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苦与乐

    萧青这支队伍的等候室中是一团死寂。
    虽然他们的队伍占着优势，但是被淘汰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脸上展露出笑颜，没有一个人谈笑风声，恰恰相反，萧青面色沉重，石淼双目失神，秦屿甚至面冲着椅背，身体不住的颤抖，他在哭，在抽泣。
    “别听他的，那个混蛋的话根本不用当回事。”萧青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他希望他的话可以阻止秦屿继续回忆之前发生的事，阻止那个叫李段成的人的话在他的脑海中萦绕：
    “就知道跑，跑还跑不快，还不知道怎么跑，你就是因为这么菜才被爸妈扔掉的吧，哈哈哈哈。”
    但是没用，秦屿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萧青怎么都走不进他的内心。
    萧青不断地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他看着沉浮在悲伤中的秦屿，感到前所未有的自责，他没有办法为秦屿出气，他不擅长攻心，不擅长说损人的话，刚才对李段成说的话是他能说出来的最伤人的了，他知道当时如果反过去用李段成的句式说他会更有杀伤力，但问题是，他说不出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受尽了他人给自己悲伤但是却无法准许自己像伤害他的人一样对待他人。
    除此之外，他现在没有办法帮助他从悲伤中摆脱出来！更甚者，他在比赛时甚至用秦屿不认路的事开了玩笑。
    这个玩笑，在当时是玩笑，现在，不是。
    这个玩笑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佐证李段成的话的一个证据！
    萧青咬的越来越狠，他心中的愧疚仿佛只有通过痛才能缓解。
    如此情况开始略见好转是在他们听到大厅中传来又有三个人淘汰的声音——石淼的精神恢复了，他兴奋的欢呼一声。但萧青只是看着秦屿，尽力搜索一个可以安慰他的话。
    下一个转折点是当陆静华被匆匆推过等候室，送进一旁的医务室时。
    萧青的心又凉了半截，他赶忙冲出去，追上前面的移动病床。
    “他怎么了！他没事吧！”当萧青看到陆静华满是鲜血的两条小臂，他的自责情绪陡然爆发，此时此刻他的作为，将成为他之后每次想起来都会尴尬的脸红但完全不会后悔的事。
    萧青不断摇晃着医护人员的胳膊，“他没事吧！”
    他心中的自责直逼顶点，最终以眼泪的形式爆发出来。整场比赛是他做的决策，是他带领的团队，是他组织的奇袭，但是现在造成了一个人浑身是伤，一个人心理重创，这些都是他的问题！
    可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但是他下意识将一切后果揽到自己的身上。
    医护人员攥紧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匆忙说，“没事没事，你先回去，很快就好。”
    这句话在萧青耳朵里变成无力的安慰，当医护人员松开他的手时，只见他弯下腰，全身的力气都从嗓子中使了出来，响彻整个楼道的一声哭嚎，几个医护人员都被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输赢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石淼从等候室走了出来，“老大……我们还赢着呢，怎么这么难受？”
    “赢了？是，但你看看秦屿！你看陆静华！你再看你刚出来的时候什么样子！”萧青带着浓重的哭腔对石淼说，“都是我！我不该那么莽撞！我应该看一下有没有卡槽！如果没有我就该撤回来！”
    “没有，老大我没怪你……”石淼抓着萧青的胳膊说。
    “我怪我自己！”萧青喊了一声，声音中竟然泛出了绝望。
    “叮咚——比赛结束，甲队胜。”
    “老大，我们赢了，别难受了啊。”
    萧青看着石淼的双眼，不断地传出，“你理解不了么？”的意思。然而看着石淼激动的眼神，他最终放弃了传达这个消息。
    “你先回去吧。”他对石淼说。
    “你打算去哪？”
    “卫生间。”说着萧青挪开了石淼的手，“抱歉，我一会儿回来。”
    石淼困惑不解的看着萧青离开的背影，他真的不能理解，他觉得萧青是和自己一样，因为三个人突然全被淘汰了深受打击，但是最后他们赢了，为什么萧青还这么难受呢？
    不久之后，何复来四人回到等候室。
    何复来环顾四周，问：
    “萧青呢？”
    “在卫生间，你去劝劝他，他赢了还很难受。”石淼说，“秦屿也是。不过他那个……是我我也很难受。”
    “好，你们陪着秦屿，我去找萧青，等我回来。”何复来说完，抽了几张纸向卫生间跑去。
    来到卫生间，他翻遍每一个隔间的门，终于在最后一个隔间里找到了萧青。
    “跟我出来走走？我们再交换一下信息？”何复来将纸递过去说。
    “没事这里有。”萧青指了一下隔板上的卷纸说。
    “走吧，出来就没有了。”
    萧青看着何复来，沉默数秒，心想，“也许同龄人里也就他可以理解自己了吧。”
    他接过何复来的纸，挣扎着站了起来，跟何复来走出卫生间，向等候室反方向走去。
    “很自责？”何复来问。
    “嗯。”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当老大。”何复来说，
    “总觉得自己要承担很大的责任。这个责任来源于两个地方，第一、别人会把一切失败的原因怪到自己身上，一出问题，自己就会成为所有不满的人的攻击点，第二、自己给自己揽问题，找问题，指责自己。内外压力都太大了，我才不想去干。”
    “嗯。”
    “但是这回我们赢了，那想必你就是那类指责自己的人。你觉得三个人同时淘汰都是自己的问题。而且我看秦屿那么难受，陆静华也受了伤，你这个不知情的人一定认为自己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是吧。”何复来笑道。
    “嗯。”
    “所以我们要交换信息呀，我们都来讲讲故事。”
    萧青用带着很重的鼻音的声音把秦屿被淘汰到李段成羞辱他们三人的经过说了一遍，的，何复来听完笑了起来，“我说陆静华怎么了，他一个人先淘汰一个偷袭的，然后是一对二又赢了。”
    “他一个人？！”
    “对，之后他大概怕拖累我们吧，就让蒋天把他淘汰了。最后我们五个就围堵那剩下的一个人，让他带我们找到卡槽，之后花了点时间从一堆枯叶中把他翻出来，拔出十个卡，然后我们就赢了。这就是我们后来的故事。”
    萧青嗯了一声，何复来接着说道，“如果要我说，这整个过程你是没必要自责的，这些都是不可控因素。不管是他们有没有把卡槽藏起来还是最后那个人骂秦屿，全都是。”
    “可是我应该多看一眼啊，如果我看到没有卡槽，及时取消行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萧青说，声音中还有些哭腔。
    “哈哈哈哈，你真是被自责冲昏头脑啊萧青，不过你这样才让我感觉你也是个需要别人支持的人。”何复来说，
    “你想一想，如果是你，你会把卡槽摆在特别显眼的地方么？反正我不会，不管我知不知道有人会偷袭我，我也一定不会把那个卡槽放在显眼的地方，那太没安全感了。你就想，一个终于有了一百万的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会把一百万放在背包里背在背上么？”
    “不……不会吧。”萧青思索着说。
    “对吧，他们不会把卡槽放在显眼的位置，你不可能看得到的。”何复来说，“至于秦屿那个，完全是我们撞上了混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
    “所以我认为，如果你把这个自责的性格改成自我反思和改进的行为，你会是整个学府最适合当领导的人，没有之一。”何复来说。
    “为什么？”
    “第一，你有着超过身边的人的思维高度和深度，第二，你有着临危不惧和迅速调节心态的能力，第三，你对组织里的人充满了信任，而且你对他们很好，第四，你很会用一个个任务和指令带领团队进步，第五，你对你手下的难过感同身受，第六，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深受手下敬爱。”何复来列举着，
    “听你刚刚讲的故事，我大概知道陆静华为什么会生气了，至于为什么变得那么强，我们还要去问问，但是他肯定是因为你，或者说你和秦屿被嘲讽了才爆发的，至于秦屿，这两个月我没看出为什么陆静华那么在意他。但是你，我猜你可能想象不到你在陆静华心里的重量。”
    说完，何复来长叹一声，他看向窗外，琥珀一般的瞳孔在阳光下闪动，那眼神中充满了羡慕的神情。
    “不要否认自己，”他补充道，“如果你都否认自己，这世上再没有人敢当老大了，真的。”
    萧青听完何复来的话，长久说不出话来，随后他笑了，“谢谢你。”
    “那当然，你可得感激我，这种表达信任的话我四年多没有说过了。”何复来笑道，窗外的阳光照到他那挂着泥水的脸上。
    “能再说出这话的感觉真好。”
    萧青看着他的眼角，那一点在阳光下闪耀的水珠，他感到深深的震撼，虽然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那滴泪水中无限的悲伤和幸福。喜欢终卦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终卦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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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