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药

    周围的人围着胜蓝安慰着，看起来他交友似乎颇为广泛，周围的人纷纷帮他向孟溪求情，孟溪一口气梗住，强笑道，“抱歉胜蓝，我语气重了些，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胜蓝勉强笑了笑，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远我花了眼，竟然看到胜蓝眼中似有泪光。
    “是小生误解了盟主的意思，盟主也……不必对小生道歉。这段时间盟主定然是太累了，才会有些急了，盟主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胜蓝冲孟溪笑了笑，周围的人均赞扬胜蓝气量大。
    我看向孟溪，他面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只是总觉得像是戴着面具似的，有些假。
    想来也是，胜蓝好的坏的都说了，将孟溪的话堵得死死的，他若是要操持住自己温和的形象，又如何能拉下脸来指责胜蓝。
    等这档子事情终于过去，周围的声音已经变为“胜蓝真是温和有礼”“大度又能体谅人”。
    我听着周围的声音总觉得有些想笑。
    当初庄乘风被烫哑喉咙，挑断手筋，他带着铁面，逃到愿意收留他的人家，孟溪的追兵如形随形，如猫戏鼠，在他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突然出现。
    【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误，让牢里面的犯人逃了出来。】
    【不像恶人？那天牢里面的哪一个像是恶人呢。】
    【当年的庄家可知？他便是屠尽庄家的阎恶。】
    【我是谁？我是孟溪。】
    【区区虚名，何足挂齿。】
    【多谢你们信任我们，这次我们回去定然会对这阎恶严加看管的。】
    庄乘风从未对我说起过，当初他有多痛苦，然而我在天盘阁买了关于孟溪的消息，里面曾夹杂着有关庄乘风的叙述。
    【捉拿越狱犯人回天牢。】
    【犯人再次越狱。】
    【本次犯人疑与前两次相同。】
    【天牢逃离犯人过于频繁，疑似孟溪设计。】
    寥寥几句，我都能想象到当初的孟溪是怀着怎样恶劣的念头，一次又一次将满怀希望的庄乘风拖入深渊。
    庄乘风，我的大哥，分明半生清正，却要被扣上一个污名，一次次地被当成屠灭自家满门的凶手。
    我想问问台上的孟溪，有苦难言的滋味如何？
    ……
    “若是大家没什么问题的话，就都回去休息吧。”
    孟溪又说了一次。
    这次众人互相看看，练武场寂静无声。
    孟溪露出个笑来，“那……”
    “慢着。”
    有人将孟溪的话打断，大刺刺地登上了擂台。
    擂台比高台低一些，这人上台之后抬头看了看孟溪，“啧”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倒也没说什么。
    他仰头看着孟溪，道，“盟主不打算对这段时间的流言解释一下吗？”
    孟溪动作几不可察得一顿，面无表情道：“清者自清，何必解释。”
    “是吗？我看盟主还是解释解释得好，莫要生了嫌隙。误会了盟主，那就不美了。”台上的人皮笑肉不笑，穿着一身武当八卦袍，却半点没有仙气。
    这时已经有人将他认了出来。
    “哎，那不是武当的二长老徐玲玲吗？”
    徐玲玲正抱臂与孟溪对峙，听见有人喊他的名讳，当即一仰头，“正是老子！”
    他身高九尺，身形壮硕，撑得道袍鼓鼓囊囊，几乎要爆裂开来，站在那里简直像一座铁塔，就连看起来壮硕到不像一个王爷的二王爷，在他面前都显得娇小可爱起来。
    徐玲玲道：“诸位，我家的大弟子甘容，前些年被歹人袭击，神智退化为幼童，那袭击他的人却穿着武当的衣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当年的日月剑甘容，双剑一出，日月隐行，谁人不知。
    甘容为正道少侠的代表之一，却和人傀郁纵走在了一起，甚至代替郁纵喝下了赎罪的毒酒。
    江湖规矩，毒酒下肚，生死有命，前尘仇怨既往不咎，可是当年那些见证这件事的人，却在甘容喝下毒酒的虚弱期对两人开始了攻击。
    等到两人再次失去踪迹，这件事才渐渐平息，之前钻进死胡同似的背弃约定的正道人士方才清醒过来。
    这件事对于正道人士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随意毁弃约定向来是邪道才会做的事情，若是觉得那一杯九死一生的毒酒便宜了郁纵与甘容，大可以不接受这个条件，继续追杀，他们却引诱两人喝下毒酒，趁虚弱发动杀招。
    这在正道眼中，不仅是背信弃义，还是卑劣至极。
    然而当武当悲痛欲绝，要为他们的大弟子讨个公道，却根本找不出是谁先动的手。若是要一起追究责任，便被堵一句法不责众。
    当年见证人对甘容郁纵所做的事情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后来也不曾听说过这两人的行踪，便以为这两人大抵是死了。
    心怀愧疚者有之，暗暗松气者有之，欣喜若狂者有之，众生百态。可当甘容真的出现在大众面前时，众人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之前几日的甘容，纵使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却也是包裹严实，除却本门弟子，未曾有知晓他身份的。此时他一身道袍，拾阶而上，背后负着日月双剑，发冠插着竹节木簪，笑意如春风拂面，恍若当时少年。
    那一年少年剑客初试锋芒，一剑开混沌，一剑破苍穹，屠遍悍匪百余人，救下数千名受苦百姓，双剑之光日月亦避之。有人问他姓名，他还剑入鞘，回眸笑答——
    “武当，甘容。”
    自此，日月剑甘容，名扬九州。
    所有人都不知道，风头正好的甘容，为何会“自甘堕落”与郁纵为伍，甚至代他喝下毒酒受过。
    他们知道甘容的内力可化解毒素，可这毒极烈，哪怕是甘容，也免不了在鬼门关走一遭。
    所以究竟为何？
    这个困扰众人五年的答案，终于在今日浮出水面。
    原来郁纵竟救过被同门陷害的甘容。
    众人信服武当，因此也有不少人在心里对郁纵的事情打了个问号——
    当初的甘容还在追捕郁纵，郁纵却能为甘容疗伤，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是传闻中将活人制成傀儡的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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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