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

    次日一大早，北辰逸不知道去了哪里，沈浩初打算一个人出去晃荡一圈，刚出房门，就看到隔壁的门开了，北嘉楠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
    沈浩初抬手行礼，“北宗主。”
    北嘉楠点头，他抬脚要走，却突然转头看向他道，“钟公子，不介意的话，一起出去走走？”
    沈浩初迟疑了一下，点头应允，两人便一前一后下楼，出了客栈的门随意向着某个方向走着。
    两人都相貌不俗，并肩而行，招引来的目光不少，北嘉楠有意找了条偏僻的路走，没一会便到了护城河边。
    北嘉楠在河边停住脚步，看着河中打鱼的船问道，“不知钟公子对道光一事有何看法？”
    沈浩初略沉吟了一下，方说道，“北宗主，道光这些年没少做恶事，北家想必早就掌握了他的劣迹，但碍于土神仙的存在，这么些年都只是在暗中救助被害的百姓们。这次是他自己失算，竟把算盘打到了北家头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北嘉楠眉头微皱，显然对他的话有着疑问，但却避重就轻，“钟公子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怎知道光劣迹与我北家所为？”
    沈浩初灿然一笑，坦然道，“北宗主，我虽无记忆也无修为，但对外界之事却一直关注，道光试图制造行尸一事，虽然隐蔽但也造成过不小的风闻。且北家的动向在玄门中一向举足轻重，我相信以北家的作风，是不会对无辜之人坐视不理的。”
    北嘉楠眼中闪过欣赏的光芒，很快回归平静，随后他有些迟疑地说道，“钟公子，辰逸有一位旧友，才智远超一般人，他同你一样眼光长远，见解独到。”
    “哦？能得北宗主如此赞赏，那人想必来头不小吧？我不过一介无名低阶修行者，与他只怕是云泥之别。”沈浩初勾唇一笑，点滴不漏。
    “钟公子，季遇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北嘉楠点头，不再试探。
    沈浩初淡然点头。
    北嘉楠道，“其实我知道钟公子胸怀宽广，要不然也不会舍身救他了，是辰逸在这事上过不去。”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们都不知道遇儿的父亲是谁，他从小跟着他母亲长大，十岁才回到北家，后又在大长老手下长到现在，我们怜他没有父亲，便对他没那么严格，导致他没吃过什么苦。”
    沈浩初等着他说下去，他神情有些低沉，“十五年前，遇儿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堂姐，她与土神仙的儿子降泽定了亲。两人外出时，堂姐无故失踪了，降泽为了找她，中途遭人暗算。我们的人找到他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送到北家没多久人就没了，后来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沈浩初了然道，“北宗主，清者自清，何况土神仙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再者北家有北老先生坐阵，北家家风人尽皆知，想必土神仙心里也是有数的。”
    北嘉楠眼中闪过精光，他偏头看过来，突然问道，“那钟公子留在我北家又是为何？”
    沈浩初不防他突然会这样问，略一思索，方淡笑着道，“北宗主和季遇一样，认为我留在北家，是在打北煜或是北家的主意？”
    北嘉楠转过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不置可否，半晌没再开口。
    沈浩初忽有所感，他生生忍住回头的冲动，低头浅笑，“北宗主既已认清我的真面目，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北家什么都好，玄门中最强盛的世家。以北公子对我的态度，我只要继续博取他的信任，再耍点手段，让整个北家成为玄门众矢之的，继而步炎家的后尘，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北嘉楠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直白，心思几转之下，他脱口而出道，“那么，钟公子会这么做吗？”
    沈浩初摸了摸鼻子，神情平淡，“不知道，亡命之徒，有什么不能做的？北宗主若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最好的办法是让我离开北家，离北公子远远的。”
    北嘉楠却笑了，“钟公子胸怀磊落，我放心了。”
    沈浩初转头看他，疑惑道，“北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北嘉楠低头，“钟公子，这五年，辰逸太寂寞了。”
    沈浩初心神剧震，酸涩瞬间包裹了他的心脏，令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能让北嘉楠说出这样的话来，北辰逸这五年到底做了什么？
    远处长廊里的淡蓝身影看着他突然握紧的拳头，神情一滞后转身离开了。
    沈浩初握紧的手松开来，“留下我，就等于留下了麻烦，北宗主不担心吗？”
    北嘉楠摇头，“我相信以钟公子的人品，到时候自会有所选择。”
    沈浩初笑道，“北宗主英明。”
    北嘉楠也笑，“彼此彼此。”
    几日后，众人一起回了北家，沈浩初走到雅丰苑门口，心里突然有了点异样的感觉，北辰逸也停了脚步，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沈浩初与他四目相对，“北煜，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里或是消失了，你不用找我，也不必伤怀。”
    北辰逸瞬间黑了脸，“好好说话。”
    说完就进屋了，沈浩初摇头，为自己突然而来的情绪和北辰逸的过激反应而哭笑不得。
    这一下午，北辰逸没有正眼看过他，沈浩初也沉默了一个下午。
    晚上，北嘉楠和叶维祯两兄弟都来了雅丰苑，四人说起了正事，沈浩初坐在下首煮茶。
    “辰逸，听说前些日子你又跟那个炎公子交手了？还伤得挺重？”叶维祯神色凝重地看着北辰逸问道。
    几人都看向他，就连沈浩初也停下了动作，北辰逸自然地从沈浩初手上接过茶具继续着，煮好后斟了五杯茶，将茶递向他们面前，方才说道，“他们两个，还有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什么黑衣人？上次那个？”叶维祯回过神来，问道。
    “不是，灵力不弱，中年人。”北辰逸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字词简单明了。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为何还层出不穷了？”叶维祯神色更凝重了。
    “嗯。”北辰逸点头。
    “维祯，不知柳家可有表态？”沉默了一阵，北嘉楠神色不明地问道。
    已有四家被灭，最近这一家若不是北辰逸及时赶到，只怕也是灰飞烟灭了。
    此事在玄门中造成的负面影响已经越来越大，叶家、北家和柳家作为玄门中的三大世家，自然收到了不少请愿，以柳家以往的作风，应该早就出来主持大局了才对。
    “一个月前我丈人过府探望老祖，表示要和我们两家一起调查此事，不过柳老宗主似乎最近身体出了问题，所以他们可能能力有限，只能从旁协助，其他的还请我们两府多担待。”叶维祯颇为无奈地说道，他没说的是柳星源一走，除了零星的讯息传来，其他动作皆无。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辰逸，你是怎么知道广元胡家会被灭的？”良久，北嘉楠才看向北辰逸问道，几人都看向他，等着他回答。
    北辰逸不语。
    “辰逸，如果下次再有消息，不要再一个人去了。”北嘉楠自然明白只要他不想说的，便是怎样也不会说的，倒也不勉强他。
    “嗯。”北辰逸点头。
    “兄长，北宗主，不如我留下吧，如果辰逸兄有了新的消息，我便和他一起去。”一直没说话的叶子骞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叶维祯皱起眉头看向他。
    “兄长，我顺便可以向辰逸兄讨教讨教功法，老祖不是一直想让我跟辰逸兄学习吗？”看到叶维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不等他说话，他忙搬出了他家最大的老祖。
    “你这顽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叶维祯看着他的样子，竟气笑了。
    叶子骞忙收起他的表情，正经地说道，“我是说真的。”
    “嘉楠兄以为呢？”叶维祯转头看向北嘉楠征询意见。
    北嘉楠看向北辰逸，见他不反对，便说道：“如此甚好，我繁务缠身，辰逸也不愿我与他一同出去。那就请子骞留下吧，如果真有什么新的消息，你们俩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便说定了，叶子骞要留在北家一段时间。
    早上，叶子骞过来雅丰苑，北辰逸不知道在抄写着什么，叶子骞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坐在茶桌边的沈浩初道，“钟兄，出去走走？”
    沈浩初从他进来就看着他，此时见他有意相邀，倒也不推辞，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两人来到后山水潭边，看着飞流而下的水流溅起的水花。
    “钟兄，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游历一番？”叶子骞开口说道。
    沈浩初扬起嘴角，笑道，“叶公子，我没有修为，跟你出去游历，只会连累你的。”
    叶子骞转头，看到他的笑眼，不觉间愣了一下，倏忽又反应过来，像逃避一般转开了脸，“我们不去除祟，就去一趟西北，如何？”
    沈浩初笑容不变，“为何要去西北？”
    叶子骞道，“探子来报最近出现的炎家公子不一定是炎若初本人，但肯定跟炎家有关，我要去西北调查。”
    沈浩初不解，“为何是我？叶公子，我们并不熟悉。”
    叶子骞道，“钟兄不好奇那到底是谁吗？”
    沈浩初淡然道，“不好奇。”
    叶子骞看了他几次，欲言又止。
    不多时，有北府弟子从远处走来，两人都看了过去。
    来人上前行礼说道，“两位公子，辰逸师兄让我来请二位，说有客人来访。”
    两人都心里疑惑，点头应允后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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