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番外：秋泰安

    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从挣扎到认命，大概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吧。
    尤其是，喜欢的还是那样一个小子。
    在上流圈子里，断袖之好是一种“风雅”，而我在此之前，绝对没有如此偏号，甚至还有些厌恶。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的野心更重要。
    我努力习武，苦修兵法，只想出人头地，建工立业。人人都说我是颜家大公子，未来的秋氏族长，可我爹只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太常寺卿，在这个权贵遍地的京城，根本不算什么。
    即使只是当一个御前侍卫的队长，就能够把我压得死死的。
    我很不甘心，很不服气，却没有一点办法。
    直到遇见了他——戚懿轩。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自认为选入侍卫后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一丝懈怠。然而让我入了皇帝的眼，从而获得建功机会的却是这小子？！
    他一看就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典型纨绔子弟，跟我弟弟实属一流。
    我瞧不起我弟。
    他已经被我娘养废了，一个只知道养鸟斗蛐逛花楼的公子哥，注定是家族的废物。
    能够跟我弟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
    可就是这个看上去只会“溜须拍马”的戚懿轩，他入了皇帝的眼，并且一举成为帝前红人。
    虽然我不太喜欢他，但没有流露出来，毕竟他帮了我的忙，也算是我的“恩人”。我还想着，未来等我建功立业，在他落难之迹必定帮他一把，算是给他一条出路。
    然而随着我与他的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恍然发现，在看个看似游戏人间的外表之下，他拥有着一颗水晶一般的心灵，圣洁而美好。
    在他看似瘦弱的身体里，藏着让人震惊的力量。
    一次次的“惊喜”，让我意识到，戚懿轩比我想像的要“优秀”得多，甚至在我之上。
    我第一次佩服一个人。
    我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着挺不正经的，其实大智若愚，宛如在世智者。
    渐渐的，心里生起了一丝变化。
    当我意识到，我对一个男人有了占有欲，不希望更多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想要把他藏起来，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只是觉得，大概我把他当成“亲兄弟”了。
    直到那次，那个玩笑……
    当大家将开玩笑的，将刘侍卫长推到我面前时，我知道这是“游戏”，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那么生气，只是觉得戚懿轩的主意太馊了，等刘侍卫长摘掉蒙面眼睛上的东西，知道自己告白的对象是谁，一定会想套戚懿轩的麻袋。
    可是当刘侍卫长真的憋红了脸，说出那句话时，我突然想，要是对我表白的人是你就好了……
    那个时候，我被自己的那个念头吓坏了，好不容易熬到聚会结束，立马离开了现场。
    只是那一下午，滋味有些不好受。
    后来还是没忍住，我下了值，去找他。
    结果正好碰到他在和大皇子说话，那一幕，不知道怎么的就火气上了头。
    等他俩分手，我二话不说堵了他，就将他给“揍”了一顿。
    与其说是“揍”，不如说是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感觉到了“恐惧”——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成为我曾经不耻的那一波？
    我很难接受。
    我逃避，不想再看到他。
    然而有的事情，并不是逃避就能够逃得过的——我喜欢他，连我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颜士找到我，说有人在“卖”戚懿轩的命。
    我跟颜士曾是同窗，彼此之间多少有些了解，所以他隐隐知道我手里有人。
    那一天，我不得不去找他。
    他依旧是那副嘻皮笑脸的样子，还笑着说道：“啊？！我这命，就一千两白银？！我好歹也是一个皇子吧？”
    我很无奈。
    他道：“确实是少了啊，我再怎么也值一千两黄金吧？”
    “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呃……”他摸了摸鼻子，“我就是觉得，我这命也太不值钱了。”
    “呵呵！一千两黄金买你一条命，你就值钱了？”
    我好心好意，跑来操心他的小命，结果他是这么一个反应，我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顿时有了一种，好心喂了狗的感觉。
    我很生气，想要再次揍他一顿。
    当然，最后没动手，因为他不小心提到了那个“游戏”。
    那种心情，再一次浮上心头，我恨不得捏死眼前这个，还一副无知，却撩动了我心弦的家伙。
    凭什么就我一个人为这件事情朝不能安，夜不能寐，他却完全不受一点影响？
    于，是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些吃惊，从头到尾将我打量了一个遍：“不是吧，你居然有喜欢的人了？！泰安，看不出来啊，你小子一向循规蹈矩的，怎么看也不像那种会背着家里，偷偷在外面勾搭人家小姑娘的人。”
    他主动凑得近了一些，好奇的问我喜欢的是谁。
    他还帮我出馊主意，说若是真的喜欢，其实也是可以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娶自己喜欢的对象。毕竟人生在世，不过百年，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要是这样错过了，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至于身份什么的……
    “其实我觉得吧，真正有能力的男人，不会看这种东西。而且你们秋家，也算是大家族了，即使娶一个平民女子，对你们家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就是对这位姑娘来说，想要跃过阶层，跟贵族圈子里的各位夫人、千金打交道，可能会吃点亏。但她能不能站稳脚跟，除了你要给她足够的底气，她自己也要有信心才行。冒昧的问你一句，你觉得这姑娘担得起秋家主母一职吗？”
    “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说错了吗？哎呀，你别不说话啊，我在帮你出主意呢，关键是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
    ……
    听着他的那些话，我心中冷呵。
    他以为他是谁，他能帮得了我？
    还有那里乱猜，什么平民姑娘、什么寡妇，连幼童都出来了。我爆怒，吼道：“你个蠢货，我喜欢的是你！”
    直到这一刻，我能感觉到，身上的一道枷锁被打开了。
    我在心里叹息：我输了！
    既然说了，那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而他看上去，只是惊讶，到不像生气的样子。
    于是，我剖析自己的心情，告诉他我对他有多喜欢。
    我拥抱他，亲吻他的发顶，我告诉他说：“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反应，怎么说呢？
    虽然总是一副避而不谈，想要回避，甚至还劝我“娶妻生子”，过正常男人过的日子，看似有些“薄凉”，但对于我来说，却成了一种安慰。
    因为他没有生气，没有嫌我恶心，更没有因此远离我。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我想，我不会后悔自己曾那样深受他。
    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骗我——多少年后，他被要亲手扶上帝位，当了十多年皇帝之后，一次偶尔的机会，我从拓跋浚那里，得知了他的女儿身。
    什么？！
    戚懿轩竟然是女人？！
    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对面，拓跋浚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有点尴尬：“咳咳！那个……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他瞪着拓跋浚，咬牙：“你这个家伙，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保密保密，你就是这样帮我保密的？！”
    “那个……你的月事不是该来了嘛，我只是想提醒你，吃这种寒凉地身体不好。”
    “拓跋浚——”
    “你们先聊，我先出去。”拓跋浚逃也似的，离开了船舱。
    对面，戚懿轩笑得一脸讨好：“那个……其实我想跟你说来着，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面无表情：“呵呵！”
    “真的！泰安，我发誓，我是真的想告诉你真相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之前你喜欢我的时候，一直把我当成男人喜欢，我怕跟你说了，你跟我翻脸，我们友谊的小船就翻了……”
    他极力的解释着，但我知道，他是想掩盖什么。
    因为我与他都清楚，他是男人我都没有放手，他变成女人了，我还会放手？
    尤其是当初帝位争夺战的时候，他若是女儿身，我根本不可能将他扶上帝位，册封他成我的皇后，让他与我平起平坐，共享江山更有可能。
    他没有告诉我真相，不过是私心罢了。
    “呵呵！”我冷笑着，我觉得我该生气，应该将这个满口谎言，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继续忽悠我的女人扔下船去。
    可是我没有，我下不了手。
    喜欢了那么多年，我连帝位都可以让，最后连官都可以不当，只为能够与他一起游历万里河山，朝夕相对。
    甚至连那几个窥视者都忍了，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戚懿轩，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心里，有那么一丝难过。
    我不明白，我付出了这么多，自认为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种无力感，让我感觉到了恐惧，比当初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更加恐惧。
    我这一生虽不顺遂，但只要想做的事情，便没有不成的。偏偏遇到了他，一连栽了两个大跟头。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骗你……”他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想要安抚我。
    我僵硬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的手，觉得有些好笑：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好意思碰我？他的厚脸皮，都用在这种地方了吗？
    “除了隐瞒我是女儿身这一点，其他的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发誓。”他举起一只手，弯下身子，将脸凑到我面前，让我能够看清楚他的眼睛。
    明明很真诚，我却不知道该不该信。
    “泰安，你先听我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当初你我相识的时候，戚家是一个什么情况？那时我还没有弟弟，戚家就只有我，我爹娘当时也是为了安抚我奶，所以才将我当成男儿养。”
    “可一步错，就是步步错，没有了回头之路。于先皇那里，我这就是欺君之罪，要砍头的，灭族之祸。你觉得那种情况下，我敢说吗？”
    “是，后来先皇去逝，我有机会说了。可那个时候，浚、三皇子、你，好几波人都在争皇位，只有我能够震压住你们所有人，平息战乱，以免祸及天下百姓。我要是那个时候说出自己是女儿身，你们会那么顺利的让我上位吗？”
    “我喜不喜欢坐那个位置，你们都知道。这十几年来，我兢兢业业，恪守职责，不敢有一丝松懈，才打造了紫薇盛世。”
    “待我弟弟长成，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皇位抛给了走人。我走的时候也不自己一个人偷偷走的，也有提醒通知你们，让你们做准备……是跟我一起走，还是留在京城享受高官厚禄，由你们自己选择。”
    “如果你们选择留下，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们；但我很幸运，你们都选择了后者。此生，我无以为报，”说到这里，他站起了来身，深深的对我一礼，说道，“唯有余生数载，愿伴君左右，踏遍万里河山，共赏春风万里。”
    有什么东西在我内心深处激荡，因为我知道，他没有说谎，他所做的选择，正向他所说的那样，已经在努力做着“最优的选择”。
    他还是当年那少年，心境如洁，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道：“真的吗？”
    “嗯！”他轻轻一笑，“君若不信，赠匕首一把，若有失信之处，君随时可取吾首。”
    “好，我要你亲手刻金字。”
    “好，绝不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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