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只见萧离宸赞赏地抚掌，微笑着靠近前来。
    “还说呢，我追了你一路，真是好生辛苦！”他走到情若鱼身旁，玉箫在手上转了个花儿，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却不想你在这鬼地方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倒是让我大开眼界，要不……你再舞一曲给我看看？”
    情若鱼斜睨着他，缓缓地道：“你想得美！”
    萧离宸苦笑一下，忽而想到什么，警惕地将玉箫横在胸前，并四下探视，轻声道：“他在哪里？可有为难你？”
    情若鱼一怔，才明白他是把哀伤之眼当成歹人了。她决口不提这件事，只故作糊涂：“他带我到这里就走了，我也不知为何。”
    萧离宸卸下防备，道：“可惜那人身法实在太快，不然我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奇怪了，他既不劫财，又不劫色，把个大美人放在山上，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啊？”
    情若鱼俏靥盈盈：“还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呢！”
    萧离宸面带不满地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一路追踪而来，你一句谢谢没有就算了，怎么能怀疑我的救人动机？”
    情若鱼歪头眯着眼笑，显然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
    萧离宸被她略带挑衅的目光逼视的受不了，不得不讨饶：“我承认，我追来的动机是不那么单纯，但主要目的还是救你啊。”
    情若鱼不依不饶：“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萧离宸不再隐瞒，坦然直言，“本来想着救你一命，先卖个人情给你，你会更信任我，结果对手却跑了。”
    情若鱼奇道：“什么交易？”
    萧离宸道：“我想请你帮我拿到杨律贤手上的天冥奇阵。”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情若鱼一怔，继而冷笑道：“逆天盟好灵通的消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你会的。”萧离宸唇边勾出一缕自信的微笑，“难道你不想知道林三公子入赘金陵金家的隐情？”
    情若鱼面色苍白：“你……你怎么会……”
    那是他们心知肚明又不肯道破的事情，现在竟被一个外人说出口来，叫她怎生不惊？
    萧离宸道：“我去找你时，无意听到了你和你哥哥的争吵。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想想半年前林三公子入赘金家的事，也就猜到了大半。只是，我不敢相信林澈宏会那样诋毁自己的兄弟。”
    他这般坦白，情若鱼的心情反而渐渐平复下来。她将磁灵玉平放在掌心，凝视着它，道：“三哥是庶出，虽有父亲和大哥看重他，但府上是我母亲做主，父亲不理事，大哥又长年在国都……母亲一向厌恶三哥，府中众人自然跟着拜高踩低，这原本不算什么。去年府中发生一件意外，连父亲也不待见他了。三哥从来与世无争，对什么事都是一笑而过。可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实在不该有如此境遇。他们越是轻贱他，我就越要为他抱不平！”
    萧离宸清楚地看见玉上刻着“林氤奇”三字，道：“你们兄妹的感情真的很好。”
    情若鱼自嘲地笑笑，道：“我和三哥自小一起长大，朝夕相伴，形影不离，我那同母所生的二哥倒比之不如。我以为有三哥在，再大的难处都能扛住，不料却错了。他要成婚，这本是一桩好事，谁知……”她说到这里，语中酸楚难挡，“在世人眼中，林三公子文韬武略、名传四海，谁知却要入赘到金陵金家，岂不是奇耻大辱！天下有谁不在看着他的笑话？”
    萧离宸低下头，想安慰她几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她说的都是实情。林氤奇年少成名，难免树敌，原就是武林中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何况蜚短流长最易中伤于人，江湖宵小幸灾乐祸自是少不了的，而一些不明内情的名门正派，对他也是颇有微词。
    磁灵玉闪着柔和的光泽，让情若鱼不禁又回想到起之前和林澈宏争吵时的情形。
    “武功再好有什么用？”
    “给人摆布的命！”
    “活该给扫地出门！”
    那些难听的话声声彻耳，简直让她不能容忍——哥哥，即使不是一母所生，他仍是你的三弟啊！你就这么恨他？
    情若鱼尽量平复澎湃不定的心潮，将林澈宏情急之下所说话语稍加理顺，更加确信林氤奇入赘金家这件事绝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闭上双眼，良久方才睁开，目中闪着泪光，毅然说道：“咱们成交！”
    萧离宸不想她那样爽快地答应，倒有些无所适从了：“你确定？或许你再去缠你二哥一会儿，他就会告诉你呢。”
    情若鱼不满地叹气：“堂堂逆天盟统帅，怎么竟是这样优柔寡断？”
    萧离宸眸光一闪，道：“我是希望你不要一时冲动，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来，天冥奇阵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对于我，一百个天冥奇阵也及不上三哥的一根头发。”情若鱼面上现出几分让人无法琢磨的微笑，“我要的是真相，而不是敷衍我的托辞。”
    二人击掌为盟。
    萧离宸笑道：“现在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一阵山风拂来，情若鱼臂上感到一阵微凉，不由轻轻蹙起蛾眉，道：“你不要光顾着高兴。再不找个落脚地，我可受不了这山间的冷风。”
    萧离宸想了想，道：“我上来时看见不远处有个山洞，你是否介意在那里将就一晚？”
    情若鱼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她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女子，从前也常和林氤奇风餐露宿。其实身体受些罪是不打紧的，最怕是心里的苦，有苦不能诉。
    天色渐晚，山路蜿蜒，好在明月星斗慢慢显现出来，二人就着星月微光前行，倒也不至于迷失方向。
    山壁上的嶙峋怪石像张着嘴要吃人的妖怪，情若鱼心内有些害怕，尽量偏头不看。一支玉箫忽而伸到面前，她怔了一怔，方领会萧离宸的好意。她心头涌上一阵温暖，浅笑着牵住玉箫，任由他引领。
    回想起先前对他的恶意揣测，她暗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逆天盟的统帅，本可以挟持她换取天冥奇阵，但是他没有。他和她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凡事力求光明磊落，宁愿大费周章追上悬壶山，只为征询她的意思。
    萧离宸认真地辨识方向，踢开路上的碎石，恍然觉得玉箫的另一端多了一点牵挂。他很快回过神来，嘲笑自己犯傻：“她心心念念为林氤奇讨回公道，这才暂时与我结盟，对她而言，我算什么呢？”
    月光如水，清泠泠地照在两个年轻人身上，他们就这么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地走向未知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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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