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朦胧

    霜雪苑的屋顶上，秋风飒飒，吹散了一地月色，叶子骞正和沈浩初一起喝着酒。
    “钟兄，你跟我一个旧友很像。”叶子骞饮了一口酒，略带怀念地说道。
    “哪个旧友？你们很久没见了吗？”沈浩初看着他问道，表情平静，心里却不尽如此。
    “你不认识的，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叶子骞举起一只手，感受着山风带来的凉爽，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几分迷惘、几分惆怅、几分痛苦。
    “哦。”沈浩初喝了一口酒，低声道。
    “你和他个子差不多，甚至脸型都有些像，他和你一样，有一颗侠义之心。”叶子骞眯起眼睛，眼里有光芒一闪而过。
    “叶兄可是想他了？”沈浩初转头看向顾悦昭的院子问道，那里灯火通明。
    “嗯，也不算，他不在多年了，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叶子骞忙低头饮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情绪。
    “如果他还活着，我想他现在也一定在哪个屋顶上喝酒吧？”叶子骞轻笑着说道，笑声里是掩不住的悲意。
    “叶兄，逝者已矣，不要想太多了。”沈浩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钟兄，我其实有些后悔，当年没有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叶子骞苦涩地说道。
    沈浩初没有说话。
    “如果我当时勇敢一些，安离也不会恨我到现在了。”叶子骞执起酒壶猛灌了一口。
    “叶兄心悦安少主？”沈浩初神情不明地问道。
    “嗯，我们曾经和那个人很要好，我明知安离一颗心都在那个人身上，可我还是没法控制自己。”叶子骞垂着头，显然已经喝醉。
    “叶兄，你喝醉了，我们下去吧。”沈浩初捡起手边的酒壶。
    叶子骞站了起来，有些摇晃地往前走去。
    “喂，叶兄，小心些……”话还未说完，叶子骞已经走到了屋顶边缘，沈浩初手里拿着空酒壶，眼看着他直直地掉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沈浩初从屋顶一跃而下，看着还坐在地上没起来的叶子骞关心地问道，“叶兄，你没事吧？”
    叶子骞脸红如血，却是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跟那个人太像了。”
    “叶兄，你看错了，快起来，去床上睡觉，我回雅丰苑了。”沈浩初放下手里的酒壶，扶起他，把他送到屋里，照顾着他躺下，转身往外面走去。
    沈浩初信步走在小路上，他一抬头，北辰逸就站在小路尽头的树底下看着他。
    “北煜，你怎么在这里？”沈浩初唇角微勾。
    见北辰逸不说话，沈浩初解释道，“叶兄心情不好，我去陪他喝了两杯。”
    北辰逸依旧不说话。
    “你也心情不好吗？要不我也陪你喝点，刚刚跟他没喝过瘾。”沈浩初揶揄道。
    “嗯。”北辰逸轻声应道。
    “啊？真要喝？”沈浩初诧异地说道，北辰逸的脸隐在阴影里，他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能隐约察觉到今晚的北辰逸与往日不太一样。
    “嗯。”北辰逸又点了点头。
    “那好吧，就陪你喝一点。”沈浩初走到他身边，两人一起往雅丰苑走去。
    “北煜，你为何心情不好？”沈浩初仰面往下躺去，却被北辰逸用手抵住了，沈浩初顺着他的力度往他那边挪了些，他侧眼看过去，他刚要躺下去的地方正好是一方瓦片的尖角处。
    “北煜，你为何心情不好？”沈浩初看着明亮的星空，又问了一次。
    “没有心情不好，就是想喝点酒。”北辰逸手握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后，把酒壶递到他面前。
    沈浩初神情一滞，接过来狠狠地灌了几口后，被北辰逸一把夺了过去。
    两人就此开始抢起来，你一口我一口的，很快两壶酒便见了底，
    “钟林，过几日是乞巧节，我们去看花灯吗？”北辰逸收回手，又喝了一口问道。
    “去吧，反正也没事……”沈浩初满不在意地说道，他阖上眼眸翻了个身，不料整个人都脱离了屋脊，直往下面滚去。
    “小心。”北辰逸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仰面躺倒，两手用力拖住他的腋窝，将他往自己身上一拉，沈浩初便整个人都趴到了他身上。
    “唔。”沈浩初朦胧着双眼，费力地用手撑在北辰逸头部两侧，两人登时四目相对起来。
    北辰逸眼中的清辉在月色下变得热烈起来，里面开始晕染出火苗。
    “北煜……”沈浩初被他眼中压抑的灼热情感所惊，瞬间酒醒了一半。
    他四肢并用想要爬起来，爬到一半却脚下一滑，他再一次伏在了北辰逸身上。沈浩初喘了一口气，想要再次用力爬起来，却被一双手从背后压住了。
    沈浩初实在是没力气再挣扎了了，他贴着他的耳侧动了动，呢喃了一声，“北煜……”
    北辰逸润如白玉的脸上泛着微红，身体僵硬，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将沈浩初抱得更紧，片刻后他缓了口气，声音沙哑道，“累了就歇一会。”
    风吹起两人的头发，在他们脸上轻轻拂过，沈浩初胡乱地用手去抓，触手一片温润，他忍不住摩挲起来。
    两人酒意开始上涌，呼吸沉重，怪异的气流在空气中浮动。
    “北煜……”沈浩初迷糊地咕哝了一声，沉沉睡去，他的手从北辰逸脸上往下滑去。
    北辰逸抬手抓住他的手，让其紧贴在脸上，他叹息了一声，转头过去，沈浩初的脸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眼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他扶起，送回寝房休息后，他又独自上了屋顶，拿起没喝完的酒一口一口抿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突然举起壶开始往嘴里灌。
    “酒不是这样喝的……”一壶下去，北辰逸又开了一壶酒，正打算继续灌，北嘉楠的声音从远及近，他落在屋顶坐到北辰逸身边。
    北辰逸停下灌的动作，改成了大口喝，醉眼朦胧地道，“兄长……”
    “辰逸，你何时学会了喝酒？”北嘉楠拿过他手边的酒壶，打开酒封，轻饮了一口。
    “兄长，人有没有可能封印他人的记忆和灵脉？”北辰逸喝酒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看向院外的竹林。
    北嘉楠思索了一下，方答道，“不能，医书上有记载，封住灵脉可以，但记忆不能。”
    “那还有什么情况下，人会变成另一个人？与之前全然不同。”北辰逸放下了酒壶，有些急切地看向他。
    “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一种，就只有夺舍了。”北嘉楠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些涩然。
    “没有第三种情况了吗？”
    “没有。”北嘉楠沉吟了一下，“除非他自己自愿如此，其他人无法强迫。”
    “自愿，自愿……”北辰逸喃喃地重复着。
    “兄长，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为何会有人觉得不值得活着？”北辰逸又灌了几口酒，随意地往后躺去，真是醉了，其实醉了挺好，就想不了事了。
    “我也不知，有的人历尽苦痛，依旧活得很好，是因为这人间，总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那如果没有呢？”北辰逸闭上眼睛，将所有苦涩埋在心里。
    “总会有的，有时候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而已。辰逸，凡事尽力而为即可。”北嘉楠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尽力而为…”
    “辰逸，我有件事问你。”沉默了一阵，北嘉楠敛起心中的情绪说道。
    “嗯。”北辰逸含糊地应道。
    “你这些年调查炎家的事是为了炎公子吗？”北嘉楠喝下一口酒，迟疑地问道。
    北辰逸没有说话。
    “为何要将书房里关于父亲的东西拿走？”北嘉楠见他不回答，又问道，“你怀疑祖父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北辰逸仍旧不说话，只是看着头顶的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辰逸，你明知道自从父亲出事以后，是祖父将我们抚养长大，是他一手教我们……”
    北辰逸坐起身来，眼中有着挣扎，“兄长，如果我说父亲还在世，你相信吗？”
    北嘉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辰逸，你是不是喝醉了？”
    北辰逸放下手里的酒壶，声音变得冷沉，“兄长就当我是喝醉了罢。”
    “辰逸……”北嘉楠神思恍惚地看着他。
    “兄长请回吧。”北辰逸从屋顶一跃而下，推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踱到里间床边，昏黄的灯火下，沈浩初双眉紧锁，唇齿紧闭，他运转灵力输向他眉间，沈浩初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
    北辰逸收回灵力，手指在他眉间轻抚着，待他整个人都恢复如常后，才转身往外面走去。
    安离在北府住了两日，便接到了璇玑阁的讯息，匆忙离开了。
    叶子骞见安离走了，他便来告辞，因乞巧节与中元节相近，叶府事务繁杂，他也只能回叶府去了。
    顾悦昭一人住在北府客院，在北嘉楠空闲时，她便找机会与他探讨医术上的问题。
    乞巧节那日，天将黑未黑时，北辰逸一身清爽地从屋外进来，沈浩初坐在茶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林，走。”
    沈浩初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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