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贲(bì)（第一节）

    “请宣大行皇帝遗诏：「以明肃皇后辅立皇太子，权听断军国大事。特谕。」 ”。
    张易和顾颜艳在一阵悲痛高亢的宣读声中醒来。此时，二人均披麻戴孝地穿着丧衣，与数十位同着麻衣丧服的官员跪于皇宫大殿里，不同的是，顾颜艳跪在大殿的最前面，身旁还一并跪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尚未来得及反应，顾颜艳和小男孩就被呼啦啦涌上前来的宫人、大臣们搀扶着起身，男孩被刚刚宣召的大臣扶着坐上龙椅，顾颜艳则被两名太监搀扶着坐在龙椅旁的玫瑰椅上。而后，众人迅速退下，宣召大臣高声叩拜道：“臣丁畏遵先帝遗诏，叩请新帝登基，叩请皇太后辅断临朝。”
    ——“荒唐！荒唐！”
    ——“先帝怎会如此！我万死难信！”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
    顾颜艳高高在上地坐着，觉得耳中、眼前吵成一片、乱成一片，却听不明确争吵的内容也看不明确争吵的嘴脸，她只清楚地瞧见张易正在不远处哑然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无奈。
    ——“太后乃一国之母，自古男女有别，国母与众大臣共处一殿成何体统？！”
    ——“先帝遗诏清清楚楚，皇太后辅助新帝，军国重事，权取处分。你难道要抗旨不遵吗？”
    ——“太后辅政先帝多年，内外得当，有何不可？”
    ——“先帝遗诏在此，敢有不遵者当以叛国罪诛。然，纲常国体亦不能不顾。先帝龙体未安，我等与其在此争论不休，不如商量一个两全之法。我建议，每逢朝会，新帝坐朝承明殿，太后另择偏殿听取汇报，如此即遵了先帝遗诏，又全了纲常礼法，再无不妥。”
    ——“丁相所言极是。”
    ——“此举甚好，臣附议。”
    ——“臣附议。”
    ——“臣觉不妥。皇帝年幼，若与太后分居两殿，长此以往定会疏远了母子情分。历代太后垂帘以东汉礼制最详细，也最为后世所推崇，今不如参照东汉制度，皇帝太后每隔五天上朝一次，分居左右，面前垂帘共同理政。”
    ——“王大人这个办法有礼法支持，更为妥善。”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争吵到此，顾颜艳算听明白了一半，她见自己左右孤立无援，便索性大着胆子说道：“王大人此举甚好，新帝年幼视事，哀家自当朝夕在侧，何须别御一殿？今后，哀家与皇帝每五日上朝一次，皇帝居左，哀家居右，垂一纱帘于面前，皇帝称「朕」，哀家称「吾」，直至皇帝成年亲政。”
    懿旨已下，群臣再无话说，纷纷叩首领命各怀心事地下朝去了。张易跟随众臣退朝，快要步出皇宫之时，意外地遇见了正在看守宫门的熊一平，二人四目相对，眉眼嘴角尽是故事，怎奈人多眼杂，只能匆匆一瞥、另觅时机。
    出宫后，张易不知该去往何处，一时间只漫无目的地胡乱晃悠。
    三月的开封乍暖还寒且恰逢小雨淅沥，即便如此也未能减少瓦舍勾栏间的热闹气氛，百姓们还未得宋真宗驾崩的消息，彩楼欢门高耸、酒帘迎风飘扬，茶坊、酒楼、酒肆热闹如常，丝毫未见国之哀伤。
    “各位街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棚请得教坊白老师，献演散乐。只演三场，绝不加演。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各位千万不要错过……看官，里面请！刘耍和献演，很快就满座，迟了无处停坐。”勾栏伙计吆喝地欢快卖力，引得不少客官驻足流连。
    张易无意于歌舞杂耍、酒迷喧嚣，反而被路边的一个馄饨摊深深吸引，那锅里冒着的热气，腾腾地钻进他的心口，引得他从里到外打了个寒激。他摸了摸腰间和袖管，除了从2065带来的母袋行囊还一如既往地不离不弃外，周身再无一物。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正当张易面露困窘，5、6个青年壮汉抬着一顶绿围大轿气喘吁吁地迎面跑来，其中一个衣着略有不同的青年边跑边喊道：“大人，您怎么自己就走了，小的们在老地方没等着您。”
    张易心想：我哪里会知道老地方在哪，嘴上回道：“哦，我想吃碗馄饨，你身上有钱吗？”
    “哦，有。老汉儿，给我们大人上碗馄饨。”青年一边掏出铜板一边朝捏馄饨的老汉招呼着。
    这老汉走街串巷一辈子，市井伶俐，他刚才就注意到一身朝服的张易在附近晃晃悠悠，但不知他意欲何为，就佯装不见地忙活手里的活计。这会，他见当官的要给钱买馄饨，急忙满脸堆笑地应承：“好嘞！哎呀老汉我今早就看见喜鹊在枝头叫，喜鹊啼、吉祥报，这不大人就来吃馄饨了。大人能吃一碗俺的馄饨，是俺一辈子的荣耀，等回家要给祖先上香哩。”
    这老汉一边拍马屁、一边麻利地把刚包好的馄饨丢进滚开的锅里，只一会儿的功夫，一碗洒满虾米皮、咸菜粒的馄饨就端到了张易的面前。张易向老汉道了句谢，便不再言语，自顾自地喝着馄饨，脑中飞速划过刚刚在皇宫里发生过的事情：“「水旱频仍不是灾，力抚幼主坐灵台。朝中又见钗光照，宇内承平气象开。」看来颜艳就是皇太后刘娥，她身边的孩子应是宋仁宗赵祯，宋真宗驾崩、仁宗年幼继位，太后辅政，贲象意在以文礼教化天下，看来颜艳此行任重道远。那个丁大人、王大人都是谁？丁谓、王曾？那我呢？绿围大轿应是三品以上官员乘坐的，官职尚可，一平看样子应是禁军侍卫，64星宿如此安排又意欲何为呢？”
    张易想着想着，不觉放下手中的碗筷径自出神，老汉见他面色略沉，连忙小心地上前询问：“大人怎么不吃了？是否小老儿的馄饨不合大人口味？俺这就重下一碗、重下一碗。”
    张易思绪被打断，又见老汉紧张的模样，便连忙摆手道：“不不，馄饨很好，老人家不必担心。是我心有忧思，才没了胃口。”
    老汉脸上恢复了笑容，亲切地说道：“您是大人，忧思的都是大事，这些个小老儿不懂，不过俺从娘肚子里爬出来那天就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饱了肚子身体就暖和，身子暖和了心就暖和，里里外外的这么一暖和，人就有精神，精神头一足，好事儿就全都跑着奔您来了，您说是不是。俺给您添枚糖心蛋。”
    张易笑着点头、连连称是，心情竟给这老汉说得好了大半。他刚想拿起筷子再吃上几口，却见街面远处马蹄四溅、尘土翻飞，惊扰得路边经摊主和百姓们纷纷退让躲避。喜欢2065——跋涉乾坤请大家收藏：(663d.com)2065——跋涉乾坤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