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记

    墨蓝的发散满柔软的枕幔，弥漫的青烟环绕着双目紧闭的少年，他的身旁正是那株并蒂莲。
    如此恬淡的神情，大概是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吧？阿月静静地守在林氤奇床边，孔雀羽扇偶尔扇一扇，好让金炉内的龙涎香烧得更旺些。
    火红色的莲花已然盛放，只是相较邻侧的墨蓝色还差了少许。
    这样的情形持续七个月了，林氤奇事前叮嘱过阿月，双莲开到同样大小时，务必要将他叫醒。她满口答应下来，每日好生照料那株并蒂莲，唯一担心的便是林氤杰，好在浩昀给了足够分量的龙涎香，那周身邪气的红瞳少年应该是被镇住了，再也没有出来。
    “不！不要！你怎能再去那个鬼地方？”忽然之间，林氤奇温和的表情换做一片惶恐，幽蓝的眼刚一睁开，又急促地闭上，似乎在逼迫自己进入某个状态。阿月在旁关切地询问，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如果没有看错，那一抹白影应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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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走……”
    萧离宸惊喜地感到掌心间握着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听不清情若鱼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她醒了！
    一直绷紧的神经陡然得到放松，萧离宸竟有些头晕目眩。他不禁抽出左手揉了揉太阳穴，右手却是恋恋不舍地执着那只柔荑。
    “你真气损耗太严重，把这个吃了。”冷浚依旧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但比之先前少了几分暴躁。
    “多谢。”萧离宸接了那颗碧色的灵药，除了这一句，不知还能以什么方式来表达感激之情。
    若非冷浚用那特异的银针封住情若鱼几处大穴，暂且阻止死气攻心，恐怕他真要追悔终生了。
    “小姐没事了，让她出来吧。”冷浚为情若鱼搭过脉，这才拔去她颈上的银针，随即掉转身子，走到外屋回避。
    于无人之处，他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这可能是他此生最明显的笑容了。
    真是应了如鱼得水一词么？他和萧离宸曾轮番将真气输于她体内，那层死气倒是退去了，但每次停下不多久，死气就会再度扩散，当时真叫一个心急如焚。直到偶然让她触碰到清水，才找着解救之道。
    萧离宸轻轻将情若鱼从那一缸水中抱起，指尖碰到的温度，却是寒冷如冰！那是名副其实的死水啊，该与苦痛不堪的记忆一起全部倒空！
    绝望之际，他有过这样的打算——即使是耗尽真气，也要换回她性命；若换不回，便随赴黄泉，使她永不孤寂。
    他替她换上干净衣裳，拥在怀中，唯恐再度有失。兴许是得到温暖的缘故，那明丽绝逸的容颜总算不那样惨白，泛起了淡淡红晕。
    “离宸？我还活着？”终于，那一双明眸也已睁开，情若鱼神知恢复了往日的清灵，顾盼中不知在寻找什么。
    “是，你好好的活着，而且还要活很久很久。”萧离宸笑望妻子，却又被水汽濡湿了眼。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大喜大悲、各种意外，谁能把握的住？譬如冷浚就怎么也想不到，造成他们夫妻经历如此大劫的，仅仅是段婧在屋檐下对萧离宸说的一句玩笑话：“你瞧，他们俩坐在一起，多像一对啊！”
    在萧林二人争吵之前，段婧还拿此事来调侃，惹得冷浚怒不可挡，当场呵责。段婧在无瑕谷备受段太岁宠爱，哪里肯受如此委屈？一气之下收拾包袱走人，岂料刚离开元帅府，就发生了那等误会。
    “你敢说你真的不喜欢她么？”人已去，质问还在。
    冷浚独站门廊，长叹一声。使命完成，是时候告辞了，毕竟无瑕谷才是他的归属所在。
    “瑾儿，瑜儿……”内室里，情若鱼只顾唤着这两个名字，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一双爱儿身上。
    萧瑾萧瑜，握瑾怀瑜。他们的初衷很简单，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美玉一样，纯洁无尚。
    “若儿，喝一口汤好不好？就一口！”
    “别吵，没时间！”
    “那我来抱他们？”
    “不行！”
    萧离宸讨好地端着补汤坐在床沿，对亲生儿子又是疼爱又是嫉妒——自从这两个粉团儿似的小东西出生以后，情若鱼就再也没用正眼瞧过他！
    真是天大的不公啊！冷浚走的时候，她还放下孩子亲自送到府门呢，怎么到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下场？更可恶的是，身为孩子的爹，他居然分不清哪一个是哥哥，哪一个是弟弟！情若鱼每次都得意地告诉他：“左边的是瑾儿，右边的是瑜儿。”完了还不忘偷笑一下，仿佛在骂他是笨蛋！最后，他不得不低头请教她，如何分辨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娃娃。
    “亏你还是当爹的人，也太粗心了些，都这么久了，你没有认真看过他们可爱的小手么？”情若鱼不屑地白他一眼，把双生儿莲藕般的胳膊从襁褓中拿出来。
    “两个孩子成天到晚都被你霸着，我倒是想看，可也得有那个机会吧。”萧离宸一边嘀咕，一边细看——哥哥萧瑾雪白的左手腕上赫然长着一颗朱砂痣，十分鲜艳；弟弟萧瑜则相反，墨蓝色的小痣生在了右手腕，倒不是很明显。
    美玉有瑕，岂非不祥之兆？他眼睑微微一跳，只觉得那两种颜色交互而来，猛烈地冲击内心。
    情若鱼没有注意萧离宸的异样，道：“你若是分不清，就看看他们手上的痣。当然，我是不用的，一眼就能感觉到是谁了。”
    “瑜儿右手这颗痣的颜色，很像你身上的刺青。”萧离宸漫不经心地提起。婚后他才发现，她的右侧背后还有一只诡异的蓝蝶，只是比脚踝上的略大一些。
    情若鱼脸色稍变，黑如点漆的瞳光中升起难以察觉的焦虑，又化为一丝淡淡笑意：“是啊，就是会这么巧。”
    她轻抚心口，庆幸萧离宸没有发现，就在苏醒的当天，那里出现了一只新的九幽玄蝶。如若他日后问起，她可以说自己纹了新的刺青，只是放心不下萧瑜——那色泽是冥界的印记，亦是邪恶的象征！
    “瑜儿，即使跟随母亲在鬼门关中绕了一圈，即使沾染了异世的气息，即使是以那种方式逃离，你仍然真真切切地活在人间凡尘。你的父亲仁义而正直，你要像他一样……”情若鱼在萧瑜耳边私语，也试图让自己安心。
    刚刚出世几天的婴孩新奇地转动乌黑的大眼睛，又点了点小脑瓜子，仿佛是在接受母亲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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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