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贲①(bì)（第五节）

    张易见熊一平外派归来很是高兴，简单过问李迪境况后，主动讲起丁谓的事情。原来熊一平走后不久，与丁谓内外勾结的宦官雷允公便眼馋修建皇陵的肥差，屡次自请欲为先皇尽忠，摩拳擦掌地想要从中大捞油水。顾颜艳将计就计应了雷允公的请求，任其胡作非为去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不知者无畏的雷允公竟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雷允公抵达皇陵后，几杯美酒下肚就轻信司天监的胡诌，擅自移改陵穴位置，以至挖出地下河水，延误皇陵修建工期。按道理，即便雷允公误信了司天监，精明警觉的丁谓也万万不会，可是他忙于敛权干政，根本无暇过问皇陵的事情，待其得知雷允公捅破天时，早已大错铸成、于事无补。雷允公私改陵穴、丁谓玩忽职守都是重罪，顾颜艳勃然大怒后当即下令诛杀雷允公，贬丁谓为崖州（今海南省）司户参军、家产抄没、四子皆降黜。一时间权倾朝野的宰相丁谓终于作茧自缚，他半生追逐权利，却毁于权利之手。
    丁谓倒台后，颜艳重搭人马、大权在握。李迪被起为秘书监，张易身兼枢密副使，熊一平因护送李迪有功，越级升为军都虞候，这仁宗盛治的景致被其打理的越发地好看。
    皇宫的生活单调枯燥却忙碌匆匆，眼见小皇帝日渐长成，顾颜艳时常恍惚地把他看成南荣思忠，每每回过神来，她都在心里嘀咕着：是时候了。
    公元1032年冬，宫内的绿梅提前盛开，映得满园春色盎然。顾颜艳喜欢这清新淡雅的绿，便命人剪了几枝含苞待放的花枝送进垂拱殿，又亲手细选了两支汝窑的花瓶，兴致勃勃地精修插剪着。意趣正浓时，当班太监来报：“太后，程琳求见。”
    颜艳顿觉索然，淡淡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程琳进殿，双手还捧着一幅卷轴。
    顾颜艳瞧了他一眼，开口问道：“程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程琳低眉顺眼地说：“回太后，臣手里所托为「武后临朝图」,臣斗胆将其献于太后。”
    顾颜艳淡然一笑道：“程琳，我料到会有大臣出此举，但没想到会是你。想你也是能断大事、颇有风骨之人，怎会谄媚至此？你是断定我有效仿武后称帝之心吗？！不如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下去吧！”
    次日，太后痛斥程琳、掷画于地的事遍传朝堂，支持皇帝亲政的大臣们如释重负，仁宗也是心怀感激，恭孝唯谨。
    几日后，颜艳召张易和熊一平觐见。见到二人，颜艳一改太后的威严，如释重负般倾诉攀谈。她问张易：“张易，你教了皇帝10余年，你说他会是个好皇帝吗？”
    张易点头回道：“会的，皇帝宅心仁厚、俭朴无华，是难得的贤君。虽然有时缺少国君的排场和气派，但这正如贲象上九所言「白贲无咎，上得志也」，是难得的清廉之举，利国利民，对政风影响深远。”
    颜艳微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些天，我总觉得此象快要结束，却不知为何，我心有不甘。”
    “你是有啥想干却没干的事啊？”熊一平关切地询问。
    顾颜艳左右为难后吐出实情：“我不敢瞒着你们，如果不是我日夜提醒自己早日完成0号计划，恐怕真的会效仿武则天登基称帝了。这些年，整个大宋江山都是我的，这也让我深刻体会到为什么从古至今，人们会对权利有着无尽的追求和渴望。它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已经将其紧握在手，想要对其隐忍、克制确实比登天还难。昨天，我还想到了顾长风，竟对他的所作所为滋生了一分理解，你们说可笑不可笑？我还想到了皇后韦氏，她不惜背叛皇帝、背叛丈夫、背叛爱情，无非也只是为了权利二字。张易，你告诉我，权利究竟是什么？为何它无形无色却能令人不择手段地趋之若鹜！”
    张易看了看顾颜艳，又看了看熊一平，坦然地说道：“权利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它是个精灵能变成每个人心中深切渴望的样子，所以人们才会尝它甘之如饴、求它如蚁附膻。比如权利在丁谓手中就是一把双刃剑，即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又如它在你的手中就是发髻上的金簪，即装饰了自己也使别人赏心悦目，它在君子的手中就是善良的天使，在小人的手中就是残暴的魔鬼，杀伐无度。我想无论权利是什么，恰如其分、用之有度就不会被其表面的华美所迷惑，也不会被其包藏的凌厉所胁迫，这样才不会迷失自我。颜艳，你也不必对自己过于苛责，这10多年，你韬光养晦、刚柔相间，从未动用大的杀伐却将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更为重要的是，你为小皇帝树立了文质双兼的榜样，毕竟他才是大宋的未来。”
    张易说罢，熊一平揉了下眼睛说：“颜艳，张易的这些大道理我不懂，但我懂得一个道理：人活着，在正德己身的同时，也要尽可能地不留遗憾。想做什么就去做，你骨子里就不是坏人，出格不到哪去。”
    ……
    张易、熊一平走后，顾颜艳沉思良久，而后，她做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决定。
    公元1023年二月，举朝行祭太庙大典，颜艳穿着天子衮衣、头戴仪天冠，在近侍引导下步入太庙行祭典初献之礼，并在太庙文德殿接受了群臣给自己上的尊号：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此举令群臣哗然，而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太后随即还政于天子，一代贤后终得美名，更有文人墨客评之：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宋仁宗赵祯亲政后，一生不事奢华，严于律己，对下属宽厚以待，让百姓休养生息，更因其知人善用，使得名臣辈出、经济繁荣、国家太平，就连科学技术和文化风俗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正所谓「四海雍熙、八荒平静，士农乐业、文武忠良」，史称“仁宗盛治”。
    注：①贲，亨，小利有所往。译为：贲卦，亨通，有小的利益，有所交往。喜欢2065——跋涉乾坤请大家收藏：(663d.com)2065——跋涉乾坤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