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

    洗漱一番, 胤祯入宫请安，佛尔果春起身来到布耶楚克的房间，小丫头没用人催促, 一个人认真的趴在书桌上画画。
    看到佛尔果春她有些委屈的瘪瘪嘴：“额娘, 这个旗头好难画。”
    佛尔果春走进一看, 这是一副女子的画像，女子的头上带着旗头，布耶楚克说的难画应该是指旗头上的花。“没关系，布耶楚克可以先画阿玛啊，等学会了再画额娘。咱们明白还有时间, 布耶楚克可以慢慢画别着急。”
    她见过自家弟弟画画, 倒不觉得布耶楚克画的多不好, 小孩子嘛不都这样。
    “那我把哥哥们都画上，二伯家一张，咱家一张。”二伯家的大哥还抱过她呢, 听说也跟着阿哥回来了，虽说后来这个大哥不喜欢她了，她还是喜欢大哥的，也要给大哥画一张。
    弘皙回来之后就去了东宫，见到废太子，他撩开衣袍跪下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阿玛, 儿子回来了, 儿子, 儿子”他现在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想法多幼稚, 想着自从嫡额娘过世以后阿玛的身体就越来越差, 还要每天操心着他的事情, 拜托十四叔照顾自己。想到过去自己做的糊涂事，他就哽咽的说不出话。
    胤礽转过身，看到黝黑的儿子楞了一下，他大概是没想到儿子会变成现在这样。“起来吧？这段时间可还好？”
    站起来擦擦眼里的泪水，他沙哑着嗓子回答：“挺好的，十四叔很照顾我，就是我刚开始不懂事给十四叔添了不少麻烦。”照顾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十四叔确实很照顾他啊，别人跑步只需要跑一圈就行了，他要比别人多一倍。还有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说不给吃就不给，一点情面都不讲。
    他刚开始并没有理解十四叔的苦心，只是有些不服气，是十四叔说，‘你想当皇帝不要紧，人都要有梦想。可你既然想当皇帝，就要有本事震慑住你的皇伯皇叔和宗室姻亲。现在让你跑几圈你都做不到，你觉得你有什么本事让大家对你刮目相看，推举你做皇帝？’
    那话说的极其不屑，好像他就是块烂泥。
    弘皙就是因为听了这话，心里憋着气，他想十四叔不是看不起自己么，好，他就努力给他看。当时他是想着十四叔没站队，如果他努力让十四叔对自己改观，十四叔会不会就支持他？
    就是抱着这个想法他硬撑着熬完了第一个月，不管中间十四叔怎么折腾他都一声不吭。
    后来，可能是练着练着就习惯了吧，慢慢的忘记自己的目的只想着怎么才能好好地完成训练。
    等到最后对练比试，他发现自己居然得了第一，高兴的想要找十四叔炫耀，结果无意中听见。
    “阿玛您知道吗，十四叔居然也有心那个位子。”他抬手指了下乾清宫的方向，看到阿玛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惊讶一句，“您早就知道了？”
    胤礽摇摇头，“也不算很早，就是把布耶楚克送过去的时候发现的。”他语重心长的看着弘皙，“那些叔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弘皙，不是阿玛看不起你，你斗不过他们的。”
    不说你们差着辈分，就说这智商，弘皙之前被他保护的太好了，想法有些天真。
    弘皙脸色胀红，若是以前他早就嚷嚷起来了，如今他颓废的低下头，“阿玛，我以前上蹿下跳的，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小丑？”
    他现在想想自己以前做的事情都臊得慌。指不定那些叔伯背后怎么笑话他呢。
    看着弘皙跟以前大不相同，胤礽很欣慰，“弘皙，你能绕过这个圈想明白很好，你跟阿玛不同，阿玛是嫡子，不得不挣。你是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你看你汗玛法，每天早起晚睡，看谁都像是盯着他的位子，亲生儿子都防备谁都不相信，有什么意思？”
    “真到了最后这也是孤家寡人的命。没有亲情、更不敢有爱情，想做的都不能做，不然就会有言官上奏。你扪心自问你过得了这样的生活？”
    不等弘皙回答，他自己先摇摇头，“阿玛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吃不了这样的苦。所以啊，你还是安安稳稳的好。将来不管你哪个叔伯上位都亏待不了你。”
    弘皙跟自己不一样，新皇上位自己可能不会有好下场，但弘皙不同。假如新皇真的处置他，为了安抚人心也会给弘皙很好的待遇，至少也会是个亲王。
    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谋逆，一辈子富贵荣华没问题。
    以前胤礽也跟弘皙说过这些，可惜弘皙根本听不进去，今日倒还不错他能听到现在。胤礽想他应该找时间谢谢十四弟，也不知十四弟用了什么方法，幸好弘皙回头了，不然真的是死路一条。
    这些儿子里，弘皙是他的长子，从小就被他寄予厚望，对弘皙他的感情总比其他人多些。
    弘皙点点头，他现在也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叔伯们的对手了，不说别人就一个十四叔他都斗不过。
    他比赛得了第一，本想着找个没人的时候去跟十四叔炫耀一下，结果正好听见十四叔跟九叔他们的谈话。他本来没想要偷听的，正巧三人此时说起他，他下意识的就停下了。
    九叔：“弘皙这小子这次不错啊，居然得了第一。就是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他到现在大概都还做着让你去支持他的美梦吧。”
    十叔：“哈哈哈，是啊，你不知道那天我看到弘皙说让十四弟支持他，差点没笑死。十四弟这隐藏的功夫是真好，我看不只是弘皙，咱们这群兄弟差不多都让你给骗了吧。”
    听到这话他整个人都傻了，十叔什么意思？难不成十四叔也想要皇位？
    他觉得自己发现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强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他继续听下去。只听十四叔说道：“弘皙是当局者迷，不说咱们大清入关前后，只说这汉家天下，这么多朝代过去，有几个越过儿子立孙子的。他真当自己是朱允炆不成？可那朱允炆什么下场？最后不还是让他叔叔给夺了皇位。”
    “前朝也就这么个皇孙做了几年皇帝，最后还把自己弄的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再说咱们大清的规矩跟汉家又不一样，弘皙这想法根本不可能成功。”
    “二哥对咱们兄弟还成，他嫡女又养在我府里，出发前二哥专门求了我，让我多注意着点弘皙。唉，你们是没看见二哥现在的模样。都是当阿玛的，我看着心酸，就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他要是聪明现在回了头自然好，若是一心往里钻那也都是命。”
    那天他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只知道接下来两天都浑浑噩噩的，因为这个还被十四叔惩罚了。回来的路上脑海里还想着十四叔说为了他的事儿，阿玛求了人。他觉得十四叔有一样说的很对，别人都可能欺骗他、害他，他阿玛不会。
    胤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等他说完才开口：“你十四叔说的也不算错，朱允炆那是因为他爹死得早，朱元璋心里遗憾，你阿玛是被你汗玛法亲口废黜的，两者不同。废太子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当皇太孙？别人知道了岂不觉得你汗玛法出尔反尔？”
    他那位汗阿玛是不会做这种有损自己形象的事情。
    弘皙跟着点头，“所以儿子想明白了，日后不争了。”他之前不服气有，为了阿玛不值也有，当然也有为了自己将来的担忧。别忘了阿玛还有个嫡子呢，到时候阿玛的爵位给了嫡子，他就什么都没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跟果毅公府特别相似，法喀当了多年国公又如何，如今果毅公府当家做主的不还是阿灵阿。
    他是真的怕，所以才想着争一争，顺便把这个嫡子压下去。
    现在他觉得无所谓了，心里反而还希望十四叔能上位。以他现在跟十四叔的矫情，将来怎么也要给他一个郡王吧？
    要不，他现在开始巴结巴结十四叔？
    胤礽轻咳一声，这个傻儿子话都秃噜出来了。他摇摇头，语气轻叹，“你十四叔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你还是少去掺和吧。”
    弘皙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紧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也有段时间没见你福晋了，去她那边瞧瞧吧。你福晋人还不错，你也别整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惹她烦心。这女人啊，还是嫡妻好。”说着说着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瓜尔佳氏的面容。
    当初两人也是有过一段琴瑟和鸣的，如今，如今却只剩下自己在苦熬着了。
    说道他的嫡妻，弘皙又是一谈，他是真的傻没看出来。他的嫡妻是蒙古旗，若汗玛法对他有一丁点的想法都不会给他弄这么个人啊。
    弘皙本来想要退出去的，看着阿玛萧瑟的身影，他咬咬牙说道：“阿玛，要不，我明日不去参加宫宴，就咱们父子俩在毓庆宫过个节？”他回头还要去汗玛法那里请安，汗玛法应该会答应的吧？
    不然他们都去参加宫宴留阿玛一个人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也太孤单。
    转过头看着儿子真挚的眼神，胤礽笑了。“行了，让你去你就去，你留下来让你福晋怎么办？她嫁给你本就委屈了，你再让她被别人笑话？”弘皙的嫡妻科尔沁乌郎罕济尔默氏，她虽然不是有名的博尔济吉他却出身科尔沁，意义非凡。
    本是贵女，因为他这个阿玛不得不龟缩在毓庆宫，胤礽是真觉得对不住她。他没办法补偿对方，只能希望弘皙能对她好一点，至少让她觉得自己并非是所嫁非人。
    以前的弘皙哪里会管这些，现在他听了这话倒是很乖觉。
    除了这个嫡妻，弘皙还有两个妾室，他最喜欢的是在床上放得开的强氏。以往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强氏的房里，这次从胤礽这里出来他就去看了乌郎罕济尔默氏，晚上自然也是宿在她的屋里。
    当然这是后话，弘皙给胤礽请了安，就去自己的亲额娘李佳氏那里请安，跟胤礽不同，李佳氏看到儿子黑瘦成这样，直骂胤祯不是东西。
    弘皙皱着眉头，“额娘，这关十四叔什么事儿，大家都是这么训练的。我是皇孙，若我带头偷懒成什么样了，汗玛法这次的训练还有什么意义可在？”听额娘说话他就有些头疼，当初他有哪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大部分也是因为额娘一直在说这事。
    如今看着额娘的样子，再想想记忆里的嫡额娘，他似乎有些明白阿玛的意思了。
    “怎么就不管他的事儿，你可是他亲侄子，他怎么能这么对你，适当的放放水不懂？我看他分明就是见你阿玛现在失了势，故意为难你。”李佳氏完全不信这些，她这些年仗着弘皙嚣张成了习惯，就是如今被关在毓庆宫也没影响她作威作福。
    更何况太子妃过世后，因为弘皙的原因，胤礽让她管理了毓庆宫，使得她更是张狂。不过她这个张狂也只是在毓庆宫，在外面她还是不敢的。
    弘皙严肃的看着李佳氏，“额娘，这些话以后还是别说了，就因为儿子是亲侄子才更加不能让十四叔放水。还是说儿子在额娘的心里就是不如别人？”以前他只觉得额娘心直口快，如今再去听额娘的说辞，他觉得若不纠正将来迟早要惹出麻烦来。
    李佳氏自然不会觉得儿子不如别人，在她心里她的儿子当然是最好的。
    “额娘，儿子才刚刚大婚，寸功未立，您若真为儿子着想就别扯儿子后腿。您也不想想，您这些话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待我？万一落在汗玛法耳朵里，汗玛法对儿子又是什么印象？”
    额娘不是希望他登位么，正好先利用这个让她注意自己的行径。他知道自己在额娘心里的地位，假如知道自己这样会给儿子带来不好的影响，额娘肯定会改的。
    果然，李佳氏听了这话闭上了嘴，她惊喜的点点头，“儿子你放心，额娘日后说话肯定注意。”不就是学着端庄文雅么，瓜尔佳氏会的，她也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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