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5章 酒客

        早上七点钟，乌云压顶的奉天城内，就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
沿街摆摊卖早点的小贩、蹦蹦跳跳吆喝着卖报纸的报童、摇着挂在车把上的铃铛，满大街溜达的黄包车夫……
所有生活在最底层的平民，为这座伪满洲国第一大城市，注入了黎明交替黑夜后的第一缕生机。
奉天城，作为清末和北洋镇府当政时期的省级行政单位，在近些年的发展速度来说，虽然比不上被伪满政府设立为首都的新京。
可从城市规模与繁华程度上来讲，却丝毫不比新京城差到哪去。
尤其是新市街中心大广场一带，足足一二十米宽，被蒸汽压路机改造过的平整街道，充分证明了这座大都市的经济建设程度。
另外，街道两边高.耸林立的大厦，随处可见的小轿车，十米一个规划整齐，让人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电线杆，也证明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当然了，整座城市的精神面貌，并不能以市中心经济区的景象一概而论。
越是靠近城市外围的区域，街道与房屋就越是陈旧。
透漏出一股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被摒弃在角落里，与这个国家相近的破败与腐朽。
吉顺酒楼，位于城东区东辕门内。
附近一带的建筑，相对于市中心来说，无疑就显得老旧一些，建筑风格也大多贴近华夏古老的建筑风格。
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大多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但也不至于是贫民，在奉天社会结构当中，属于中层阶级。
但由于这里也算得上是下等的贫民，与上层富人区之间的交界点上。
因此，附近一带的人流密集程度与繁荣度，甚至隐隐要比城中心更胜一些。
与往常一样，吉顺酒楼的营业时间，几乎和街边卖早点的小商贩一同开张。
这对于普遍来说中午才开始营业的酒楼行业来说，算得上是一支奇葩了。
而这个规矩也不是一直以来的惯例，自从吉顺酒楼的掌柜的，在年初易主之后，新的规矩才这么立下。
新掌柜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来往落脚的行商，不至于让连夜赶路的商人，旅途奔波了一.夜之后，找不到个落脚的地方。
可自从换了老招牌重新开业之后，也没见过大早上的有多少行商露宿。
反倒是有不少慕名而来的酒蒙子，大清早的就过来解馋，在东辕门附近一带，也是相当另类的景象了。
早上七点十分，店小二按时开门营业，然后就开始打扫卫生。
没一会儿，店里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今天气温骤降，寒风刺骨。
来人裹着厚厚的棉衣，带着大大的狗皮帽子，脖子里还围了一条毛线织的围脖，将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看不清真实面容。
单从打扮来看，这人的装扮十分普通，分辨不出职业。
一进屋，来人就打了个寒颤，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搓着手喊道：
“小二，来半斤烧酒，二两牛肉！快快的，赶时间！”
说着，甩手把酒钱仍在了柜台里。
“得嘞！您稍等，马上就来！”
小二笑嘻嘻的收好了钱，转身就向后厨跑去。
不片刻，温酒伴着香喷喷的酱牛肉上了桌，屋内顿时香气四溢。
来人也不客气，上去就是一通胡吃海喝，一边喝着，还不断的咂舌：
“嘶~哈！痛快！”
自始至终，空荡荡的酒楼里，小二跟酒客都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人各忙各的，就像是忽略了彼此的存在一样。
而酒客全程都坐在屋子的角落里，背对着大门，也没人能看到他的真实相貌。
很快的，酒客好像的确是在赶时间似的，风卷残云般的将盘子里的牛肉和半斤烧酒消灭一空。
接着，那人打了个响亮的饱嗝，胡乱的一抹嘴，起身冲小二道：
“不错不错！还是你家的酒喝着舒坦，走了啊伙计！”
小二满脸带笑，冲酒客一拱手，弯腰道：
“客官，慢走啊！”
酒客走了，出门前将围脖紧紧的裹了裹，又在店门口驻留了一秒钟，搓着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后，很快就消失在了逐渐拥挤的人流之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小二目送酒客远去，然后疾步走到那人之前吃饭的桌子旁，动作迅速的将盘子收了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张还残留着葱花的盘子底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被数次折叠的小纸条！
小二紧紧的捏着那张纸条，转身走向了后院的厨房。
片刻后，小二神色如常的从后院出来，继续打扫大堂的卫生。
又过了一会，吉顺酒楼的掌柜的，穿戴整齐的从后院迈步而出。
来到门口时，仿佛故意要让旁边摆摊的小贩听到似的，大声喊道：
“长喜，我去作坊转转，你在这好好看店！”
“好嘞掌柜的，您慢走啊！”
小二也大声回了一句，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路过酒楼旁边卖早点的小贩时，掌柜的像往常一样，热情的冲小贩打了个招呼：
“老张，忙着呐！今天生意咋样啊？”
小贩笑着回道：“哎，就那样呗，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可不能跟王老板比，这大清早的天刚亮，生意闻着酒味就来了，真是羡慕死人呐！”
掌柜的两手揣在袖筒里，嘿然道：
“都是混口饭吃，我这店大开销也大，不比你们自由轻松啊。”
小贩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问道：“王老板大早上的这是要去哪啊？”
掌柜的回道：“去作坊里看看，照例溜达一圈。”
小贩点了点头，说道：“得嘞，那您忙去吧，我就不多留您了。”
说着，小贩顿了下，又道：“对了，王老板，这大冷天的，您喝碗热粥再忙吧，我这今天新煮的粥，香着呐~”
掌柜的摆了摆手，扬头道：
“不了不了，心意领了，你忙着，我就先走了。”
两人打了个招呼，自顾的忙开。
东辕门附近所有的一切，都和往常一般无二，熟悉的招呼，熟悉的人流，熟悉的叫卖声，甚至是熟悉的饭香。
唯一陌生的，就只有那名早已消失的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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