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药

    “琢琢没有接受。”
    北辰失魂落魄，庄乘风却苦笑一声，看得分明。
    蓝琢一心求死，怎么可能接受北辰。
    “北七，我去找林林。”
    庄乘风又看了一眼台上梦游似的交手，转身离去。
    举办武林大会的场子很大，毕竟是要容纳数千人的衣食住行，莫说是第一次来此的人，就算是来了许多次的□□湖，也有分不清道路的时候。
    庄乘风见前面一个少年呆愣愣地站在小路上，估计十有八九是迷路了。
    若是寻常，庄乘风定然会将人带去目的地，只是现如今庄乘风不想与人有交流，怕会带些什么麻烦，因此虽生恻隐之心，看着少年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还是选择了转身。
    只是却似乎晚了那么一步，已经被人发现了。
    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扑过来，“侠士！您知道这是在哪里吗？我迷路了，师父让我将药送过去，可是我找不到地方了。”
    庄乘风一怔，见这少年年纪虽小，身上却带着一股子药香，大概是后院哪位大夫的药童。
    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
    庄乘风心里那一闪而过的疑惑接着消失不见，他点点头，示意小少年跟着他走。
    小少年见庄乘风答应了，立马擦干净眼泪，变得欢喜起来，想起自己刚刚哭得乱七八糟，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他赧然看了眼庄乘风道谢。
    这是个活泼的小少年，他自称名为梓琪，是银针仙手下的药童，这次是被师父派出去拿药，却不小心迷了路。
    这少年说个不停，不时抛出一些问题，庄乘风的伪声虽不错，却因为小心谨慎，字字剪短，就算是北辰来了也听不出这竟然是庄乘风的声音。
    梓琪不会武功，脚步飘浮，气息粗重，与常人无疑。而银针仙也是久负盛名的老前辈，德高望重，被人信服。
    庄乘风略略放了心。
    这场地极大，他独行也要几十息，更不要说还要顾及梓琪。
    “……这地方可真大呀，空青你这么熟悉，是来了很多次吗？”
    庄乘风摇摇头，“只是记性比较好。”
    若是记性不好，也不能在只无意间听过神医的庄子所在，就能凭着记忆一路找过去。
    梓琪眨眨眼睛，惊叹道：“你好厉害！我跟着师父来过许多次，都不曾记清过。”
    他说着看看周围，悄悄地说：“我听说盟主曾经也迷路过呢。”
    他一副“不是我笨，是你太厉害”的样子，逗得庄乘风弯了弯眉眼，心里却如古井无波。
    孟溪的记性，确实是比他差一点。
    ……
    庄乘风被孟迩崆收养那年，便是武林盟主选举的前一年。
    第二年孟迩崆被选为武林盟主，孟迩崆对孟溪与庄乘风一视同仁，在筹办武林大会这件事也是一样。
    从孩童到青年，庄乘风与孟溪如同孟迩崆的左膀右臂，在向众人介绍的时候，也总是自豪的笑着——“这是我的两个孩子。”
    庄乘风一身侠气如穿堂之风，孟溪笑容和煦如三月暖阳，不同的外表，却是相同的少年侠士。
    那时候，北有龙吟剑北辰，南有阴阳剑甘容，东有药庄神医，西有斩魂刀宁不顾，中有风溪双侠，那是武林的鼎盛。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身为武林少侠之首的风溪双侠中的“溪”，小时候常常在偌大的庄园里迷路，场子空旷，在不举办大会的时候，往往只有固定的奴仆会定期打扫，其他的时候往往寂寥无人，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心智再怎么成熟，也无法接受近乎与世隔绝的寂寥。
    “有人吗？有人吗——”
    声音回荡在场子里，往日动人的风吹树叶声仿若成了鬼魅的化身，每一声鸟鸣都暗藏杀机。
    孟溪在渐渐昏黄的天色中崩溃，沙哑的声音喊着爹爹，最后来的却是他曾看不起的人。
    “源长，你在这里啊，终于找到你了。”
    他看着庄乘风额头上晶亮的汗珠，已经不顾当初是如何排斥这个夺走他父亲一半关注的孩童，一把抱住了他。
    “你怎么才来啊……”
    他声音还是恶狠狠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敏锐的庄乘风却很轻易地看出在孩童气势汹汹的质问语气下，那藏着的亲近与庆幸，像是气急了的小狼一口咬住手指，却用舌头将牙齿包裹起来，于是触碰到的不是尖锐的牙，而是柔软又温热的舌头。
    从此之后，孟溪发现庄乘风总能找到他。
    从此以后，孟溪再也不怕会在场子里迷路了，他知道总会有人去找他。
    ……
    眼前的梓琪还在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当年风溪双侠的往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有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有些却是确有其事，庄乘风听着不为所动，甚至见梓琪期待地看向他的时候，还会给面子的问一句，“然后呢？”仿若一个外人，听着无关悲喜的故事。
    再转过一个弯就是大厅，前面不比这一路的寂静，梓琪也相应地转换了话题，不再频频提起回头率太高的现任盟主的名字。
    庄乘风微微放松。
    前面就是大厅，看来之前的一丝疑虑是他精神太过敏感了。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有凌厉的风声自头顶劈下，庄乘风全身寒毛直立，捞过身旁的梓琪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击，之前所在的地方，那坚实的地面竟然被劈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可想而知，这一击如果劈在人的身上会是什么情形。
    是谁？
    庄乘风警惕地抬头望去，却见在树上有绿色的身影晃动，定睛细看，那竟然是一个穿着斑驳绿色衣衫的人，他隐没在树叶中，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就连脸上都涂抹了绿色的颜料，看不清晰面容。
    一刀未中，一刀又至，庄乘风持剑而格，反手刺出，一招游龙出海直取树上人心口！
    剑未至而剑气先行，空中有风声尖利，树上人瞳孔骤缩，身子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一样眨眼间转到树后，却不料这不过是庄乘风的虚晃一招，他轻轻一抛，将怀中的梓琪抛向远处，使了个眼色叫他去找人。
    可是梓琪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呆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叫，庄乘风皱眉，再想提醒他，然而最好的时机已经过去，树上人已经发觉庄乘风的虚招，被戏耍的气愤冲上头顶。
    庄乘风心道不好，只见那树上人一声呼啸，梓琪身边阴影一阵扭曲，那里竟然不知何时趴着了一个模糊在阴影中的人，他穿着与地面颜色接近的衣服，就像是用作装饰的假山石。
    梓琪半点内力也无，眨眼之间便被制住，地面人狞笑一声，“放下你的剑……”
    然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之前还在几步之外的庄乘风眨眼之间已经临近眼前，动作灵敏如同话本中的神仙法术，地面人打出三枚飞镖，却被庄乘风荡开，那飞镖震地长剑当啷作响，显然是用了大力。
    只可惜庄乘风一往无前的剑势直直刺向地面人，地面人只觉头皮发麻，一柄短刃格挡长剑，却不曾想庄乘风左手一把小剑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他的咽喉。
    他左手还抓着梓琪，正期待伙伴能来救出自己，却觉咽喉一痛，他神情大变不得已放手，下一瞬庄乘风已经带着梓琪到了几步之外。
    地面人定睛一看，树上人已经被踩在地上，他身上那人一身玄色，头戴黑金发冠，长发高高竖起，眉眼凌厉如刀，右手拿着一柄古怪的长刀轻飘飘地点在树上人的眉心。
    地面人心中大悸，再也生不出别的心思，借助自身优势逃走了。
    庄乘风长出一口气，却想起什么，抱拳行礼。
    “谢宁少教主。”
    此人正是魔教少教主，宁不顾。
    宁不顾之前的凌厉褪去，像是看到了两个让他感到乏味的人——魔教与正道一向不和，即使武林盟与魔教高层能保持住表面的和平，宁不顾也总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正道气愤又无可奈何。
    “你不是神医的药童吗？叫空青对吧？这人是怎么回事？”
    庄乘风摇了摇头，“不知。”
    宁不顾嗤笑一声，“看来武林盟的防御也不怎么样。”
    他挑挑眉看先梓琪，“喂，小孩，你那是什么眼神，本少主可是光明正大来的。”
    武林大会虽说常常是正道人士参与，但还真没有人说邪道不能来，宁不顾一向不喜这种场合，这次还是隐瞒了身份，只是因为这乱七八糟的毒的出现，宁不顾不得不出面到场，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账打算把屎盆子扣在魔教头上——不得不说，魔教里的人确实不是世俗意义的正道人士，但是那大大小小的事情确实与魔教无关，不论是道貌盎然的正道人士做了垃圾事情想摆脱嫌疑，还是朝廷的贪官污吏搞出了什么脏东西，都会直接扣在魔道身上，好处一样没捞到，污名倒是被扣了个结结实实，偏偏解释也没人相信，真是有理说不清。
    老魔教教主早已经不理事，将事务留给宁不顾处理，宁不顾本就不是个温和性子，处理了一大堆污名，简直想将那些个遇到事情就将罪名推给魔教的人拎过来，扒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好好解释解释，他宁不顾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找不到，非要去看一个相貌平平自称仙子的女人的亵衣颜色！
    因着种种原因，宁不顾极不想与正道打交道。
    他对着庄乘风的态度再自然不过，“这人是冲你们来的，我把他的药童救下来，记得他欠我一个人情。”
    宁不顾这次确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过人情可不能乱欠，有梓琪在场不能争辩，庄乘风只道谢，便去看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看起来恐惧至极，身体一直在发抖，庄乘风却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中了毒？！”
    宁不顾低骂一声，扛起人运起轻功便往大厅跑，庄乘风也带着梓琪疾驰。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跑。”梓琪想从庄乘风怀里下来，却被庄乘风温柔按住。
    “我带着你，方才袭击的人目的不明，你不会武功恐有危险。”
    梓琪挣扎不过，只得趴在庄乘风背上，不知是不是被吓狠了，脸色苍白，微微发抖。
    与大厅不远，四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宁不顾将人放在地上便有一群大夫围了过来，接着摇着头一个个离开。
    庄乘风也将人领到了银针仙面前，银针仙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传言他为人孤傲，不过现在看来传言倒不尽属实——亦或是他救了梓琪的缘故还是什么旁的，对着庄乘风倒是十分和蔼。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正蹲在树上人的身旁，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枚飞镖，上面还沾着剧毒五步倒——正是当初伤了玉相逢背上的那种。
    这人嘴里藏了毒，怕是谁家的死士，被宁不顾捉住的瞬间便咬破了毒囊。
    这毒很是稀奇，毒性极其剧烈，却先损伤的脑子，看似人还活着，实则与死了无异，不会引起别人的警惕。这毒罕见，就算真的有谁能解毒，也会因为错过了先机而失去机会，即使救回来也只能救回来一个连吃饭都要别人喂的傻子。
    “这飞镖与伤了李狐的一样。”
    有人发现了关键，却已经没了办法，满大厅的大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人彻底没了呼吸。
    宁不顾现在算是场子里的不□□，虽然大夫们不怎么在意，不过孟溪倒是在意的很，他客客气气地挂着笑将一脸不耐的宁不顾请走了，宁不顾看着就像是遇到了橘子的猫似的，满身的不耐都要溢出来。
    他临走前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扬眉，“神医莫忘了，我救了你的药童一次，你还欠我个人情呢。”
    他话是对我说的，眼神却看着我身边的庄乘风。
    孟溪眉头狠狠一跳，“宁少主与神医也有联系？”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方才顺手救了神医的药童，应该够让神医出面一次了吧……”
    我拉着庄乘风去了安静所在，问他方才的事情，庄乘风却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想了想，问我，“林林，你知道银针仙吗？”
    我想了想，道：“他擅长针灸，是调理身子的一把好手，虽然还比不过师父。”
    庄乘风道：“那他为人如何？”
    我想了想，将白参和白芷召来，一阵啾啾喳喳声后，我道：“他给不少武林中的大前辈调理过身体，虽然有些孤傲，不过评价不错。”
    “只是，他与孟迩崆的关系，似乎过于亲密了些。”
    庄乘风沉思片刻，“今日那梓琪，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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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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