍心让他的今后都在小黑子里待着。
    送他离开之后，便有了之后的事。
    对外将军府的小公子病故，周氏疯癫。
    至于林兴初不是原身孩子这件事，他没打算对外说。
    一国将军，被人糊弄认错了夫人，这件事就已经够愚笨的了。
    如果再传出，将军的小儿还是夫人和管家的女干生子，外人自然会啐骂周氏和李达，可同时原身这个外界传得威武的大将军，也会因此落下一个愚蠢至极的名声。
    如果是一介白身无所谓，可他是新朝的大将军，代表的是整个国度。
    太过丢脸的事，还是得瞒着不能外传。
    只不过在私底下，还是将林兴初的名字从家谱上划掉。
    林兴初离开，周氏疯癫，整个将军府并没有因此落寞，反而更加热闹。
    自从林兴思醒来后，林戚的屁股后头就多了三个跟屁虫。
    他后面跟着一个眼露崇拜的林兴思，林兴思后来还跟着两个弟弟。
    林兴思觉得真像是做梦。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最崇拜的人居然会是他的父亲，再也不用去羡慕刘管事和被将军摸过脑袋的大弟弟了。
    因为将军不但摸过他的头，还抱过他。
    甚至娘亲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将军还亲过他呢！
    林戚对着长子招手，“过来。”
    林兴思赶紧应了一声，走上前。
    林戚拿出兵书，递过去，“府上先生说，你现在已认全字，既然认全，那就多读读兵书。”
    “将、爹！我以后也能和您一样，上战场杀敌吗？”林兴思有些兴奋。
    林戚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指着兵书道：“如果你能看懂这些兵书，爹便送你一把量身打造的兵器。”
    林兴思激动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看起来。
    另外两个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么高兴，不过哥哥高兴他们也高兴，跟着咧嘴露出了牙齿。
    林戚点了点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你们也是，要是每日能认十个字，给你们买糖吃。”
    明明已经不缺吃不缺穿，两个小家伙听到有糖吃，都是欢快的点了点头。
    “谢谢爹。”
    “爹爹真好！”
    就在前些日子，马氏和林戚商量着，将小康和小宁收为养子，如今他们也跟着姓林，是府上的三公子和四公子。
    至于荣珠，倒是没收为养女。
    马氏有着其他的打算。
    而这时，林以彤带着一个男子回到府上，欢快的宣布道：“爹娘，我这是我给你们找的女婿！”
    林戚有些傻眼，忍不住拿眼睛瞟了瞟马氏。
    之前马氏说，让以彤自己去找相公，没成想还真是自己找了个带回来。
    在这个时代，林以彤这个行为真的有些匪夷所思。
    马氏却很是平静，她先是打量着面前这个明显有些拘束的男子，模样不错眼神也不带任何怀意，心下不由稍微满意。
    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道：“让你爹和他对战一番，要能打过，这个女婿我就认。”
    “……”林戚想拒绝，他不想挨揍啊。
    面前这个男子他在原身的记忆里看到过，别看文文静静的模样，那可是未来的武林第一高手。
    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哪里揍得过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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