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迷雾

    在迷雾森林的第四十天，打完坐的沈浩初在北辰逸的帮助下，站起来走了走，他嘴角勾起，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北煜，再过几天我们就出去吧，马上就九月十六了。”
    “你的伤……”
    “没什么大事了，我都能走了，很快就好了。”沈浩初伸了伸臂膀给他看，脸上的笑愈发灿烂，“再说我们出去养也是可以的，我都好久没吃暖和的东西了，在这里没锅没灶的，难为你每天为我弄的热水。”
    北辰逸见他笑得灿烂，也回看向他，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变化。
    沈浩初倏地停下动作，眼睛盯着他微勾的嘴角。
    “北煜，你笑了。”
    北辰逸嘴角的弧度一闪而逝，沈浩初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一会后，他将头转了过去，沈浩初继续缓慢地迈着步子，“北煜，我好了，你就不用辛苦地照顾我了，你应该高兴点。你看，为了照顾我，你都瘦了。”
    北辰逸扶着他坐下，转身走向洞口，“我出去打点水。”
    他出了洞口并没走远，来到一块大石头前，他一拳打出去，血就流了下来，抬起另一只手却半天没打出去。
    他收回手颓然地靠着石头坐了下去，仰头看向天空，看了一会，似是想起什么。
    他抬手运转灵力，将流着血的伤口修复得看不太出来了，才站起身来，去打了水回来。
    一进洞，果然见到沈浩初正扶着山壁试图站起来，有些勉强，但还是成功地站起来了，他站着缓了一会才开始扶着山壁缓慢地走着。
    北辰逸紧走几步，站在他身后跟着他移动，沈浩初听到声响回身看向他，嘴角勾起，“北煜，你别紧张，我……”
    沈浩初眼角瞥到从洞口进来的小白虎嘴里拖着的东西，惊得睁大了眼睛，扶着洞壁的那只手也松开了，没了支撑的他朝着北辰逸直直地倒了过来。
    看到他表情的北辰逸也转回头看向了洞口方向，并没有看到他倒下来，没有防备的他被沈浩初扑了个正着，他只来得及抱住他，不让他摔到地上。
    随后他自己重重地落到地上，沈浩初落到他身上，虽然并未直接落地，但身高八尺的两人落在地上带来的震动却不小。
    原本沈浩初就是回身过来看他的，此时倒下的姿势也是扭曲着的。
    “沈奕。”听到抽气的声音响起，北辰逸下意识地唤道，他勾起头看去，沈浩初趴在他身上，表情扭曲地看着他们头顶。
    “北煜……蛇……”沈浩初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落进北辰逸耳里，让他分不清他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惊，才有这种表情。
    听着那“嘶嘶”的声音越来越近，看到沈浩初额角冷汗直流。北辰逸两手搂住他的肩和腰，往右稍一用力便将他从他身上翻了下来，扭曲的姿势被放正，又一声抽气声响在北辰逸耳侧。
    他仰头看向头顶上方，抬起左手，一道劲风贴地扫了过去，手臂粗的蛇被斩成了两截，又一道劲风扫过，蛇被推出了山洞。
    北辰逸低头朝臂弯里的人看去，沈浩初表情茫然，牙关紧咬，眼睛不知看向哪里。
    北辰逸忍住将他抱紧的冲动，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奕，没事了。”
    “唔…”松懈下来的沈浩初被钻心的疼痛攫住了心神，他不由自主地缩起身子，喉间逸出痛苦的□□。北辰逸运起灵力，朝他眉间输去，片刻后沈浩初安静了下来，陷入昏睡。
    北辰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他那日急着去永和茶楼，经过那树下时，听到树上传来的惨叫，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
    他抬头看去，漫天的榆钱散下来，他看得忘记了躲避，被他直直地砸中，两人落地的瞬间，一条不大的蛇从树上掉下来，他举手拍去，蛇被挂在了树枝上。
    沈浩初趴在他身上看向他，却被他冰冷的神情吓到，没等他反应，他便推掌将他推了起来，随后两人打了起来，如果柳云溪不出现，他可能会将他打伤。
    北辰逸叹了口气，将他抱进怀里，下巴摩挲着他的鼻尖，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在他怀里了吧？
    许是感觉到不舒服，沈浩初扭了下身子，嘤咛一声，双手抵在他胸口试图推开他。北辰逸松开抱着他的手，退开些距离，视线落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他转开头，沉寂良久，才坐起身将他抱起往草堆走去，沈浩初比起刚进迷雾森林时瘦了很多，轻了很多。
    北辰逸眸子里的光黯了又黯，他说，他为了照顾他，都瘦了。
    五天后，沈浩初已能勉强自行走动，还有一天就九月十六了，他们该出去了，两人商量怎样出去，小白虎像是知道他们要走了，一直趴在沈浩初手边，享受着他一下一下的抚摸。
    从进迷雾森林开始，北辰逸每天都在猎杀这里的妖兽，自然知道妖兽们多是白天出没，夜间休息，只是他并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最后两人依旧决定晚上出去。
    “北煜，你不用担心我，晚上妖兽不多，即便碰到了，不是还有你吗？我能走出去的。”沈浩初迎着他的目光看向他，微笑着说道。
    北辰逸艰难地点了下头。
    半夜，北辰逸扶着沈浩初走向洞口，一大一小两只白虎从外面走进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浩初费力地蹲下身子抱着小白虎，头部蹭着他的大脑袋，蹭了一会，他放开它又伸手摸了摸白虎的脑袋。
    白虎咬着他的衣角来到草堆上，拱了拱草堆，示意他坐下。
    那边小白虎蹭了蹭北辰逸的裤脚，然后向洞外走去，北辰逸明白这是要他跟它走。来到洞外，它用爪子扒拉着他的衣角示意他蹲下。
    北辰逸蹲下身子，小白虎张开嘴，一片五彩斑斓的叶子出现在他牙齿间。
    见他不伸手接，它着急地扒拉着他的衣服，把嘴凑近他的手，北辰逸伸出手，小白虎将叶子吐在他手里，咬着他的衣角朝洞口方向拱了拱脑袋。
    北辰逸心里一惊，小白虎的意思是这叶子是给沈浩初的，他迟疑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专装灵药的精致盒子，小心地将叶片放进盒子，又把盒子收进乾坤袋里。
    小白虎又咬着他的衣角往药田方向走，用嘴拱向灵药，示意他采些灵药带着，他白天已经采过要带走的药，如今小白虎又让他采。
    他想了想，又采了一些常用的药放进乾坤袋，做完了这一切，一人一虎往回走。
    回到洞中，沈浩初正坐在草堆上，看他们回来，便慢慢地站起身来，抬起脚向洞口走。
    白虎却咬着他的裤脚不放，沈浩初疑惑地看向北辰逸，他摇头表示不知，两人停住脚步疑惑地看着大白虎。
    白虎走到沈浩初右侧站着不动，小白虎用脑袋在后面拱他的腿，把他往白虎身上推。沈浩初有点明白了，白虎是想让他趴在它背上，它驮他出去。
    他看向北辰逸，见他微微点头，他弯腰下去，弯到半下时突然停住了。
    北辰逸忙伸出双手拖住他的肩膀，沈浩初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白虎背上，他小心地将他的腿放上去。
    “北煜，好舒服，你不用……”沈浩初动了动身体让自己更安稳的贴在白虎背上，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抱住白虎的脖子，笑着转头看向北辰逸，却见他仓惶转头。
    在那一瞬间，沈浩初分明瞧见了他眼里过于明显的痛苦和挣扎。
    沈浩初怔了一下，气氛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北煜，我们走吧。”他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觉，拍了拍白虎的脖颈。
    白虎慢慢地走向洞口，小白虎跟着走到洞外，白虎回头看了它一眼，小白虎停下脚步。
    白虎又回头看它一眼，小白虎走到沈浩初头部位置。他抬起手，小白虎不舍地蹭了蹭，然后转身回了山洞。
    白虎的背上宽且平稳，进到迷雾中，它开始加速，沈浩初并未觉得颠簸，北辰逸以与它齐平的速度奔跑前进，大概一个半时辰后，他们出了迷雾。
    沈浩初拍了拍白虎，它渐渐放缓速度，停在了迷雾的边缘，见沈浩初要下来，白虎又往前走去。
    慢慢走了一刻钟，北辰逸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加速，往离祁连山比较近的凌轩城奔去，白虎驮着沈浩初丝毫不落地跟在他左侧。
    在天亮前一个时辰，他们赶到了凌轩城门口一里处，北辰逸扶着沈浩初从虎背上下来，白虎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往附近的山上奔去。
    等到白虎消失在远处，沈浩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了下去，北辰逸一把捞起他，将他背在背上。
    他们来到了城门口，此时城门还未开，北辰逸举起剑重重地叩在门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不一会城门从里面打开，开门人嘟囔着想骂人，看到悬在门边的冰蓝剑芒，立即收了声。
    “最近的客栈在何处？”冰冷的声音响起。
    开门人愣了一下才回道，“第一个路口西侧。”
    “多谢。”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北辰逸走过城门，剑跟着自动回了鞘。
    开门人半天才回过神来，摸了摸手臂，才九月的天，怎么就冷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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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