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钉刑（回忆）

    那晚北嘉楠在冷潭放下狠话后离开了，但下半夜他又回了北府，他不放心便再一次去了冷潭。看着冷潭里失去了意识的北辰逸，北嘉楠心里是又急又气，北辰逸去莫府的事情从未告知他，其实他并不完全清楚他体内暴戾之气的情况，只知道药物已经控制不住他了。
    他想起之前北辰逸曾问过他，什么情况下人能吸收别人身上的暴戾之气。他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可苦于北辰逸跟得太紧，他一直没有办法找沈浩初问个清楚。突然有一天他发现北辰逸在暴戾之气发作时意识出现了异常，他便问出了他心底的问题，在意识错乱下的北辰逸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沈浩初确实吸收过他堂兄的暴戾之气，他在震惊之余仍带着怀疑。
    直到北辰逸的暴戾之气发展到他们都束手无策之时，他才决定冒险一试，于是趁他快要发作的时候用药将他迷晕带着他去了槐安镇。之所以会选在槐安镇，是因为他清楚叶子骞与沈浩初之间的恩怨，叶子骞以北辰逸来威胁他，合情合理。
    北嘉楠先是去栖云镇将他临摹的那张字条伪装成璇玑阁的讯息，果然沈浩初在收到纸条的当下就去了槐安镇。一路上北嘉楠跟在周易林身后，从他们御剑途中停落歇息的状况中发现沈浩初的灵力修为根本没有他想象的好，他开始怀疑沈浩初是否真的能吸收暴戾之气。
    为防止计划被中断，他将跟在沈浩初身后的周易林打晕后，又给他下了迷药。
    北嘉楠在沈浩初到达槐安镇后，先一步去了那个事先准备好的小院，用药物催发北辰逸的暴戾之气。他将沈浩初带到小院后，又担心他的灵力不足会出现意外，故而让他事先服用了灵药，提升了他体内的灵力。
    原本他是想在门外等着北辰逸的暴戾之气被完全催发后，他再进去为他们护法，以确定沈浩初是否真的能吸收暴戾之气，即使沈浩初不能吸收，他也有时间去救北辰逸，沈浩初也不会被误伤。
    但就在沈浩初进去后没多久，从南山上突然下来了大批黑衣蒙面人，直冲小院而来，北嘉楠只来得及通知沈浩初带北辰逸走，随后为了不让黑衣人追上他们，他只能奋力与之拼杀，等他从与黑衣人的战斗中抽身而出时，沈浩初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
    他将整个槐安镇找了个遍，就连叶府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还是没找到他们，他以为他们被黑衣人抓走了，他为自己的策划和草率彻底后悔了，而心急如焚地过了一晚。但第二日正当他准备传信回北府，想倾整个北府之力去渝州楚家救人时，北辰逸却昏迷着出现在了那个小院门口。
    他为他检查，他体内的暴戾之气已经被很好的控制住了，虽然没有完全消弥的迹象，但比起他们之前的药物控制或是冷潭控制的效果都要好得多。
    今日下午北辰逸出去的时候，他没有阻止也是因为知道沈浩初能控制他的暴戾之气。
    但如今他发现他们修习的功法完全相悖，那沈浩初到底是如何吸收和控制北辰逸的暴戾之气的呢？就算是他体内的冥落发挥了效用，但以沈浩初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控制那么强劲的暴戾之气，现在他的状况就是最好的对比。
    北嘉楠想了一阵后，从柜子里再次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这颗与刚刚那两颗的气味完全不同，赫然是上一次在槐安镇小院时他给沈浩初吃过的那一种。
    他不能为他引导狂暴气息的运行路线，便只能用药物提升他自身的灵力来与之相抗，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去找他们的祖父北鸿远要补天的修习功法了，但那样的话牵扯就大了。
    北嘉楠一直守在床边，仔细观察着沈浩初的身体变化，期间他去了一次冷潭，北辰逸一直泡在冷潭里没有出来过。
    沈浩初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他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不是躺在栖云镇的小院房间，但眼前的床幔又让他觉得十分眼熟，他疑惑地看向屋内的其他摆设。
    “你醒了。”坐在桌边的北嘉楠迎着他看过来的视线说道，顺手倒了一杯茶走了过去。
    “北宗主？”沈浩初疑惑地看着他，难怪他觉得屋内的摆设也是他所熟悉的,这根本就是北府，但这里又与他生活过的雅丰苑里有些不同。
    “奇怪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北嘉楠了然地问道。
    “谢谢。”沈浩初坐起身，接过他手里的茶杯问道，“北煜带我来的？”
    “嗯。”北嘉楠应道，等他放下茶杯后，再一次为他把脉，“恢复得很好，不过，往后不可再做这样鲁莽的事。”
    “北宗主，我……”沈浩初收回手，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嗯？”北嘉楠看着他，不解他脸上的尴尬神情因何而来。
    “北宗主，请你叫人送我出去吧。”沈浩初沉默了数息，才抬头说道，脸上已是平淡一片，整个北府都在护山结界之中，想要出去必须有北府的令牌，这个早在他还是沈浩初的时候就知道。
    “嗯……你不想看看辰逸再走？”北嘉楠一脸复杂，不太明白为何他一醒来就想着离开。
    “他还好吗？如果好，我便不用看了。”沈浩初起身下了床，穿上衣服和鞋子，轻声说道。
    “如果我说不好呢？”北嘉楠沉了脸色。
    “为何不好？”沈浩初故作不解地问道。
    “明知故问！他已经在冷潭里泡了一天一夜了，你说他能好吗？”北嘉楠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
    “北宗主直爽，我不想知道上次在槐安镇的黑衣人是谁，但我想知道，他身上为何会有暴戾之气的？”沈浩初回视着他，心知他无意隐瞒他所做的事情，心里倒也安下了心来。
    “以你的才智，不会猜不到吧？”北嘉楠转过身去，他就知道，北辰逸就算死也不会让他知道分毫他为他做的事。
    “所以仙死草是用在他身上了？”沈浩初的心开始往下沉去，叶子骞没说完的话果然是他所想的那样，安离与北辰逸是同时中的赤鼠毒。但此时他更害怕听到这个答案，然而北嘉楠说的话更是刺得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北嘉楠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不错，但仙死草并非解药，而是比赤鼠毒更毒的毒药。”
    得到了确切答案的沈浩初，心底被一片冰冷覆盖，寒意浸入了骨髓，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日你来求药……”看着他眼里的黯沉，北嘉楠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心知沈浩初终究也是放不下的，他为难他，其实毫无意义。“是我阻止他出来见你。”
    沈浩初全身的力气在此刻被抽得一丝不剩，他无力地坐回了床榻上。
    如果叶子骞说的话让他难以心安入睡，那北辰逸的隐忍便成了他心口上那一道冰锥，刺得他的心疼痛不止，冰寒彻骨。
    片刻后，沈浩初勉力站起，神思恍惚地往外面走去。
    北嘉楠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沉吟了一下，还是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沈浩初站在院门口，茫然地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他走了过去，走在了他的前面，“跟我走。”
    沈浩初迷茫地跟在他身后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北嘉楠回头看向他。
    “北宗主，何谓穿心钉？”沈浩初轻声问道。
    “穿心钉？”北嘉楠心中一动，详细解释道，“玄门有史以来无人能挺过的酷刑，以儿指粗的寸长无帽铁钉，用灵力一一从心口穿透，行刑者的手不能偏一分一毫，而受刑者除非死亡，否则八十一根……”
    北嘉楠没有再说下去。
    沈浩初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他……犯了何错？”
    北嘉楠瞬间变了脸色，见状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看来叶子骞说的话一句也没错。
    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北嘉楠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五年前，通天崖上，北辰逸抱着沈浩初的尸体，背对着他坐在地上。
    他走到他面前，低声唤道，“辰逸……”
    北辰逸毫无反应。
    他们身后的人渐渐多起来，之前跑开的人陆续回来了，叶凌歌他们是被搀扶回来的，几人坐在地上打坐调息。
    几百人站在悬崖边的空地上，一片寂静，除了风吹起衣服摩擦的声音，竟是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半天过去，柳沐清几人陆续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他们都看向北鸿远。
    北鸿远走到北辰逸面前，看了看他与平常无异的表情后，不禁放下心来，他走回几人站的位置，点了下头。
    柳沐清走向前去，“北小子，把他的尸体给我。”
    北辰逸依旧保持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不动也不言。柳沐清伸手过去，北辰逸突然抬手送出一掌，柳沐清被轰得倒退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身后众人齐齐吸气。
    “你！”柳沐清嘴角溢出血丝，伸出手指着北辰逸，说不出话来。
    “辰逸…”北嘉楠走过去，北辰逸照样一掌将他击得退后了几步，北嘉楠向北鸿远摇了摇头。
    柳沐清走回几人站的位置，神情气愤地说道，“北先生，你家北小子鬼迷心窍了吧？”
    北鸿远沉吟了下，尴尬地抚着胡子说道，“他与炎公子一同进的迷雾森林，炎公子受那么重的伤，只怕与他不无关系。”
    “那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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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