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随（第三节）

    重生小组跟着大和尚来到一处僻静整洁的禅房，依礼端坐在房内的藤椅之上。大和尚又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了三人一番后，说道：“以你们的行为举止，若说是一般的过路求宿之人，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我是个痛快人，相信你们也是，大家不如开门见山。”
    张易微微欠身说：“实不相瞒，我是外邦的医士，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听闻中土鼠疫肆虐，就想着前来医治。遗憾的是为时已晚，等我们到了这里却只看见遍地尸身和累累白骨。今日实乃恰巧路过，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张易说完，熊一平在一旁暗道：“谎话张口就来，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言下之意，你会治疗鼠疫？”大和尚好似颇为相信张易的说辞。
    张易点点头说：“鼠疫是鼠疫杆菌借鼠蚤传播为主的烈性传染病，发病症状表现为发热、淋巴结肿大、肺炎出血倾向等，死亡率极高。若将黄连、苦参、连翘、大黄、生地、知母等按量熬制，可起到一定的杀菌抑毒作用，当然若想彻底治愈还需配合其他治疗方法。”
    此言一出，大和尚对张易医士的身份越发相信。他神情激动地说：“天亡我也，若能早遇先生一些时日，也不会至如此境地。你们可知我姓甚名谁？”
    张易故作犹疑道：“先前院里的兵士自称是大顺士兵，您器宇轩昂又能施以号令，想必是他们的主公。不过……”
    “先生但讲无妨！”大和尚言之切切。
    张易略思一二道：“在下若言语冒犯，还请宽恕。江湖传言大顺皇帝李自成已自缢身亡，所以，您是？”
    “放屁！”大和尚闻言拍案而起，他说：“老子杀伐无数乃一代英雄，怎会学崇祯小子仰脖子上吊？！老子就算死，也定会死于刀下！死于战场！”
    “您真是闯王李自成？怎会落此当了和尚？” 顾颜艳难以置信。
    李自成见问话的是位长相好看的姑娘，便也没做计较，反而慢慢讲述起来：“小时候，连年饥荒。老百姓没有饭吃，可官府粮差分文不减，以至饿殍满地、哀鸿遍野，更有甚者易子而食。为了有口饭吃，我当过小和尚、当过驿卒，也当过兵，可这些都难以活命。当和尚的时候要给地主放羊，经常挨鞭子，长大点想着当兵会好些，谁想军官贪腐、克扣粮饷，挨饿受冻跟老百姓没有两样。人一旦没了活路，就会无所顾忌地杀出一条血路，是大明朝廷逼着我参加了农民起义军。这十多年里我杀官起义、征战四方。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我攻克洛阳，杀了万历皇帝（明神宗朱翊钧）的儿子福王朱常洵。你们听说过“福禄宴”吗？是我让人从朱常洵的后园弄出几头鹿，跟他的肉一起煮着吃了，哈哈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如魔鬼一般恐怖，更让人恶心？大明重臣杨嗣昌也这样认为，他被此事吓得终日惶惶、暴病而亡。其实，他若也像我和我的士兵一样挨过饿，就不会恐惧不安。啃光树皮、食尽草根、被观音土胀死的老百姓，想吃死人都找不到身上有肉的！即将饿死的滋味他品尝过吗？人伦廉耻在饱受折磨的死亡面前不值一提、都是扯淡！”
    重生小组听地愕然，却不敢打断。李自成顿了顿、继续说道：“崇祯十六年（公元1643年）正月，我带兵攻下承天，被将士们推举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三月，我改襄阳为襄京，自称“新顺王”。在襄京，我招抚流亡的贫苦农民，给田种、赈贫困、畜孽生、务农桑，又加以募民垦田，收其籽粒以做军饷，百姓们无不拥护爱戴，队伍也得以急剧扩张。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公元1644年）一月，我攻西安，正式定国号为大顺改元“永昌”。紧接着我兵分两路进攻北京。一路由芳亮（李自成爱将刘芳亮）率领，从平阳(今山西临汾)经阳城，越太行山出豫北，先下卫辉(今河南汲县)﹑彰德(今河南安阳)等地，然后经真定(今河北正定)北上，以牵制明朝南路援军；一路由我亲自率领，渡黄河，下太原，传檄各州县，揭露朱明种种罪状。这一切太顺利了，山西农民群起响应，各府州县望风而下，鲜有抵抗。后来我经大同﹑宣府(今河北宣化)南下，三月十八日围困京师，第二天就攻入了北京。遗憾的是我没见到活着的朱由检，没能亲口告诉他，他老祖宗朱元璋打下的百年江山，今日被百万即将饿死的穷苦农民打破了！朱元璋曾经也是农民，可传了几代，他娘的就全都忘了！可惜朱由检死了，他自缢于煤山(今景山)。其实我未必会杀了他，他不是个坏人，只是无力回天罢了。
    然而，自从进驻北京后，天象就变了。先是山海关守将吴三桂投降清军，而后，他又联合清军统帅多尔衮与我大顺军队交战。我军连连失利，只能退出北京向西安撤退。交战期间，我军将士就纷纷病倒了，以至战斗力骤减。撤退时，这病情更是一传十、十传百，太可怕了！将士们一个营、一个营的全部病死，什么药都治不好，我只能下令将得病的人隔离、任其自生自灭。已经死亡的就烧掉，除此之外再无计可施。很快鼠疫缠身的我们被清军追上了，清军先于保定、定州（今河北定县）两挫我军，接着向山西进攻，就这样全晋落入清军手中，河北、山东大部分地区也被清军占领。不久，清军分南北两路进攻我军，潼关、榆林、延安相继失守。在清军两路重兵合击下，我不得不放弃西安，取道商洛、豫西，转入湖广，而此时，我军将士已被鼠疫侵害到所剩无几，加之屡战屡败、军心涣散，已全无战斗之力。我只能带着极少数不曾染病的残余部队隐遁在此。正所谓英雄一代赴飘萍，大块空留百战身；捣碎乾坤惊日月，踏翻宇宙走雷霆；时来作恶天还怕，运去看经佛不灵；事业尽随流水去，禅房梦醒夹山青。”
    重生小组听的入神、无以言表。喜欢2065——跋涉乾坤请大家收藏：(663d.com)2065——跋涉乾坤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