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晚间起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书房的烛火燃成细长一条，幽幽发着光热。
    谢疏凝在胸腔的疑云散开，眉目间的凝重不减，“跟公主在一起？”
    李清羽被送出皇宫之前，谢九引就对她与众不同，若是在打败北夷之后去紫云观陪她两个月，也在情理之中，皇上赐婚之时他选择李清羽也有了缘由。
    但谢九引道：
    “没有。”
    ？？
    谢疏刚要坐下的身形顿了顿，“没有和公主在一起？那你在紫云观做什么？”
    养伤。
    那一战谢九引独自绕去北夷后方，北夷人蛮横残暴，王庭之中更是高手如云，谢九引生擒其王、杀其太子，皆是踏着那些高手的尸体前行，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北夷军队回转救驾的消息传出之后，谢九引又杀出一条血路，直奔羊肠山下，和三万将士并肩而战，浴血十日。
    十日之后，三万将士只剩一半，谢九引也只剩下半口气。
    在那半口气消散之前，他诡异地想到那一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哭包与他相隔不过百里，于是下令让将士们原地修整之后自行回京，在京城外两百里处等他三日，三日之后若他未归，就以战死之名上报，然后他拖着最后半口气，挨到了紫云观。
    说来好笑，他在紫云观山脚已经坚持不住，昏迷之前是被下山抓兔子的李清羽所救，但那丫头救了他之后，自己走火入魔，醒来之后就把他忘了。
    紫云观的师傅说，她六岁被送往紫云观中途，屡屡遭遇刺杀，护送她的人全部死在半途，最后只剩下一个奶娘带着她穿山越岭坚持到紫云观山下。
    当时冰天雪地，六岁的丫头和奶娘相依为命，但奶娘也是重伤，又缺衣少食，靠着喝雪水啃树皮挨到紫云观，最后眼见到了紫云观山脚，一口气散尽，撒手人寰。
    小丫头一路上见遍了鲜血，奶娘的死让她断了最后一根心弦，再也不是宫里那个天真烂漫的公主。
    紫云观的师傅被人叫下来发现她时，她浑身是伤，正用双手在雪地上挖掘墓穴，埋葬奶娘，抬头时，一双眼里是燃在死灰里的仇恨，就算听到兰皇后薨逝，都没再掉一滴眼泪。
    她跟着紫云观的师傅学治病，学武功，甚至用给人治病，去收拢流窜到边关的穷贼败寇，丰满自己的羽翼。
    然而当谢九引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让她受了刺激，大概是因为她还记得他曾帮过她，把他当做了和奶娘一样重要的人，对于失去亲人恐惧到了骨子里，也或者是记忆里的鲜血烙印重新被唤醒，总之谢九引醒后，就看到她陷入疯魔，不记得所有人，看到有人靠近就拿着刀要杀。
    于是谢九引养伤期间，李清羽都被紫云观的师傅关在道房里，他没能靠近。
    后来谢九引的伤好了，李清羽也奇异地冷静下来，但是完全不记得他出现过。
    为了避免她再受到刺激，谢九引也没再在她面前现身。
    所以说那两个月他陪着她，其实并不尽然。
    谢疏听完，一脸震惊，“谁胆敢刺杀公主？为何京中没有半点消息？”
    谢九引幽沉的眼底有肃杀蔓延而开，“还能有谁？将她送出京城，本意就是不让她活。或许这些年不闻不问，就是以为她已经死了。”
    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边境从来不对外说自己是公主，所以才保下一命。
    谢疏坐到大班椅上，脸色变换，“皇上要杀她，你偏偏要娶她，你这是把她拉进火坑，还搭上了自己。”
    不管皇上为什么要杀李清羽，但这个女儿他已经当作死了，谢九引却重新提起，还大张旗鼓，以嫡公主之礼把她娶进了门，皇上虽然也以嫡公主之礼把她嫁了出来，但心里多少肯定生了嫌隙。
    尤其韩王在他们大婚当日，还把放逐嫡女当成了讨伐借口之一谋反。
    谢九引寒意入骨，面色不改，“我不拉她，她早晚也会回来复仇，凭边境那些穷贼土莽，她会粉身碎骨。”
    他想过把她娶回来，安安稳稳地养在后院，让她衣食无忧，谁都无法欺负，但从韩王出事，那一天他看见她用梧桐木，一根一根刺进皇上派来的刺客身体里，
    他就知道皇上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放过皇上，就算她在他面前又软又怕，可刻在骨子里的恨，会让她不顾一切去和皇上同归于尽。
    就像那年她清醒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山回京，潜进皇宫，杀了已成继后的贤妃。
    谢九引跟在她身后，亲眼看着她像一把被血染红的剑，一往无前，趁着夜黑风高，将贤妃全身筋脉挑断，再一击致命。
    那一年，她才十三岁。
    谢九引在皇帝让他挑选公主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把她从那染血的地狱里拉出来。
    或许因为幼时兰丞相的情面，也或许因为当时在皇宫的怜惜，更或许是念着紫云观山下她救他之后的疯魔。
    总之一念之间，以致于现在。
    或许真的如紫云观师傅所说，她是他命中一劫，遇上了就注定迈不过去。
    谢疏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一个情种，但李清羽已经是他儿媳妇，他自然不会为了消除皇帝嫌隙就把她推出去送死。
    “你打算怎么办？江御史的参奏明天就能到皇上手里，那个细作杀了也没用。”
    谢九引很平淡，“让他参便是，看看倒霉的是谁。”
    ……
    李清羽在床上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谢九引回来，她被风吹得散掉的酒气重新聚集了回来，最后再也撑不住，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等到谢九引回来，就看到她檀口微张，睡得十分香甜。
    他坐到她身边，指尖从她如今细嫩玉滑的脸上滑过，叹了一声，“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李清羽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我不跑了,夫君吃肉。”
    谢九引眸色一暗。喜欢这个世子每天都克我请大家收藏：(663d.com)这个世子每天都克我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