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推荐阅读:武道凌天我的谍战岁月穿越星际妻荣夫贵四合院之赤脚医生特拉福买家俱乐部丑女种田:山里汉宠妻无度清都仙缘人族禁地道士不好惹谁让他修仙的!

    用过早膳之后, 滕玉意忙着四处观摩,眼看垣墙内外都埋下了符箓, 心里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了蔺承佑的阵法相护,晚上就不必担心鬼怪来相扰了。
    就不知这阵法能不能抵御那怪人的邪术,若能,前世她和端福他们也不至于死得那样惨了。
    正转悠着,程伯过来说:“填塘的工匠来了,娘子们先回潭上月吧。”
    杜庭兰在那边亭子里看书,闻言诧异莫名:“填塘?”
    花园里仅有一处水塘,池边栽了好些杨柳,春日里颇有一种妩媚景致, 好好的填掉做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这水塘吗,幼时每次回长安, 我记得你都会坐在水塘边钓鱼的, 填掉了多可惜。”
    滕玉意咳嗽一声, 幼时垂钓的滋味她早就忘光了, 在冰水里挣扎着死去的那份绝望却是刻骨铭心,她必须杜绝一切隐患, 第一个改造对象就是这池塘,要不是因为躲避尸邪耽误了几日工夫,她早就令人动手了。
    “我一看到水塘里的水就头疼, 我早就想把它改成蹴鞠场了。”忽然发现程伯正冲自己使眼色,滕玉意心知程伯有要事要禀告, 只好拉着杜庭兰起了身, “阿姐, 工匠们要进来了, 我们回内院说话吧。”
    姐妹俩回到潭上月,杜庭兰回房给桂媪挑选绣帕,滕玉意则换了男装到庭中练剑。
    霍丘被派去跟随杜绍棠了,端福正式接手教习滕玉意武功的任务,刚教了几招程伯就来了,滕玉意惦记着让程伯打听的事,忙把程伯请到自己的小书房:“是不是西市那边有动静了?”
    程伯点头:“彭玉桂说的那家的生铁行开门了,那个叫庄穆的泼皮也在店里。”
    滕玉意心口怦怦急跳,彭玉桂临终前说那根银丝是庄穆给他的,只要盯死这个庄穆,何愁不能顺藤摸瓜查出那个黑衣人的底细。
    前世她惨死在这人手下,这一世她一定要先发制人。
    她负手踱了几步:“庄穆的底细可都查清楚了?他跟生铁行的店家可是一伙的?”
    程伯说:“生铁行的主家名叫尤米贵·阿赞,是个粟特胡人,一月前生了病,昨晚才病愈归来, ‘尤米贵’这一姓的胡人从三十年前就在长安做买卖了,阿赞这家生铁行开了近十年,单从面上看,没什么可疑之处。
    “至于庄穆这个泼皮,他是前年才来的长安,自称是回纥人,汉语却说得很不错,有一手炼铁的好功夫,因此不愁营生,他原本在东市一家生铁行干活,因老板年纪太大要闭店,便到西市来谋生了,正好那时候尤米贵缺人手,庄穆自此就在‘尤米贵’做活了。此人无妻无子脾气暴躁,平日爱喝酒赌钱,每回输了都少不了与人斗嘴打架,坊里认得他的人不少,但都没什么深交。”
    滕玉意问:“尤米贵关门的这一月,庄穆又在何处?”
    “庄穆平日就住在店里,但老奴曾命人悄悄□□进去瞧过,关门的这一月庄穆就没回过生铁行,他常去的那几家堵坊、斗技坊也都找过了,也没瞧见他的踪影。坊里人多眼杂,再盘查下去难保不会打草惊蛇,老奴只好先罢手了,但老奴敢肯定,这一阵庄穆没在东西两市出现过。”
    滕玉意疑惑:“一个月不算短,总要有个栖身之所。此人在长安可有亲眷?”
    程伯摇了摇头。
    滕玉意:“没有亲眷,他一个混迹市廛的泼皮能藏到何处去,何至于连程伯你都查不到他的下落,他该不是前一阵离开长安了吧。”
    “这一点老奴正待细查。假如庄穆留在长安,不论他住在客栈或是去花街柳巷寻欢,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他一个生铁行的活计,决计是拿不出这笔钱的。好在他今早露面之后,老奴命人沿途查问庄穆的行踪,一路查下来才知道,庄穆今早像是从崇政坊的春安巷出来的。”
    “崇政坊的春安巷?那是何地?”
    “一处贵人聚居的处所,闹中取静,屋价昂贵,京中有不少官员在那赁宅而居,住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奴不敢确定庄穆究竟是路过那儿,抑或是此前一月都住在春安巷,若庄穆借住此地,又是谁收留的庄穆?对了,听说昨夜春安巷死了人,老奴派人过去时,恰好赶上大理寺的衙役查案。”
    “死了人?”滕玉意面色凝重起来,“凶杀么?否则何以惊动大理寺…… ”
    “老奴派去的人没细问,未必与庄穆有关,但老奴总觉得巧了些。”
    滕玉意一哂:“彭玉桂那根银丝既是从庄穆手里得的,料着庄穆身手不会差,杀个把人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先不说这个,此人露了面就好说了,他在明我在暗,我先去瞧瞧他长什么模样,程伯,你先帮我准备车马吧。”
    她努力在脑海中回忆那帮凶徒的身量打扮,庄穆能提供银丝的致命武器,没准也是当晚凶手中的一员,只要见到此人,或许能想起一些重要线索。
    “此人凶险,老奴安排好府里的事就陪娘子出发。”
    “您是滕府的管事,走出去难免惹人瞩目。”滕玉意说,“让端福陪我,多带几个身手好的护卫,对了,阿爷今日能回来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他说。”
    程伯仍旧不放心:“前方急等着用军粮,老爷昨日还在渭河渡口亲自押粮,今日也不知能不能回来,即便回来,估计也是深夜了。”
    “不论多晚,横竖我等阿爷就是了。”这几日又想起了前世好多事,她得赶快把彭震可能联合邻近藩镇发动兵变的事告诉阿爷。
    出发前滕玉意特地走到马厩前牵她的小红马,小红马在马厩里奔来跑去,比昨日还精神,然而不大爱理人,只拿一只眼睛瞟着滕玉意。不等滕玉意过来亲近它,它就撒丫子跑了。
    “别跑。”滕玉意闲闲冲它招手,“陪我去趟西市。”
    小红马慢悠悠在马厩里踱步,并不肯理会滕玉意。
    “噫,昨日不是同我很亲热吗。是吃的不顺意还是住的不顺意,你出来同我说说,我就不信我这儿比不上蔺承佑的马厩。”
    说着吩咐负责管马的管事:“时辰不早,把它牵出来吧,我得出发了。”
    “万万不可。”管事忙说,“这宝驹性子烈,本就喜欢欺生,娘子与它也不算熟,当心被它掼下去。”
    滕玉意摆摆手:“我骑术好得很,摔不坏的。”
    管事死活不肯,小红马也只顾来回溜达。
    滕玉意低头瞧了瞧自己,忽然笑了:“你该不是看我换了一身男装,就认不出我了吧?”
    她为了出门方便,不但换上了男装,还把自己那些惯用的香囊、香串都取了下来。
    小红马发出一声嘶鸣,干脆转过身去,把屁股对着滕玉意。
    滕玉意摸了摸嘴上的络腮胡,重新换回女装是来不及了,看来今天没法亲近骑她的小红马了,只好让管事另换了一匹矮小点的枣红马给她,出府骑了马,带着端福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西市去了。
    到了西市门口,正赶上坊门开放,滕玉意提前遣散其余的护卫,让他们有意落后自己几步,自己则带着端福,牵马往市廛中去。
    尤米贵生铁行坐落在西市最热闹的那排铺子,铺子里陈列着各式上等雪光威迫的兵器,剑、刀、槊……凡此种种,一应俱全,据说用的都是最上等的寒铁,售价比旁的生铁行高出数倍,饶是如此,店门口仍旧停了不少骏马,少年郎君络绎不绝,慕名前来挑选兵器。
    滕玉意在附近转了一圈,踅进对面一家胡人开的布帛行,上二楼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吩咐店家把店里最轻软的料子拿上来。
    等待的间隙,她的目光一直在对面打转,忽听到有人粗声粗气叫:“庄穆。”
    滕玉意定睛望去,只见一个异常矮瘦的黑肤男子从里头出来:“何事?”
    ***
    大理寺的正厅里聚集着不少官员和衙役,个个掩袖捂鼻。
    地上并排摆放着两具尸首,看样子就是从同州府送来的那对夫妻了,死了应该有好一阵了,厚厚的尸布也掩不住那股刺鼻的尸臭味。
    尸首旁,一位外地来的吏员忙着陈述案情:“男的叫王藏宝,今年二十有五,女的是白氏,今年二十有二。两口子都是同州人士,靠卖熟食为生(注①),王藏宝这门做熟食的手艺是祖传的,店里生意本来很不错,可惜去年染上了斗鸡的恶习,陆陆续续赌输了不少钱,年初又因斗鸡得罪了几个地痞无赖,招来了不少是非,王藏宝不堪其扰,又想趁机戒掉斗鸡赌钱的毛病,干脆变卖了店铺,带着妻子来长安谋生,哪知还在路上就被杀害了。说来造孽,白氏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
    正说着,有人扭头瞧见了蔺承佑和严司直,忙道:“严司直、蔺评事。这位是同州府的柳法曹。”
    柳法曹早听说过蔺承佑的名号,主动迎上前道:“蔺评事、严司直,下官柳某,久仰大名。”
    “柳法曹一路辛苦。”蔺承佑拱了拱手,旋即扭头看向地上的尸首,尸首上方萦绕着煞气,两口子化作厉鬼已经有一阵了。
    他几步走到尸首边上,蹲下身掀开尸布,饶是提前屏住了呼吸,仍被尸臭熏得偏过头去。
    厅里有人呕吐起来,几位衙役捂着鼻子把自己的帕子递给蔺承佑。
    蔺承佑挥手说不用,重新转过脸来细看,这是一具青壮男子的尸首,面庞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了,胸口有一处碗口大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刺穿了胸膛。
    “他们在何地被谋害的?”蔺承佑发问。
    柳法曹忙答:“死在同州往长安路上的一家客栈里,客栈名叫居安客栈。”
    倒是与陈二娘故事里说的一致,蔺承佑检视尸首:“王藏宝的死因是什么?”
    “心脉断裂。凶器应该是一把杀猪刀,穿胸而过,一刀毙命。除此之外,王藏宝身上再无伤口。”
    蔺承佑察看完王藏宝的尸体,又掀开另一边的白布。
    那是一位年轻妇人,腹部伞花状的硕大伤口触目惊心。
    蔺承佑目光定定落在伤口的边缘,没看错,白氏跟停尸房里那个叫丽娘的少妇一样,伤口都是被人徒手撕开的。
    这就值得寻味了,杀王藏宝的时候凶手明明有刀,为何取胎的时候又改用双手。
    假如这两桩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柳法曹,王氏夫妇是哪一日遇害的?”
    “三月初五的晚上。”
    “整整二十日了。”同州离长安不远,快马只需五六日,凶手完全可以在同州杀人之后,再赶来长安行凶。
    蔺承佑指了指白氏的腹部:“听说案发后你们在附近搜查了好几日,可找到了白氏腹中的胎儿?”
    柳法曹白着脸摇了摇头:“下官带人搜查了每一处山头、盘问了每一辆过路车辆,可别说找到胎儿的遗迹,连凶器都未找到,照下官看,凶手应是连夜逃出了同州。”
    官员们流露出赞许的神色,然而又有些疑惑,柳法曹办案勤勉,破案指日可待,既如此,为何把这案子呈送到大理寺来?
    若是自行侦破,来年柳法曹考评定必能评个“上上”。
    柳法曹苦笑道:“实不相瞒,下官曾怀疑是王藏宝那几个仇人干的,一经调查,为首的泼皮侯二的确曾雇车离开过同州,下官得了证据,就把侯二和他的同伙一起捉到县衙里,讯了几日下来,侯二等人虽承认想教训王藏宝,却死活不承认杀过人,恰在这时候,同僚们又在侯二家里搜出了一把杀猪刀,动机有了,凶器也有了,下官当即把侯二收监,哪知当晚衙门里就开始闹鬼,侯二竟被活活吓疯了,侯二这一疯,我们本以为王氏夫妇也该消停了,哪知闹得越来越凶,衙门里的人整晚都能看见那女鬼到处找东西,刺史说此案恐另有蹊跷,令下官赶快呈交到大理寺来。”
    找东西?也像昨晚的丽娘一样,到处找寻自己丢失的胎儿么?蔺承佑想了想问:“凶手潜进房里连杀两人,再谨慎也会闹出点动静,当晚客栈的邻房可听到什么声响?”
    “有。”柳法曹说,“王藏宝夫妇遇害当晚,邻房住着两位外地商人,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婴儿的哭声给惊醒了,两人觉得纳闷,入睡前没听见隔壁有婴儿,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想起来看看,忽然觉得房里冷得出奇,紧接着闻到一股怪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日早上起来,才知邻房的夫妇昨晚死在房里。经仵作查验过,田氏夫妇遇害的时辰,约莫就是商人听到婴儿哭声的那一阵。”
    蔺承佑默了下,先前只当是小孩编的故事,而今才知真有其事,那就由不得他不重新审视这两桩奇案了。
    往日他也在青云观的典籍上见过不少取胎而食的妖异,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是为了快速提升妖力,元婴一被取出来就进了邪魔的肚子,怎会发出啼声。
    况且才五个月大的胎儿,又如何扯着嗓子啼哭?
    如果是作恶的妖魔自己发出婴儿般的哭声,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说不太通,害人时发出怪叫,想必不怕把人引来,那它又何必把隔壁的两位商人迷晕,并连夜逃出同州府呢。
    从这一连串的手法来看,分明不像妖邪所为,而是某位凶徒做的,因为不想被官府查到自己头上,所以才大费周章。
    蔺承佑思量着起了身,如果真是人做的,凶手故布疑阵又是为了什么。
    时辰还早,大理寺的上级官员还未露面,厅堂里大多数是司直以下的年轻官员,在蔺承佑询问案情的当口,几位年轻官员竟无一个办理交接手续。
    此案牵扯长安同州两地,真要查办起来,少不了来回折腾,这位同州的柳法曹办案如此迅捷都毫无头绪,搬到长安来只会更棘手,注定是一场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大伙显然都不愿意揽活。
    蔺承佑环顾左右,除了严司直在认真察看尸首,别的上司都离得远远的。
    他一笑,不用做的这么明显吧。
    瞧了那几人一眼,他对柳法曹说:“好,这案子我和严司直接了。”
    严司直忙也起了身,想也不想就道:“烦请柳法曹与严某交接一下案情。”
    几位年轻官员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蔺承佑不过凑巧办了几桩案子,就自以为攻无不克了。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就算了,严万春也跟着瞎凑热闹,他手里的案子都堆积成山了,连这种烂摊子也敢接,人称“严傻子”,这话真没说错。
    蔺承佑笑道:“在正式交接之前,我还有好些问题要向柳法曹确认,这些细节未必记录在案宗里,还得柳法曹亲自帮着回想,劳烦柳法曹在后院稍事休整,我先去一趟崇化坊的迎春巷。”
    “崇化坊的迎春巷——”严司直面露疑惑,“那不是昨晚遇害的丽娘的住所吗?”
    “没错,丽娘的死状与白氏一模一样,我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所以得赶快确认一件事,如果丽娘遇害时邻近也曾听见过婴儿的哭声,这两桩案子基本可以合案了,那么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人遇害。”
    这话一出,不只严司直色变,柳法曹也惊诧不已。
    那几位官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云淡风轻就往内走,蔺承佑本已走到外头了,忽又倒退回来:“哎,王司直、陈司直,请留步,你们瞧见了,下官手里鸡毛蒜皮的案子太多了,如今又接了这案子,实在腾不出手,为了不延误办案,下官手上那些杂案只好委托给二位前辈了。”
    王司直和陈司直想也不想就要推脱,对上蔺承佑的笑眼,硬把话又咽了下去。
    蔺承佑辩才无碍,论起说歪理的本领,全大理寺的人都比不过他,再说蔺承佑不占理又能如何,为了日后的仕途着想,他们岂敢公然与他叫板。
    王司直比陈司直脑子更灵活些,忙应了:“蔺评事何出此言,把案宗都转过来吧。”
    蔺承佑笑容和煦:“那就有劳两位前辈了。”
    然而,等案宗传到王司直和陈司直的手里,只有一宗是蔺承佑的案子,剩下的全是严万春的案子,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十来件。
    二人平日欺负惯了严万春,心知此人一贯老实,绝不会主动把自己的案子扔给别人,不必想,这一定是蔺承佑的主意,只懊悔早上做得太明显,哪敢再多话,只好都接了。
    ***
    蔺承佑赶到春安巷的时候,长安县的龚法曹正指挥衙役们封锁丽娘的宅子,听说蔺承佑来了,龚法曹忙迎出来:“蔺评事怎么来了?”
    蔺承佑冲龚法曹拱了拱手:“我和严司直接手这案子了。”
    下马左右一瞧,舒丽娘的宅子坐落在巷尾,尤为幽静宽适,蔺承佑迈步上台阶:“府里除了丽娘,还住了哪些人?”
    “只有主仆六人,除了丽娘自己,便是两位婢女、看门老仆和两位厨娘了。”
    “丽娘独自住在此地?她夫君呢?”
    龚法曹屏退后头的衙役,压低嗓门说:“她是郑仆射养在外头的别宅妇(注②)。”
    蔺承佑看了看龚法曹。
    龚法曹讪讪的,他本来也不信,因为郑仆射是出了名的惧内,谁知他老人家经不声不响养了个别宅妇。
    “丽娘姓舒,年方二十,是京兆府一位舒姓长史的外甥女,听说颇通文墨,相貌也很妩媚,前年嫁了人,结果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因尚未孕育子女,婆家不见容,舒丽娘只好来长安投奔亲戚,就寄住在舒长史的府里,后来不知怎么地,被郑仆射相中了,自那之后郑仆射就把舒丽娘安置在此处,时不时会过来瞧瞧她,此事巷子里的人都知道,只瞒着郑仆射的夫人。郑仆射昨晚得到消息之后,因为太震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自己不方面露面,急将身边最得用的仆从派人来过问此事,还交代长安县衙,务要将真凶早日缉拿归案。”
    蔺承佑暗想,怪不得长安县当晚就把案子移交大理寺了,想是唯恐耽误追凶。
    “舒丽娘怀孕几月了?”
    “说是刚满三月。”
    蔺承佑一愣,舒丽娘的孩子竟比白氏的月份更小。
    “郑仆射昨晚可在此处?他可知道舒丽娘怀孕了?”
    龚法曹:“据郑仆射的随从说,郑仆射早已知道舒丽娘有身孕,为此还多派了一位厨娘照顾舒丽娘,但近日百官进京述职,郑仆射忙于公务,已有十来日没来春安巷了。”
    蔺承佑径直朝内院去:“第一个发现舒丽娘尸首的又是谁?”
    “是舒丽娘的两位婢女。舒丽娘昨晚用过晚膳之后,说身子乏累早早就歇下了,宅子里的下人们做完活计,睡得也比平日早,睡到半夜婢子们忽然被冻醒了,当时是亥时末,往常这个时候丽娘必定会唤她们送茶水的,丽娘却毫无动静,二婢不放心,进内室瞧丽娘,才发现她早已死在床上了。”
    蔺承佑想了想,丽娘的鬼魂闯入滕府约莫是子时,也就是说,丽娘死后即刻就化作了厉鬼。
    再重的怨气也不至于如此,除非……有人点化。最怪的是丽娘不去找凶手,竟直接去了滕府。
    蔺承佑思量着到了内院,迎面扑来浓浓的血腥气,进了内室绕过屏风,床上的情形触目惊心,衾被血污皱乱,宛如在成桶的鲜血里浸泡过。
    地上也满是大片的血迹,间杂着好些凌乱的脚印。
    “可都核对过这些脚印了?有没有发现外来者?”
    “核对过了,全是婢女和厨娘留下来的,看门的老头虽说闻讯赶来了,但没敢进内室,卑职为了慎重起见,当场让几位下人脱下鞋进行了比对。”
    蔺承佑仔细察看屋子里的血痕,又到窗前和庭外勘探,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连角落里的灰尘都未放过,然而凶手并未留下半点痕迹。
    “附近可都找过了?有没有发现舒丽娘腹中的胎儿?”
    龚法曹缓缓摇头。
    蔺承佑默了默,很好,舒丽娘与同州的白氏一样,腹中的胎儿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把府中的下人都叫过来,我要挨个盘问他们。”
    结果一问才知道,五个下人昨晚全都睡死了,竟没一个听见案发时的动静。
    好在经过蔺承佑一再诘问,下人们陆续记起自己睡觉前曾闻见过一股怪香。
    这倒是与同州案发时那两位商人的遭遇一致,蔺承佑让下人们描述那香气的情状,下人们却又说不上来。蔺承佑又问舒丽娘往日可与人结过仇、近日可与郑仆射拌过嘴等等,一连问了几十个问题,才起身到相邻的宅子去打听。
    街坊邻舍显然都听说了昨晚的惨案,大早上的全都关门闭户,偌大一条春安巷,几乎无人在外走动。
    好不容易敲开了隔壁宅子的门,阍者早已吓破了胆,不等龚法曹发问,就恨不得把头摇成拨浪鼓:“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蔺承佑把手抵在门上,笑说:“哎,别急着关门啊,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阍者见是一个穿低阶绿袍官服的俊美少年郎,也不甚在意,只死死把着门:“府中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家,不知两位官爷要问什么。”
    蔺承佑不容分说把门一推,径自长驱直入:“自是来打听昨晚的事。”
    这一打听下来,又花了蔺承佑不少工夫,最终从厨司的一位伙计口里得知,昨天起夜时,伙计曾听见婴儿的哭声。
    “确定是从墙那头发出来的?”蔺承佑发问。
    伙计脸色煞白:“没错,小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府里并无小公子小娘子,迷迷糊糊在溷厕前听了一会,才意识到那哭声是从隔壁宅子里传出来的。小的当时就想,莫非那位独居的夫人生孩子了?夜里天冷,小的站了一会就直哆嗦,也没多想,跑回房里睡觉去了。”
    “除了婴儿的哭声,你可听到了旁的声响?譬如呼救声,或是陌生人的说话声?”
    伙计双腿直发软:“我们春安巷车马稀少,白日就不怎么喧嚣,一到夜里就更寂静了,要是有什么古怪声响,小的应该立马能听见,但当时只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蔺承佑凝视两座宅子之间的高墙:“此地闹中取静,若是有生人来此,应该立即会引起你们的注意,这几日你们可见过什么生人?”
    伙计茫然摇头,却有一位车夫说:“有。小人想起来了,昨日傍晚有个矮黑的汉子在巷口转悠,小人正好驱车路过,觉得此人面生,就多瞧了几眼,那汉子见了我,闪身就朝另一个路口走了。春安巷只有八座宅邸,各府都有哪些下人,我们也都熟了,以往从未见过那汉子。”
    蔺承佑:“那汉子什么模样?”
    “个头不高,约莫只到公子的肩膀处,生得又黑又瘦,右边脸颊上有个大痦子。”
    龚法曹听得直皱眉头,长安城这种长相的泼皮少说有数千人,光听这番描述,如何找到那人的下落。
    蔺承佑却耐性十足:“你再好好想想,那人身上、手上可有特别之处?穿的又是什么衣裳?”
    车夫顿了顿:“好像穿着一身短褐,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这汉子的双手又红又大,手背和手臂上有好些疤痕。”
    蔺承佑紧紧盯着车夫:“什么形状的疤痕?”
    “没看清,只知道横七竖八的,连关节都变形了,有点……有点像烫伤的,不然小人也不会多留意。”
    龚法曹暗想,什么人的手背和手臂会留下这么多疤痕?
    却听蔺承佑思忖着说:“铁匠?还是瓦匠?”
    龚法曹一愣。
    蔺承佑讨来了纸笔,按照车夫的描述画了一副肖像,让那车夫再三确认疤痕的位置,这才将画像放入怀内。
    “蔺评事打算去何处?”龚法曹跟在蔺承佑身后出了宅子。
    蔺承佑翻身上了马:“先问到这儿吧,我去西市和东市的生铁行转转,劳烦龚法曹把两处宅子下人们的口录移交给大理寺的严司直。”
    “诺。”
    蔺承佑驱马直奔西市,脑中暗想,还没查清胡季真是不是被卢兆安所害,又出了这样的大案,案情如此诡异,要说完全没有妖邪作祟也说不通。
    宽奴虽能干,却不懂明录秘术,要是绝圣和弃智回来了就好了,把胡季真的怪病交给两个臭小子细查,也能借机历练他们一回。
    他在心里盘算日子,□□宫的道家盛会前几日就结束了,两个小子至迟今日也该回来了。
    说来也巧,刚到西市门口,就有一辆犊车与蔺承佑的马擦身而过,春风拂荡,小孩清嫩的嗓音从车里飘出来,听在耳里分外耳熟。
    “我打赌,这个师兄一定不会喜欢。”
    蔺承佑眼里浮现一抹笑意,一抖缰绳,纵马拦住了那犊车的去路。
    车夫阿孟一喜:“世子。”
    门帘掀开,车里钻出来两颗圆滚滚的脑袋:“师兄!”
    正是绝圣和弃智,两人高兴极了,争先恐后跳下车。
    蔺承佑笑着下了马:“你们何时回来的?”
    绝圣欣然说:“昨晚就回来了,怕扰了师兄休息,也就没去成王府报道。早上去大理寺找师兄,严司直说师兄出去办案子了,我和弃智没什么事,就到西市来转转。师兄怎会在此?”
    蔺承佑轮流摸摸师弟们的脑袋:“这话该我来问才对,你们不赶快把□□宫的见闻记录在册,跑这来做什么?”
    绝圣嘿嘿傻笑,弃智把两只胖手悄悄往身后一藏:“师兄放心吧,我们回来的路上就记好了,回去就给师兄过目。”
    过些日子师兄就要过生辰了,他们攒了好久的钱,早上一股脑取出来了,打算到西市给师兄买份生辰礼,礼物还没挑好,怎能让师兄提前知道。
    蔺承佑只当没瞧见两人挤眉弄眼,牵马领着两人走到一旁:“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师兄你呢?”
    蔺承佑扬了扬眉,早上不小心在滕府吃得太多,到现在还撑得慌。
    “你们回来正好,长安城最近出了几桩诡案,宽奴和严司直都不懂道术,另有一事要你们来办。”
    绝圣和弃智一凛:“师兄请说。”
    蔺承佑就把胡季真如何突然丢失一魂一魄、他如何怀疑卢兆安与此事有关、以及同州和长安出现了两桩相似的怪案,简略地同两人说了。
    “本来师兄想要你们帮着调查胡季真的事,碰巧你们也来了西市,不如先去帮师兄认个人。”
    他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张画像:“此人应该会些邪术,你们比起我那些同僚,多少会些应变之法,长安两市生铁行太多,西市就交给你们了,师兄自去东市打探,要是瞧见了画上这汉子,马上让阿孟去东市给师兄传话,切记别叫对方起疑心,因为他很有可能是两桩凶案的凶手。”
    弃智和绝圣看清那画中人的长相,认真地点点头。
    蔺承佑把画像收回怀中:“办完这件事,你们就去盯梢卢兆安。”
    绝圣挠挠头:“师兄,舒丽娘的厉鬼为何会去滕府?”
    他们当然不相信滕玉意会与凶杀案有关,但厉鬼怎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蔺承佑一早上也在思考这问题,昨晚滕玉意言之凿凿,只说这一切很可能是卢兆安的阴谋,目的么,自是为了谋害杜庭兰。
    但同州案发是在三月初五,长安三月初三才办完进士宴,卢兆安就算插上翅膀,也没法在两日内赶到同州杀人,假设同州的案子与卢兆安无关,昨晚这桩剖腹取胎也未必是他做的,那他又如何能第一时间引舒丽娘的鬼魂去滕府?
    除非卢兆安另有同谋。
    可他图什么,难道就因为怕杜庭兰说出两人曾经相恋过的事实,就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直觉告诉蔺承佑,舒丽娘很有可能是冲着滕玉意去的,这就更让他想不通了,滕玉意到底招惹谁了,为何一再碰上这等倒霉事。
    忽又想到怀里的应铃石,早上他只告诉滕玉意晚上别出府,万一她白日跑出来遇到邪祟,他岂不是又会被吵。
    既然绝圣和弃智回来了,要不就把这石头给他们吧,然而手都伸到前襟了,又停了下来。
    绝圣和弃智刚回来就被他派去盯梢卢兆安,再让他们照管滕玉意那边,未免太折腾,罢了,还是暂时先放他身上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等查清这几桩案子不就知道了。”蔺承佑从袖中取出几缗钱给两人,“中午在外头自行买些吃的,记得谨慎行事。”
    说毕上了马,纵马朝东市的方向去了。
    绝圣和弃智理了理道袍,随人潮进入西市,师兄那副画像虽只有寥寥数笔,却把那汉子的相貌特征一一展现出来了。
    一路走走停停,只要见到生铁行,两人就会借口要打铸道家之剑,到店里转悠两圈。
    接连查了好几家生铁行,始终没见到画上的人,走着走着肚子饿了,两人便到胡饼铺子买饼充饥。
    从铺子里出来没多久,又路过一家叫“尤米贵”的生铁行。绝圣和弃智驻足观望,此店门前人头攒动,生意又比旁处要好,正是混进人堆里,就觉衣襟被人拉了拉,扭头一望,不由怔住了。
    端福大叔?
    端福面无表情,语气却很温和:“我家公子想见两位道长。”
    两人忙随端福进了对面的布帛行,上了二楼,抬头就看见了一位满面笑容的络腮胡少年。
    绝圣和弃智险些当场欢笑起来,果然是滕娘子。
    “王公子!!!”
    滕玉意比他们还高兴,快步迎过来:“昨晚回来的?”
    “是呢。”绝圣和弃智乐不可支,“王公子,你为何在此处?”
    滕玉意把他们请到窗边坐下:“我来此办点事。你们呢?”
    绝圣和弃智在滕玉意面前毫不设防,压低嗓门道:“我们在帮师兄找一个人。”
    “找人?”滕玉意忙跟着放低嗓音,“我带了不少手下出门,要不要他们帮你们找?”
    弃智感激地说:“不用不用。这个人可能是一桩凶杀案的凶手,不能惊动太多人。”
    滕玉意心知蔺承佑经常支使两个小师弟帮自己干活,也就不再多问,只笑着岔开话题:“你们还未用午膳吧,我请你们吃点好东西。”
    绝圣和弃智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摆手:“不劳烦王公子了,我们刚吃过胡饼,师兄给了我们好些吃饭的钱,够我们吃一整日的了。”
    “他是他,我是我。”滕玉意帮他们斟了两杯蔗浆,“你们师兄只知给钱,从不帮你们安排,我可不一样,既然你们吃过午膳了,我就请你们吃晚膳吧,今日这一顿,保证让你们尝尝鲜。”
    说话时,她目光朝街对面的尤米贵一溜,盯了快半个时辰了,庄穆一直在店里干活,想来天黑前都不会有异动,那么她这边也可以从容点。
    这时店家带着绣娘们捧了好些布帛过来:“这可是店里最好的布料了,一匹足值万金,公子要还是瞧不中,小人也没法子了。”
    滕玉意转过头来,一眼就相中了那匹佛头青的如意纹金宝地锦,佛头青这颜色能染得这般澄澈,也算少见了,难得绣工也一流。
    店家最善鉴貌辨色,忙说:“公子好眼力,这匹锦可是孤品,小人费了好多工夫才从别的布料商手里抢来的,满长安仅此一匹,错过了就没有了。”
    绝圣好奇地问:“王公子要买布料么?”
    滕玉意手指轻轻抚过锦面,这些年她从未送过阿爷生辰礼,这回想亲自给阿爷裁一件衣裳,想象阿爷穿这身衣裳的样子,心里先满意了七成,然而面上不动声色,只说:“我阿爷快过生辰,我来帮我阿爷挑些轻软的料子。这些嘛,也都还马马虎虎,但没有特别中意的。”
    弃智:“可是巧了,师兄也快过生辰了,我和绝圣想挑一份生辰礼,就不知送什么好,王公子,要不你帮我们出出主意。”
    滕玉意一怔,那块紫玉鞍也不知做得怎么样了,最好赶在蔺承佑生辰前做好,也省得滕府再备一份生辰礼。
    “你们师兄哪一日过生辰?”
    “下月初七。”
    那就快了。
    她指了指面前那堆光华璀璨的绢彩:“要不你们也送些做衣裳的布料?”
    弃智腼腆地说:“这布料太贵重了,我和绝圣没有那么多钱。”
    滕玉意笑道:“傻小子,不用送这么贵重的,扇坠、鞋袜也可以看看,意思意思就行了,你们师兄心里很疼爱你们,随便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
    绝圣嘿嘿:“我们很少出来买东西,怕我们选不好嘛。”
    滕玉意看了看绝圣,又看了看弃智,两人竟是诚心向她求教,她认真琢磨一番:“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毕竟我不大清楚你们师兄的喜好,听说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墨斋,要不待会我带你们去转转?”
    绝圣弃智高兴点头,弃智无意中朝窗外一瞥,脸上瞬即变了色,急忙扯了扯绝圣的衣裳。
    滕玉意顺着望过去,才发现庄穆从店里出来了。
    她疑惑打量绝圣和弃智的脸色,压低嗓门道:“你们要找的就是他?”
    绝圣忙不迭点头:“昨晚春安巷有个孕妇遇害,师兄说凶手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
    滕玉意心中咯噔一声,沉声道:“他叫庄穆,是对面那家生铁行的伙计。”
    绝圣和弃智愣了愣:“王公子也认识那人?”
    滕玉意嗯了一声:“算是有点过节吧。”
    庄穆出来后在门口转了转,低头朝市集的深处去了。
    弃智起身:“不好,他要跑,我得赶快去给师兄报信。”
    滕玉意没能拦住弃智,只好探出身子冲楼下使了个眼色,滕府那几个护卫点点头,不动声色跟上去了。
    滕玉意扯着绝圣起了身,也往楼下去。
    店家咚咚咚在后头跟着:“公子,你好不容易相中了这匹锦,到底要还是不要——”
    滕玉意顾不上还价:“包好吧,回头我过来取。”
    出门一望,弃智和车夫早跑得没影了。滕玉意干脆同绝圣跳上青云观的犊车,驾车沿着庄穆离去的方向追去。
    ※※※※※※※※※※※※※※※※※※※※
    ①熟食:唐朝已经有专门卖各类熟食的五熟行了。
    ②别宅妇:身份不同于家里的妾,在唐朝一般是指养在外面的情妇,黄正建教授有一篇关于唐朝别宅妇的论文,但是我是去年查的资料,忘记论文的名字了,内容很有意思,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查一下。
    ③前面说的“制举”:唐朝文人科举及第后不会马上获得官职,往往还要通过吏部或者朝廷其他部门的制举考试才能正式入仕,比如唐代著名文学家、宰相韩愈同志,他在考中进士后,又考了整整八年才考过了吏部的博学宏词科(制举的一种,考中者朝廷会正式授予官衔),这期间韩愈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给外地的节度使当幕府打工赚钱。
    关于世子的中蛊,中蛊是真的,但所谓的“不会动情”完全是一场骗局,不过因为中了蛊,阿大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不会对阿玉动心,他自我找补期间,大家不要拆穿他哈哈哈哈。喜欢攻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攻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19/19919/11921421.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19/19919/11921421.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